郝好苏醒的时候,喊了系统好几遍都没得到响应。
爬了一遍昏迷时的世界日志,才知道系统又断联了。
当前系统面板上的逆命值:-72。
辛辛苦苦才攒下那么点逆命值,昏迷了一小会儿,直接变成负数,郝好差点没一口老血呕死。
算了一下差值,刚好被扣了100点,而且系统空间中的金钟罩也少了一个,现实里对自己下手的那个人显然是下了死手,只想致自己于死地!
对于现实中发生的事情,郝好心里不是没有疑虑。上次任务之后,她就怀疑自己是被某股暗中势力盯上了,当即就请经纪人贾惠雯帮她找来可靠的夜间护工和贴身保镖,就为了预防自己睡着或者进任务空间后会毫无还手之力。
也不知道对方到底做了什么,两个大活人在场都看顾不住自己的身体……不过现在系统又离线了,她再怎么着急也是鞭长莫及。
而且根据系统下线之前的话术,郝好还有个不妙的预感。她恐怕是欠的逆命值太多,已经直接被系统当成了弃子。
能不能回到现实都是个问题,为今之计,也只能在李童儿的身体里先好好活到重新联系上系统。
走一步看一步,实在不行,就把这个世界当成人生的终点来过吧。
只能说多亏进这个世界前留了一手,提前兑换的轻身术、强身术和耳聪目明应该能为自己的存活提供不下的帮助。
不过以这具身体的年纪,做什么都不方便,恐怕还要再仔细斟酌。她一个孤女,独自在这个世道生存,要面临的危险难以预料,还有经济来源也是个问题……
想到李童儿,难免就会想到李家村的人们,郝好的心情更差了。有着李童儿真实的记忆和感情,还跟这些人真实相处过。隔着一道墙,硬生生听着他们遭遇不幸,任谁也无法快速平复心情。
“虽然我们只是几个照面的关系,但终究是喊过几声叔伯婶娘的。你们放心,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将找到那些始作俑者,给你们报仇!”
郝好在心里暗暗发誓。她记得昏过去之前自己是趴在地上的,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她得先找个安全地方再从长计议。
等到意识彻底回笼,郝好一下就发现了,李童儿的身体换了地方。身下的木板床虽然硬邦邦的,却比夯实冰冷的黄泥土地有安全感得多。
看来,是有人把李童儿从李家村带走了。
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郝好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大通铺上,一排床褥子整齐地排着,而她就在最边上的位子。
这个房间似乎是专门用来睡人的,除了门口放油灯和茶盘的桌子,几乎没有什么摆设。此时“室友们”应该都在做自己的事,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
郝好下了床,又发现自己连衣服都换过了——是灰扑扑的棉质短褐,料子居然比她在李家村的那身还要好些。
要不是依旧缩水的身形,郝好都要以为自己已经进了下一个任务世界……
这里,究竟是哪里?
她走向房门,准备出门看看。
与此同时,房门吱呀一下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你醒啦!”一名十二三岁的女孩子托着一个药碗走了进来。
郝好并不开口,她忠实地扮演着一个突遭大难所以沉默寡言的孩子,只用一双黑得出奇的眼睛看着对方。
对方看了小孩儿的反应却也并不觉得奇怪,反倒像是习以为常了。她把药碗放到桌子上,就开门见山地介绍起现在的情况:
“这里是幼安堂,是应大善人开设的善堂,专门用来收容我们这些无处可去的孤儿……”
看到郝好的目光望向桌上,她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把这碗里的喝了,喝了它,过去那些事就当它翻篇了。”
这少女……真的知道她都经历过什么吗?
郝好惜字如金,“这是什么?”
“这个呀,是一种喝完就可以忘记烦恼的东西~虽然有一点苦,但是把这些苦东西吞到肚子里以后,吃什么都会很甜了呢!”
……骗小孩子喝药也不带这么糊弄人的,郝好一瞬间有很多吐槽不知应该向谁讲。
不过一想到自己现在的小身板子,被当成懵懂幼童来哄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她走到桌边,一点点把碗挪过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
这明明是亿点点苦吧!
“好苦好苦!!!好苦!!!”
与此同时,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脑海里炸开。
这声音来得突然,细听又有些耳熟。
郝好吓了一跳,碍于面前有人,只能面上先维持着苦巴巴的表情,然后尝试用意念沟通对方。
“你是......李童儿?”
脑海里循环叫苦的声音突然停住,有些迟疑又有些怯怯的:
“......阿姐?阿姐阿姐!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不能动了,你能帮帮我吗?呜阿姐我想回家,我想要婆婆呜呜呜呜......”
郝好有些头疼,这么多个世界以来,第一次碰到寄主的意识突然回到身体里的。
系统联系不上,小孩子的情绪又天然难以控制,身体外面还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有个不认识的少女需要应对......
郝好默默做了个深呼吸,不能急,事情要一件一件解决。
她先安抚脑海里惊慌的小朋友:“童儿,你听我说,我不知道你还记得多少......李家村发生了一些事,短时间里我们应该回不去了。你婆婆......你婆婆把你托付给我了,这段时间你先跟我在一起,等到......等过段时间我们再一起回李家村。好吗?”
脑海里终于不那么闹腾了,小孩应该冷静了一点。
“阿姐,我听你的。我刚刚是不是太吵了,对不起......”
郝好有些惊讶,这孩子竟然如此敏感,看来自小流离的经历还是对她产生了些影响。
这种性子对于个人成长来说不一定是好事,但是在当下,却更方便她控制局面。
“你刚刚说你动不了,意思是你还是能看到外面的情况,比如眼前这个阿姐,但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比如抬抬手指都不行对吗?”
安静下来的小孩还是很好沟通的:“就是阿姐说的这样。”
两个意识同处一个躯壳,却只有一个意识能主宰身体,之所以自己能占据主动性,大概率是因为成人的意识体更加强健。
小孩子不懂身体受一个外来意识控制这件事有多骇人,安抚起来不难,约定好到没有外人在的时候继续沟通,郝好终于可以把注意力转向面前人。
意识世界的交流只在瞬息一念,在少女的视角中,就是面前的小孩被药苦得五官都皱成了一团,然后神情再度陷入呆滞涣散。
很多遭逢巨变的人都会变得神情麻木、任人摆布,少女在这里已经见过太多相似的人了。
可是面前的孩子年纪实在太小,她不忍心。
在心底叹息一声,她手疾如电地对着小孩弹了个脑瓜崩,直到对方抱住脑袋露出吃痛的表情,她才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你太好骗了一十七!怎么别人说什么你都信啊,这样以后很容易吃亏的!”
正准备发挥毕生演技大演特演的郝好:......
不过,“一十七?”
小小的耳廓动了动,这是在叫谁?这里似乎并没有第三个人存在。
唤醒木头人成功,少女心情很好地解释:“一十七是你的新名字。进了幼安堂,都不应当也不需要记得过往的一切。每个孩子都会根据进来的顺序领到一个号牌,也就是以后的名号……”
“哎呀!跟你说那么多你也不一定能听懂,反正你记好啦,以后你就是一十七!”
有点奇怪,郝好心想。
就算这个所谓的善堂希望孤儿们都忘却过往好好开始,那总该给每人都起一个正经的名字。
这种用编号来给人命名的事,怎么看怎么像……
“诶,差点忘了自我介绍,”少女突如其来的话打断了郝好的思绪,“我是十一,你也可以喊我十一姐姐~”
“哦。”郝好继续维持着李童儿——不对,现在应该是一十七的寡言人设。
十一有些失望,但又马上开始自我安慰,“刚开始来的时候都这样,习惯习惯就好了……”
说着说着她又想起一事,伸手在袖口掏了半天。
掏出一个小瓷瓶,然后从瓶子里倒出一粒黑黑的小药丸,递给郝好:“刚刚那碗药你不是嫌太苦没喝下去么,把这个吃了吧,都是安神的!”
说完看到郝好如临大敌的表情,她又连连解释:
“这药一点都不苦,不信你看——”
十一伸手就把小药丸喂进了自己嘴里,嚼糖豆一样嚼了嚼就咽了下去,然后重新从瓷瓶里拿出一颗递过来。
郝好都惊呆了,就算药性再温和也是药,不能说吃就吃吧……
不过也侧面说明了这药应该没什么危害,于是她伸手接过药丸,乖乖吃了下去。
见郝好吃了药,十一似乎放心很多,她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吃了药就好了,跟我走吧,十一姐姐带你去看点好玩的!”
说罢,便不由分说地拉着郝好走出了房间。
走到外面,郝好发现这里远比她想象得大。
从门口看去,和她醒来的那个房间相似的足有七八个,还有一些明显更加精致的的小楼独立一旁。
屋子与屋子之间有简易的连廊相连。顺着连廊走到尽头,再左转十步左右,是一座吊脚小楼。
小楼门窗大开,隐约能看到一些案几和蒲团横七竖八地排列着,郝好还在案几上看到了些类似书册和纸张的东西。
十一似乎对这里深恶痛绝,皱着眉头加紧脚步从边上过去,却也没忘记向郝好介绍:
“这里是念书习字的地方,不过你以后也不必太耗费心神在这里。识得字就行了,反正应大善人也没打算把我们栽培成学富五车的读书人。”
郝好却觉得这个地方的疑点更大了。
在《江山如稷》这部剧的设定里,教育资源向来只集中在少数人手中,但这个善堂却能做到让所有孤儿都接触知识,背后之人显然所图甚大……
她们很快就从学室门口走过,沿途还路过了食堂和浴堂。可惜一路上都没碰见什么人,应该是参加什么“集体项目”去了。
目的地有些远,十一的步伐又有些快,郝好蹬着小短腿越走越急,才能勉强跟上。直走到微微出汗,她才终于听到一些喧嚣的人声,还隐约能听见武器挥舞带起的风声。
“哼!”
“哈!”
“嘿!”
尽管进门前就有了预期,但当郝好真正被带到演武场中时,她还是被眼前所见震撼到了。
和她穿着同色灰袍的孩童们站在一起,整整齐齐地组成了一个个方阵。
有赤手空拳的搏击阵营;有手持峨眉刺和匕首短兵相接的近战阵营;也有年纪稍长一些,能把长刀长枪舞得生风的长兵器阵营……
演武场边上,还有一大片用来跑马的沙石地;马场围栏边上则放了一排草人靶子,插了弓箭和各式暗器。
当然,这些东西在郝好这个看过各种练兵和汇报演出的现代人看来,也还算不上惊人。真正让她惊讶的还是马场对面的一片石林:
这里分布着各式高低错落的石柱,还有一整面巨大的分布着零星着力点的石壁。一些年纪更长些的身影在其中腾挪转移,衣袂翻飞。
这是——世俗认知里的轻功!
见郝好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十一半俯下身,用一种哄骗小孩的语气循循善诱,“你没看错,他们会飞哦~”
随即,又引导郝好看向站在石壁一侧的白袍人:“想学的话就找应九,他是轻身术的教头。”
郝好其实一进演武堂就注意到了,这个场地里除了她这样的灰袍小孩儿,还有寥寥几个穿着白色武服的青年人。
他们在每一个阵营都处于绝对的领导者地位,手里还拿着教棍,对灰袍方阵发号施令。
这里显然给人分了三六九等,应九所代表的的白袍人,不仅称号数字在最前排,配享最精致的服饰,还能被冠上善堂主人的姓氏,应该是比较早加入这个组织的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