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知道啊。”
“我们,不是一个人吗?”
权志龙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字一句道:
“权·志·龙。”
为什么人会那么的傲慢。
为什么人会觉得,自己在幸福的时候,恋人也一定是幸福的呢?
权志龙在梦游廊里不知道打开过多少个房间。
这里是江留月的梦游廊,里面存放着她所有的回忆,这些回忆按照时间变成一个个房间,权志龙推
门而入的瞬间,就会融入这段记忆之中。
是他不知道的,没见过的江留月。
权志龙一直以来,都引以为傲的是自己对江留月的了如指掌,他熟悉她每个表情背后的情绪,熟悉
她每个小动作,甚至熟悉她看到某些事物的反应。
可是直到推门而入之后,他才发现,他一直都不了解这个小孩。
怎么会有那么多眼泪和痛苦啊,我们塔伊。
哥哥真的只是逗你的,只是想让你贴着我,才带你去了你害怕的地方,不知道你会那么害怕,明明
当时你贴着我的时候,我问你怕不怕,你小小声的说不怕,怎么会在自己去洗手间的路上都吓得双手握拳,随便路过什么人都吓得你紧绷身体啊。
那些什么纸条,我连给我纸条的人长什么样子都忘记了,故意在你问我的时候说那是大美人,让人
看到了就忘不掉,哥真的不知道你会气得饭都不吃了,气得哽咽着偷偷掉眼泪。
有时候故意不接你的电话和信息,是因为吃醋你和别人的亲近,故意看你着急,故意看你小心翼翼
凑过来讨好的笑着,我只是想让你只喜欢我啊。
权志龙在直面江留月的痛苦之后,无法容忍自己的装聋作哑。
那么多细节有迹可循。
为什么过去的自己,就那样理直气壮的忽视了?
一直以来积攒的愧疚和痛苦喷涌而出,权志龙忍耐了不知道多久的指责尖锐的刺中了对面的‘自
己’:
“所以我知道的事情,你怎么会不知道?”
“少自欺欺人了。”
“光鲜亮丽,无所不能的G-Dragon?”
权志龙自嘲的笑了一下:
“……你算什么啊。”
这么长的时间里。
你并非没有看到她的痛苦和迷茫。
甚至在她开心快乐的时候,你不甘心于她此时此刻目光从你的身上移开,故意找借口要欺负她,让
她的笑容变成眼泪。
“少指手画脚了。”
‘G-Dragon’显然很慌,他硬是咬着牙不肯低头,心口翻涌的情绪让他焦躁的反驳着对方:“你如
果真的是我,你不应该完全理解我为什么这样做吗?”
————如果你是我。
你一定理解我这样做的理由。
反复验证。
反复试探。
反复捧起又摔下。
“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变了。”
“至少我现在,很明白自己在干什么。”
“我放不了手。”
‘G-Dragon’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变得坚定了:“少说这种动摇我的话,如果
没有什么情报的话,你可以闭嘴了。”
权志龙的心中涌出深深的疲倦。
只是几句话,就想让‘自己’反省,果然是做不到的。
“……你能不能,至少,带她好好去看医生?”
“暂时,也不要逗她,不要欺负她,不要大声对她讲话,就算是做情侣之间的事情,也不要太欺负
她了。”
“我……”
倏然一下。
权志龙眼前一黑,视线再次清晰的时候,他眼前的景象又变成了浓浓的白雾中,长长的,仿佛没有
尽头的走廊。
两个‘人’之间的联系断开了。
权志龙无法判断是不是年轻的那个自己不耐烦听下去单方面掐断,他试图集中精力想要再次呼唤对
方,却始终没有回应。
他努力了片刻之后放弃了,再次试图脱离梦游廊。
发现失败之后,他短暂休憩了一下,然后脑子片刻不停地开始盘点自己从2014年获取的所有情报。
毫无疑问,所有的一切都是金优引起的,当初他落魄之后一定是使用了梦游廊做了什么,才会让江留月的魂魄来到这个时间。
只是,权志龙至今也想不通,为什么非要是这段时间?
如果金优的目的是想要得到江留月,那其实,他们共同在中国的时间可能会更好认识?还有就是没
出道的时候,大家都是穷酸练习生不说,还都缺少社会阅历,头脑简单又好欺骗。
为什么非要是这个年份呢……?
金优的异样活动是在2013年尾巴才开始的,也就是说,他可能取代过去自己的时间点,最早不会早
于2013年的年末。
这个时间段虽然提升了金氏的财力,但对于他和江留月的关系来说,明显助力并不高,不然也不会
直到自己来到2014年的前几天才勉强成为一个代理经纪人了。
这家伙到底要干什么……
权志龙总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却一定忽略了什么东西。
也许自己的想法太局限性了……?
这个时间点……
是自己做了什么吗?
权志龙努力回忆自己在2014年有没有犯下什么错,但他怎么回忆,好像都只是一些琐碎得不能再琐
碎的东西。
必然有什么决定性的东西在这里吧。
没理由啊。
真的没理由啊。
那么,是什么,非要在这个时间发生了吗?
权志龙感到混乱异常,他脑子里关于2014年的记忆糊成一团,根本捋不清楚。
“塔伊,哥要怎么才能帮到你……?”
权志龙焦虑地咬住了自己的手指甲,然后,在这个瞬间。
他想到了,江留月的话。
【你的家在哪里,塔伊,哥想你的话,要去哪里找你呢。】
【在绿色的草地上,有一座房子,我的家就在那,哥。】
绿色的草地上的房子……具体会在什么地方呢?
权志龙想到了一个房间。
那是一个存在于这条长廊最前面的一个房间。
但是,里面的塔伊,和他认识的所有的塔伊都不一样。
权志龙赶紧起来整理自己的仪表,他抹去自己嘴角的血,用手帕擦了一下脸,又整理好了自己的衣
服。
还好,回到梦游廊之后,他的衣服又恢复了干净整洁,口袋里的东西也是他在进入梦游廊之前就特
意准备的。
权志龙深吸一口气,顺着长廊一路前行,然后走到了那扇门面前,又活动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
尽量松弛自己的气场,才推开了门。
是春日的绿色草坪,暖洋洋的风迎面吹来,带来不真实的舒适感。
此时已是夕阳,阳光没有任何攻击性的铺在草地上,权志龙看向了草坪中央一棵巨大无比的景观
树。
他慢慢走过去,这是一棵榕树,权志龙在此之前从没见过这么庞大的树木,自然也没见过能搭建在
树上的小屋。
说是小屋,也很难形容,只是几根木棍子搭起来布帘子,勉强格开了一个小小的空间。
他看到了塔伊。
头发剪的乱七八糟,脸蛋脏兮兮,穿着幼稚园的小围裙,怀里抱着自己的小书包,警惕的瞪着圆溜
溜的眼睛。
权志龙看到她的小围裙上的脚印,于是拿出手帕想给她擦一擦,手才伸进口袋,才想起来不能这么
干。
小丫头对于男人警惕心极强极强,贸然伸手可是会被打的。
他于是先摸出了两颗糖,放在自己的手心,慢慢的递过去。
圆溜溜的黑凌凌的眼珠子盯着他,他的塔伊皱紧眉头,摇头拒绝了这两颗糖。
权志龙无数次进出这个房间,这是江留月曾经的记忆,他并不能在这里改变任何东西,因此,他每次来,江留月都是第一次见到他。
“我能,在你家里做客吗?”
权志龙已经能很熟练的说出这句中文了。
他的声音很软,很甜,很大程度降低了小孩的警惕心。
他又将糖果往前伸了伸:“这是见面礼。”
江留月不吱声,直到她的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她终于垂下浓密的像是蝴蝶翅膀的睫毛,吞了吞口水,在小围裙上擦了擦自己的小手,快准狠的从
权志龙手心把糖果抢走了。
权志龙静静的看着她,他中文不算很好,这些天来恶补了许多,也只能勉强连说带比划,他之前没
问过这里具体的地理位置,他猜想,江留月会将‘家’的位置放在这里。
他看着江留月,想着要怎么开口把具体位置问出来。
这时候,小孩用乌溜溜的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将两颗糖果里比较漂亮的那一颗分了出来,轻轻地放
在了他的手边。
“哥哥吃。”
五岁的江留月声音软软的说道。
权志龙抿了一下嘴唇,嗯了一声拿起了那颗糖,这是一颗橘子糖,是闵孝琳带到医院里来的,是韩
国一个挺久的牌子了,闵孝琳怀孕的时候很喜欢吃,所以东永裴的儿子现在也喜欢。
“但是这个糖好像调过一次甜度,以前很酸的,现在甜多了。”
她说。
权志龙剥开放进嘴里,果然很甜,见他吃了,江留月也剥开了自己的那一颗塞进了嘴里。
权志龙忍不住笑了。
好机灵的小孩。
“doudoukageinei。”(好聪明呀。)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江留月的头发。
软软的,凉凉的。
江留月抬起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里面有点疑惑,又有点惊喜的样子。
她记得,妈妈也会说这种奇怪的话。
听说,她的爸爸也会说这样的话。
她不由自主的用脏兮兮的小手抓住了权志龙宽大的手掌,看向这个好看白净的哥哥,她在他身上闻
到了一种暖和的味道。
她没有说话,但是权志龙在她的眼睛里读到了一种熟悉的情绪。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有说话,而是向她伸开了双臂。
江留月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似乎有点犹豫,但是渴望最终战胜了犹豫。
她蹑手蹑脚的爬进了他的怀抱,然后有些惊奇的抓着他的手臂看向他的脸庞,她脏兮兮的小手摸向
对方的脸庞,权志龙没有躲闪,任凭她摸了自己的额头、眉毛、眼睛和鼻子,他瞥到江留月的小手
的手心是一片蹭伤,想也知道,不是被别人欺负了就是被什么狗撵了,一路上连滚带爬才躲到了自
己的小庇护所里。
他知道,只要有第三个人出现,他就会被弹出梦境,对于江留月过去的记忆中来说,这又是个被人骂着野种欺负,天黑了才回到家,却发现乔娜气她不回来吃晚饭把她锁在门外面,一直到夜深露重
病倒的一天。
也正是这次病倒,乔娜终于承受不住精神压力选择向家族低头嫁给了江父,江留月才摆脱了这种没
有父亲被人欺负的日子。
第一次进来的时候,权志龙一见到小塔伊那脏兮兮的样子,就根本压不住情绪的哭的要命,结果吓
得她掉头就跑,还狠狠摔了一跤。
权志龙试错了很多次,才试出了这条百试百灵的台词,他因此和小塔伊交了朋友,分吃过糖果、蛋
糕,也曾背着她一直走到巷子口。
巷子口是最后极限,一般在这里都会碰到街坊或欺负她的小孩,权志龙就会在这个时候被弹出去。
刚开始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