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以后你便同这位小友一起读书,林先生来教你们。”祁父拉着林兆之,笑眯眯同祁元辰介绍:“你可要乖乖听先生的话,别总偷懒听到没有。”
祁元辰问:“那我是不是就不用去私塾上课了?”
“你看看,整日就惦记着不上课。”祁父对他恨铁不成钢,叹口气冲新来的教书先生道:“教他得叫你费心了,要是这顽皮不听话你就交给我,我好好教训这泼皮。”
祁父一边说一边作势要拍祁元辰。
那先生忙拉过祁元辰来,笑道:“还是孩子,交给我便好了,你这脾气怎么还是这么急。”
林兆之抬眼悄悄瞅一眼拉着自己的大人,眼睛眨巴眨巴又落地在了被老师拉过去的祁元辰身上。
祁元辰脸上干干净净,两腮鼓鼓的,不知道是在吃东西还是软肉。
他身上穿着锦罗,金线滚过衣边,白色华服之上挂着些银饰。
贵气的像神象边侍奉的金童子。
“不说这些了。你初到我们这儿,还不曾吃饭吧。走走走,我叫厨房做些饭菜来,我们再叙旧。”祁父的大掌拉着林兆之就要走,被那先生拦住:“过午不食,我们路上已吃过了,兆之还有功课没温习,晚上再吃也不迟。”
祁父一愣,也没强求。
祁元辰听到功课二字,想来与自己无关,偷摸想走,被祁父一眼看穿了心思。
“别想出去玩,跟着先生好好学,能跟着他学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祁元辰不满的撇撇嘴,看到被祁父拉着的林兆之。
这人穿着粗布麻衣,头发也只用一根簪子定着,浑身上下挑不出半点金贵,和新来的先生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他不想被抓去做功课...隔壁李子还约他去抓鱼呢。
可在县里一向受人敬仰的父亲对这新来的先生百般尊敬,由不得半点他想不想。
林兆之要温习功课,想偷摸溜出去的祁元辰也被抓来温习功课。
他要温习哪门子功课?
祁元辰看着面前书上晦涩的内容,一只手支在脸上,快睡过去了。
这不比私塾。
私塾学生多些,他偶尔犯困还容易藏在学生堆里不被发现。现在只有两个学生,一个坐直脊背在认真读书,另一个眼皮子在上下打架。
教书先生看得很清楚。
林平脚步声很轻,到祁元辰桌前时都一时没被察觉。
“啪——”
戒尺打到桌案上,吓得祁元辰一激灵。
“困了回去睡,在桌前睡觉成什么体统。”林平语气严肃,完全没了在祁父面前的随和。
祁元辰被吓醒,这下是睡不着了。他抬眼,大眼睛盯着林平:“我还没学到这儿,看不懂。”
“...”林平沉默一会,拿起祁元辰面前的书。
一本书十分新,像是刚买下没多久,没半点翻阅痕迹。
“你可知这《千字文》的功课在他身上只用了多少时候便学完了吗?”林平将书重新放回祁元辰面前,收回了戒尺。
林兆之面上正专心看着书,实际耳朵早竖起来听这边的动静。此时听到被老师提起,一时不免紧张起来。
这小公子姿态不凡,衣饰皆不算便宜,想来是贵公子。林兆之从来没接触过这等人物,一时紧张也是难免。
“三月不到。”林平说:“三月不到,他便将《三字经》《千字文》全学完背下了。”
祁元辰抿唇,十分不羁地摸摸鼻头。
“如此神童为何不参加科考?我父亲请您来莫不是也是为了叫我像他一样有此神通?”祁元辰声音低得很,带着些不服:“我天生没此天赋,做不到那般厉害。”
林平也是第一次教这样的犟种,听了这话手拿着戒尺不知该说什么。
祁元辰看着林平脸上表情变换,那戒尺感觉马上落下了。
却不成想林平只是叹口气:“我算是知道你父亲怎么说你犯错要交他来罚了。”
他收了戒尺,并没多说什么,只是走到林兆之身前问:“温习的如何了?”
林兆之看着手中书:“老师...”他的声音细若蚊蝇,“我们在此地会待得久些吗?”
“......”林平一愣,摸摸林兆之的脑袋:“会,你喜欢这里吗?”
林兆之松口气,终于露出笑:“我喜欢这里。”
祁元辰忍不住多看林兆之几眼,看他笑得眉眼弯弯。
傻乎乎的感觉,这里哪里有那么好。
他看着林兆之,心里总有种莫名的情绪,幼小的人不知道那是什么。
从这一眼开始,祁元辰的眼睛便总黏在这“神童”身上。
隔壁的李子喊他去玩好多次,都被祁元辰拒绝。祁元辰对他说:“我要做功课,你最近莫喊我了。”
李子挠头,不知道这人怎么突然喜欢上了学习。
多日相处,祁元辰也摸清楚了这位同窗小友的作息。
当真是他父亲口中的好典范。
坐行食居,皆叫人挑不出错来。
若不是他身上穿着的衣服太过简陋,祁元辰都要疑心这人是不是从哪家逃跑的小公子了。
祁元辰由衷佩服这人。
他从小挨了多少打都没做到这样好的体态身姿。
祁元辰摸到心口的位置,感觉自己的心跳的异常快。“扑通扑通”的,震得他指尖都在颤。
直到未来的某天,祁元辰才终于回过味儿来。
那种情绪叫仰慕。
他仰慕林兆之。
林兆之和林平在祁府上住下了,祁母给俩人备了新衣,虽算不得多好的料子,却也比俩人原先穿着的要好的多。
祁元辰就坐在林兆之位子旁,无聊时就偏过头去看林兆之。
林兆之读书读得认真,低头一点一点啃食着内容。
祁元辰看他入迷,连林兆之红了耳廓都不知。
林平只负责授业,过了时间便不在“学堂”,也不知在忙什么。
没了教书先生的管教,林兆之倒还好,祁元辰可管不住自己,总耐不住自己的玩心,要偷跑出去玩。
他对林兆之的称呼也从师兄一路变做哥哥。
按他近日细心观察,终于从看似一切标准的林兆之身上找寻到些个人喜好。
比如林兆之喜欢素色,还喜好甜食。
虽外表不显,可他每次选衣料时都会先看向素色,再说“都好”。还有每次吃饭,他虽不会剩什么食物,可每次有甜食时总会将餐盘上食物吃个干净,吃甜食时眼睛都是亮的。
他还发现了林兆之这人心软异常,最经不住自己撒娇。
靠着林兆之掩护,祁元辰不止一次偷跑出去玩。
其实说玩也不尽然,他出门后总会念着林兆之,想他有没有见过这个,想他有没有吃过这个。到最后就会带着一堆东西回去,一窝蜂的塞给林兆之。
由于赊账太多,终于在月末府内统一结账时败露。
祁父怒极,赏他一顿家法。
他大哥在那里拦,把那些账全揽在自己身上。
祁父哪里看不出这俩兄弟的心思,一点没放水,将两人一起揍了一顿。
祁元辰被揍的呲牙咧嘴,心里还惦记着新买的糕点没叫哥哥尝过。
祁父问他:“你买那些小玩意儿做什么?府里面那么多,你净瞎买。”
才不是。
祁元辰内心默默反驳。
府里的全是他小时候玩坏的小玩意,哪里能送人。
“你买这些送兆之了是吗?”一旁一直没出声的姐姐问。
祁元辰看姐姐一眼,没回答。
祁父一听是送给林兆之了,气消了大半,还不忘求证:“真是给兆之了?”
“诶呀,爹你还不知道这混小子。”他姐对祁父说:“他现在哪里对那些小玩意感兴趣,前两日我去他们院子里送香时还瞧见兆之桌子上摆着个玩具,他都不出府,哪里能去买?八成是阿七送的。”
祁父看着祁元辰,没再动手:“那也不该偷跑出去玩,你可知如今教你的先生曾经是何身份?叫你学便好生学。”
“知道了。”祁元辰回答的有气无力,他感觉自己的屁股成了八瓣,都已经疼麻了。
这伤叫他一连几日没去上课,林兆之放心不下,跑到他院子里来找他。
祁元辰趴在床上,撅着嘴人中上顶着一片叶子,手里正看着话本。
祁母的声音远远传来。
“怎么劳烦你专门跑来看他一趟啊,这孩子皮实,家里惯坏了,平日里可没欺负你吧。”
“没有的,他人很好。”
房间的门被下人推开,抹了药的屁股还裸露在外面。
祁元辰人中处的叶子掉了。
“ 娘!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祁元辰红着脸,忙把被子拉起盖在屁股上。
那上头余痛未消,被子再碰到时还有些痛。
他的脸红的要滴血了,不知道是疼的还是臊的。
总之不能被哥哥看见他这副样子。
太不威武了!
林兆之有些无措,手里还拿着几本书。
“若是不方便的话,我改日再来。”
“方便的方便的,哪里就不方便了。”祁母挽留林兆之,“你不是还要重新和阿七说什么功课吗?你们聊,我就先出去了。”
林兆之拿着书,不知道该出去还是该留下。他眼睛看着祁元辰,看祁元辰好像很不想见自己的样子,垂下眼,有些失落:“这些里面有些注解,我便不多留了,老师叫我早些回去。”
他将书放在小桌上,又看一眼祁元辰。
祁元辰没脸见他,头埋在被子里,一点动静没发出来。
“你这孩子。”祁母有些生气,走上前就要把他被子掀了。
林兆之没等到祁元辰的回答,默默离开。
他一走,祁母就拉开被子拽起祁元辰的耳朵。
“我说没说过客人来了该怎么?你怎么连半点礼数都不知道了?”祁母被自家这孩子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只好拿涂着蔻丹的指甲戳戳祁元辰的脑壳。
“反正不能叫他看到我这副样子。”祁元辰撇嘴:“你下次带人来能不能先敲敲门,多不好意思。”
“诶呦。”祁母扬眉:“你个十多岁的小毛孩还知道不好意思了?”
祁元辰蒙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