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劫外,众人目光紧紧盯着几乎要闪瞎人眼的光团,惊人之势远远传来,也让大能为之动容。
许久没见有动静传来,有人微不可闻一声叹息:“元婴期对抗天势,终究有些勉强了。”
“可惜了,才第十道雷劫呢。”
一旁的人捅捅他胳膊,轻咳一声:“可长点心吧,人家师尊还在这呢。”
唐郁盯着光团,手指忍不住摩挲着,那雷劫之势将人紧紧笼罩住,看不见里面身影。
他的印记还没起作用,凌歌倒不至于在这里倒下。
但他想渡过雷劫也不容易,至少要撑到第十五道,这才第十道而已。
他已经尽可能高看劫云威力了,没成想还是低估了这雷劫的强度,也不知道他的力量能否在第十八道雷劫下保住凌歌。
他耗费那么多神魂之力,要是连命也护不住,他可要找这破雷劫的麻烦了!
“轰”的一声脆响,天地变色,刺眼的光根本拦不住众人的视线,他们只定睛一眼,就发现了那细小的裂痕。
雷光渐渐消散,废墟焦土中,少年弓步横剑,其势一往无前!
“咦,活了。”
大能们端得云淡风轻仙风道骨,背地里传音嘈杂,欣赏遗憾之人比比皆是。
“废话,好歹是信陵君的亲传弟子,这才哪到哪,人家手里肯定还有底牌没用呢!”
“切,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少年天骄,不过如是。若能渡过雷劫,前途不可限量。”
“偏偏是紫金双九雷劫……”
唐郁的注意力却罕见不在凌歌身上,他拍拍高冷哥的胳膊,若有所思。
“御无让,他那把剑是不是不太对啊?”
御无让痴迷剑道,早就注意到那把剑的不对劲。
凌歌手里拿着的不过是重仙宗几乎人手一把、烂大街的弟子剑,怎么可能撑到第十道雷劫,还是紫金雷劫!
这都跟剑冢里的有得一拼了。
要弟子剑都有这样的质量,白钰还用得着天天哭穷?随便一把剑就能卖到天价了!
“渡劫时有几率能将手中剑淬炼成更高的品质,只是概率非常非常低,百年不见得有一例。”
“凌歌竟然遇上了这样的机遇,紫金劫雷的质量明显更高,这把剑就要生出剑灵升阶了。”
只能说不愧是前世来我们魔族大门的狠人吗?
“果然如此……”唐郁叹了口气,“这小子的运气,真是。”
劫云之下,心魔被凌歌一番话震住,躲在他体内,眼睁睁看着他被劫雷劈得焦黑,身上防御法宝碎了一地,又挥起长剑将余韵劈散。
他看着凌歌抓起一瓶丹药倒在嘴里吞下去,陷入沉寂。
少年意气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从小到大,家人团聚时他病弱,长大后又孤身一人,弱的时候太弱,强的时候过强。
心魔匪夷所思,有朝一日他竟能在“自己”身上看见少年意气这个词。
是啊,他本就该是整个修仙界,最耀眼的天骄。
【趁着劫雷还没来,凌歌,闭上眼,看我。】
心魔的声音罕见柔软,凌歌将信将疑闭上眼,脑海中顿时出现一道漆黑朦胧的身影,看不清面容。
【本座功法无数,它是你唯一能学的,你要看好了。】
剑来——!
那个身影与凌歌十分相似,凌歌脑海模拟着,好像自己也练习了一遍。
【《衔蝉剑法》第一式……】
“《衔蝉剑法》第一式……”
某种莫名的感觉油然而生,雷劫当头,凌歌闭着眼强行压了下去,心里是玄奥高深的剑法,头顶是凝聚好了的劫雷!
他轻出一口气,和心里的心魔一起,一脚碎空,凛冽剑势节节攀升,不断扩散,周身空气仿佛也荡出波纹。
紫金色的劫雷足足成人手腕粗,携惊龙之势毫不留情地劈下,与此同时凌歌睁开双眼,随着心魔迈开步伐!
“山海枯!!”
……
“你教的?”御无让转头问。
“我哪来得及教他什么,要么是传承,要么自己领悟的呗。”
唐郁管他哪来的,这会儿用的上就行。
凌歌倒飞近百米,口中鲜血如注,防御法宝又裂了三个,拿丹药的手也颤颤巍巍的,却没人说些什么。
——第十一道劫雷,散了。
“《衔蝉剑法》第二式,乾坤倒!”
“《衔蝉剑法》第三式,仙魔绝!”
唐郁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剑法霸道,以他现在的状态连出三式,分明就是自毁根基……不好,我那符咒!”
身旁御无让计算着时间,听见唐郁声音,灵识好似察觉到了什么熟悉气息,蓦地转头打量他。
身边人一双蓝色眼眸正紧紧盯着劫雷的方向,时不时闪过一道金光。
那位异魂正调动体内灵力来回冲刷筋脉,双眼金光一次次凝聚又一次次溃散,他借着劫雷掩盖气息,第一次冒着排斥风险,主动唤醒身体的潜意识,试图彻底领悟达成共鸣——召唤领域,【长生】!
只要一天没有完全融合领域,他就一天算不得真正的合体期大能,单凭体内灵力和自己的记忆剑法、神魂之力,双九雷劫之下,保不住凌歌!
凌歌舍身为他挡一箭,带着神魂伤势渡劫,那他也拼上灵魂排斥为他冒一次险!
——这是他唐郁的道义。
凌歌身上的血色已经完全将符咒盖住了,那符咒被雷劈得破破烂烂,又维持凌歌身体机能强出使出剑法,估计支撑不了多久了。
到时候他身体不支,符咒的后遗症再上来……
【再撑三道,少说要撑到第十五道,加上唐郁保命的东西,你才能成功度过雷劫!】
【这破劫,怎么还越渡越多了……】凌歌意识被劈得朦朦胧胧,拼了命才缓过神来。
【老魔啊,敢不敢玩一把大的?】
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心魔心神一紧:【你要干什么?】
凌歌没理会他,继续道:【咱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我强行领悟剑法又出了三式,根基算是破破烂烂的了,渡不过雷劫就是不死也得被钉在耻辱柱上一辈子……】
他飞快盘算着自己还能用的东西。
丹药?最后一把了直接磕了!防御法宝?最后两个直接挂身上!仔细一看这些东西好像上辈子在林枫晚身上见到过,原来是御无让的,他真穷啊,还没前世自己身上带的多,那可都是他从各个秘境辛辛苦苦捞出来的。
他自毁根基强行领悟那么霸道的剑法,又不顾身体出了三式,还磕了那么多丹药,虽是度过了十三道雷,却也耗费了许多力量,甚至身上的符咒都快要维持不住了。
全身上下叫嚣着痛意,凌歌支着剑爬起来,狠狠在地上吐了口血沫。
众目睽睽之下,众人讶异之间,凌歌提起长剑,狠狠刺向心口!
“卧槽!”
“不是,他疯了?”
“难道是见渡劫无望,主动求死?”
这一举动吓了周遭大能一跳,有些看得不认真,这会儿云里雾里,一时忘记传音维持形象,脱口而出。
有见识的人解释道:“十三道普通劫雷过去,木剑都成名器了,更何况是紫金雷,他在用心头血温养剑灵,想提前唤醒它。”
有剑灵的剑和没有剑灵那简直是两回事,若是唤醒了剑灵,凌歌出剑的威力能上升好几成。
“但这个时候耗费心头血去唤醒剑灵,会不会得不偿失啊……”
唐郁和御无让没插话,尤其是唐郁知道了符咒将散,心里隐隐有了一种预感。
凌歌的唇色渐渐褪去,手上的剑却与之相反,剑气浩荡,剑意轰鸣,在它的压制下方圆百米内再无剑气!
“好宝贝,帮帮你主人我呀。”
刺进心脏边缘的剑尖逐渐退出去,凌歌一个踉跄,看着那把剑一下子有了生气,不停地围着他打转,亲昵无比。
【老魔啊,咱们最后拼一把!赌赢了,皆大欢喜;赌输了……】
【老子生是最璀璨的一颗星,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
“你算什么东西……”凌歌握住剑柄,冷笑着抹去唇边血丝。
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少年提剑飞身!!
“《衔蝉剑法》……”
“融合式!!”
十几岁的少年,这一刻,以一种无畏鲜明的姿态,真真正正闯入各方大能们的视野,向天边的劫云一剑斩去!
“这一剑,我名为……”
“归!虚!”
与此同时,唐郁双眼睁开,金色炽热的底色铺开一瞬,无声融入眼底。
他看向凌歌的方向遥遥一指,淡然轻盈的声音与之融合……
“长生——庇护!”
一剑既出,天地震荡,少年飞入天边劫云,被鲜血遮掩而难以辨别的符咒越来越淡,无形的屏障死死稳定住识海,护住脆弱的神魂!
剑越劈越深,防御法宝一瞬间化为灰飞,眉心处三瓣梅花若隐若现,很快凌歌呕出一大口血,一片花瓣碎裂。
眉心的保命底牌,碎掉一个了,并且第二个花瓣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枯萎。
这小子是真不要命啊!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就是他死了他也没得活么!
心魔憋着口气,引动神魂之力加强剑势——都到这时候了,功亏一篑他可不干!
“归虚既出,劫云退散!!”
劫云外众人一动不动紧盯着里面的动静,乍一道金光扫射而来,御无让死死拧着眉头。
“那小子在里面干嘛呢,怎么突然这么强烈的光!”
众人偏头的功夫,强光如春风秋水,不曾在他们身上留下一丝痕迹,再睁眼时,却已风轻云净,天朗气清了。
“我靠快看,劫云退了!”
“真退了?!”
“才十三道劫雷,剩下的给一剑劈没了?!”
唐郁没理会他们的惊诧,目光紧紧盯着空中的凌歌,那少年晃了晃身子,如树叶般轻飘飘坠落了。
来不及思考,唐郁一个飞身上去,胳膊夹着剑,一手拎着他后脖颈儿,一手掏丹药塞他嘴里。
紧接着天降甘霖,而后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一道天道赐福精准地落在他身上。
凌歌大劫刚过,脑子晕乎乎的,身体的所有隐患都被这一场盛大的甘霖治愈着,只觉得全身上下暖洋洋的。
一时间颇感轻松,他一睁眼对上唐郁的视线,站起来蹦跳两步确认了一下身体状况,笑得灿烂。
他拱手一个大礼:“多谢师尊给予的帮助,弟子凌歌,幸不辱命!”
御无让瞅瞅唐郁,再瞅瞅凌歌,想起那一道庇护和一道剑意,无言以对。
他小声嘀咕:“行吧,这下我信你是三千道了。”
众人蹭了一波紫金劫雷的甘霖,虽然是分神期合体期的大能,身上的隐患也多少缓解了些,就连唐郁耗费的神魂之力都补充了点。
看见师慈子孝的画面,再瞅瞅在一旁充当“保护神”的御无让,两个名满天下的人站在这里,心里什么魑魅魍魉顿时都消散了。
“信陵君,步临君,许久未见,看来重仙宗又多了个领军人物,真是名师出高徒啊!”
来人似乎和蓝祁认识的模样,唐郁瞧着面生,端着身姿一本正经:“小辈侥幸出了点风头,不敢当。”
一人开了头,后面那群人不管熟不熟的为了面子也过去寒暄了两句,凌歌跟在后面挨个收下见面礼,寻常人难得一见的大能在凌歌面前异常和善,完全看不出前世围剿他的那副模样。
御无让一开始传音给唐郁介绍,但他下山的次数比蓝祁还少,发现大部分都不认识之后果断闭麦,后面还有人开始跟他寒暄……
他看着师徒二人忙碌的模样,心里腹诽。
办不办拜师仪式的有什么区别,左右别人也知道了,礼也收了……
眼看着御无让被围在人群里,冷气越来越足,唐郁暗笑一声,说了几句场面话,三人就先一步告辞了。
“喏,你的剑拿好。”唐郁欣赏了两眼,将收起来的剑给他。
“多谢师尊替我保管!”
凌歌眉开眼笑,爱抚地吹了吹剑鞘上不存在的灰,将其挂在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