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科举已有多次,这次不中来年还有春闱,那时王兄自能再展风采,金榜题名。”
字里行间听着像是安抚宽慰,但若是以揶揄语调说出来,难免让人觉得轻视。何况在场皆是同窗,彼此有多少学问,才能,心知肚明,酒过三巡,话说得多了,有些话听在耳中便是格外刺耳。
王志远自知久未中举却也听不得风凉话,更受不得对方戏弄,当即回怼:“不就是秋闱,你以为我当真稀罕。”
“若是不稀罕,王兄又为何此次参加科举?”一旁有人拱火道。
王志远一沉气:“那还不是我爹的意思。”
士农工商,商为最末,大齐之前不许商人之子参与科考,直到大齐才慢慢放宽政策,凡有才能着参加科举皆有入仕之可能。经营香料生意的王家亦有此打算,于是供着王志远读书,奈何王志远次次参加,却次次不中,此等消息早在学院是众人皆知消息,往日神思清明时,大家只在私下议论当做读书倦怠时笑谈,如今酒意上头,说话难免少了小心,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了。
“罢了罢了,何需再说许多,预祝来年王兄参考必定入围。”
“哈哈哈,必定必定,来年书院再聚,我可是一定要再见到王兄啊!”
王志远不满众人嘲讽,一把推着桌子站起身来,梗着脖子,红脸怒吼:“你们懂什么!不过秋闱,有什么了不起。我若想为官,何需秋闱!”
有人听闻不禁困惑道:“王兄此言,可是另有良策?亦或是有旁的出路?若真是有,不如说来一听,好歹同窗一场,莫要辜负轻易。”
又有人答话道:“诶,此言差矣,不过是醉酒昏头多说了几句胡话而已,怎的还能当真!快快快,就此揭过吧。”
说完,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王志远被激恼,立着眼睛恼道:“你们这些竟当我说的是醉话!不过是秋闱,我表妹可是贵妃,参加秋闱,不过是场面上走一遭罢了,若我真想为官,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话音落后静了一瞬,随即又是一阵哄笑声,笑声中有人戳破,“你约莫是疯了,竟开始胡诌。”
“就是,当今贵妃只一位,如何与王兄有干系?快快快!王兄快坐下罢,莫要说醉话!”
王志远红着脸,横着眼睛,低喝:“谁哄你了!当今贵妃就是我表妹!别说秋闱,论说起来说我是皇亲国戚亦不为过!当今皇上还得称呼我一声大娘舅!”
王志远在书院读书时王铮交代过,家事少对外人言,而后因着花朝节,谢芜一舞倾城名声大噪,王家来往之人皆是有头有脸人物,王铮一心布局谋算,不许王志远在外炫耀。
再之后,谢芜一跃成为贵妃,王铮刘氏更是不胜欣喜,千叮咛万嘱咐王志远在书院一定要谨慎交友,此等消息切不可外传,以免被有心人惹来嫉妒陷害,是以,书院诸位学子只知王志远家是做香料生意,生意不错,日子过得也宽裕,其他一概不知。
“你说的可是那位贵妃?”
现场良久静谧后,人群中忽的有人提问了一句,众人视线纷纷盯在王志远身上。
王志远见众人中有人信了,打了个酒嗝,心情舒坦了,眯着眼悠闲道:“自然是了。”
“竟是如此!王兄!还请王兄饶恕有眼不识泰山,王兄如此风采,将来必能光耀门楣!”
“是了是了,快快再敬王兄一杯!”
楼下夸夸溢美之词不绝于耳,可那些言词落于谢芜耳中只觉刺耳。
瞧见李柔脸上漫不经心笑,谢芜心惊,难道这才是李柔邀她出宫缘由?
还不等分辨清楚,听得李柔悠闲道:“今日可真是凑巧。”
谢芜面色流露些许难堪:“让殿下见笑。”
“哪里,贵妃家人对贵妃如此惦念,本宫为何要取笑,”李柔笑着邀请,“既见着了,不如去打个招呼,也好让人知晓贵兄所言非虚。”说完已经率先离席。
谢芜内心不愿,可碍于李柔提起,只得随李柔一同前往,心中除却对王志远短视虚荣的不耐,亦狐疑李柔存的是何心思。
楼下谈话正是热络:“不曾料想王兄竟是皇亲国戚,失敬失敬!来,王兄,我再敬你一杯,往后还要多多承蒙王兄关照!”
“是了是了,王兄,好歹同窗一场,王兄若往后发达可万万不能忘记我等啊!”
王志远:“客气客气!”
推杯换盏间有人提及:“听闻贵妃有倾世之姿,令人见之不忘……王兄,传言可真?”
询问间视线焦灼在王志远身上,在场众人皆目光灼灼,企图探知一二。
“真!自然是真!”王志远斩钉截铁开口,“我从未见过比我表妹更貌美之人,论起美貌,她若是屈居第二,这世上便没人敢做第一。世人总说书中有黄金屋,有颜如玉,可若要我说,书中无一字眼能描绘出我表妹倾世容颜。”
“果真如此?”有人视线在王志远身上绕绕,打趣戏言,“若王兄所言为真,难道王兄与之朝夕相处,期间就没生出旁的心思?”
不止一人,在场众人皆有此心。
谁不爱红粉佳人,谁又不想红袖添香?
若身边有倾城佳人,如何能把持,又如何能不动心呢?
“我自是最爱表妹的,”王志远思绪浑浑噩噩,闷了一杯酒,郁闷道。
他日日夜夜想着表妹,眼见着表妹出落得越来越美,他又非柳下惠,日日瞧着看着,怎会不心动?
贵妃表妹在家时,他有心将表妹收在房里,可母亲不许。
母亲不止罚了表妹,还让他住到了书院里温书,他实在想不明白,母亲宁肯让表妹巴结权势,宁肯挑个丫鬟给他做通房,为何不肯让他收了表妹,母亲明知他心思,却始终不肯成全他。可见在母亲心里权势来得比他这个亲儿子还要重,这可实在恼人。
众人:“……”
话一出口见众人看向自己,王志远脑子一警醒,面色涨红立即改口,心虚道:“一,一家子骨头亲情,怎,怎会没感情!”
众人虽未言语,但在座皆为男子,视线在空中交汇间相视一笑,彼此间已是心知肚明。
此时,李柔等人已行至一楼宴饮处,谢芜面色难看,因羞恼面上热意不断上涌,落于袖中双手已悄无声息握紧。
有些事情自己心知是一回事,可被人当面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倒是李柔面色雀跃像是听到一件极为新奇稀罕事,视线探望过去,追问:“这位可是王家公子?”
“谁喊我?”王志远闻声回头,眼中瞬间焕发神采。
王志远揉了揉眼定睛一看,可不是他那风华绝艳有倾世之姿的表妹,当即呆了,轻喃:“表妹?”
谢芜双唇紧抿,并不作声理会。
一旁李柔眉眼一弯,笑吟吟地开了口,似嗔似怨:“分明是我喊的人,怎的公子眼中尽是旁人呢!”
王志远醉昏昏神志不清时什么都顾不得,被那声娇俏调笑声吸引,瞧了瞧谢芜又瞧了瞧谢芜身边人,只觉那人虽没表妹生得好看,唇没有表妹红,腰肢也不如表妹纤细,却格外珠光宝气。
那美人生得目光散漫不羁流露出三分野气,气质格外大胆锐利,像是刺人的花,虽少了女子婉约恭顺之美,却别是一番桀骜之美,美人搭在小臂上的素腕格外纤细,涂着蔻丹的小指微翘,十指纤纤,从上到下无一处不精致,他当即没管住眼神看了两眼。
李柔察觉到对方不断打量视线,坦然抬眸迎上对方目光,唇角绽开笑容,笑道:“我美吗?”
谢芜只觉李柔言行反常,内心警醒,眉心微蹙只觉不妙,还不待她分辨分明,只见王志远醉眼朦胧已是上前几步,痴痴瞧着李柔方向,喉结滚动,舔了舔满是火气的唇:“美,实在是美。”
李柔闻声低眉掩唇轻笑,犹如盛开牡丹,雍容华贵。
偏在她再抬眼时,眼底笑意更浓,却杀伐决断。
谢芜只听得李柔发号施令:“来人,剜下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