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所学校每个班的门口，都有一个透明展示栏里放着一本薄薄的册子，冬沉把它翻开，能看见上面前几届学生的合照。
往前翻几页，很快就能看见自己。
夏南清也凑上去围观，发现过去的冬沉与现在很不一样。
“我在梦里……还有穿越之前，见过这个人！”夏南清一眼就认了出来。
冬沉：“什么这个人……这不就是我吗？”
“感觉不太一样嘛。”夏南清仔细查看，那双眼睛还是能看出是冬沉。
但照片里的女孩更胖了一些，眉毛好像也更粗，应该是没修过。一头黑色短发黑得很完美，营养很好的样子，让人不禁可惜她就这样染了头，把这一头原生态的好头发都给毁了。
“好了，就看到这里。”冬沉合上册子。
夏南清盯得太久了，冬沉认为她在审判自己，这样的眼神总令人害怕。
“我还没看清楚！至少让我拍一张嘛。”夏南清抱怨道。
冬沉：“你还要拍下来……你是想留着嘲笑我吗？”
“你这么会这么想？”夏南清把手机的照相机都调出来了，“我是觉得你可爱。”
这个回答有些意外，冬沉也不知道夏南清是真心的，还是把话说得好听。
“那等回去……我把我当年的自拍发给你呗，比这种集体照好看。”
“好咯。”夏南清勉强同意了，她虽然失望，但冬沉没让她碰，她也没再碰那个集体册子。
她这点上礼貌地过分，冬沉认为在这方面，夏南清真是强苏湫太多了。
教室门没关，她走了进去看，桌椅的摆放与当年相比没什么区别，像是一段时光被凝结在此处保存，尽管其所属人早已不是自己。
夏南清注意到这桌子上还是放着很多书本和试卷，座椅上还挂着书包。
“不是考完期末了吗？这里没有放假吗？”
“我们高三暑假最多放两周吧，这都算很仁慈了，当然，对外要保密，顶多说自愿补课。”冬沉的手划过木桌的侧面，很小心地没有碰到桌子上的任何书本或学习用具。
“今天上午应该还要上课，就是恰巧下午开放日，这个班的学生应该也下去帮忙做工作了。不过他们就这样开着班级门，还挺容易丢东西的……太不安全了。”
夏南清听着冬沉的话，也回忆着自己高三的时光，她对那段时光基本没留下什么特别的记忆，好像也没怎么认真学习，一眨眼就过去了。
在过去的那个世界里，没有苏湫相伴的岁月总是什么波澜也不会有，以至于无法在她心间留下回忆。她记得自己转学离开苏湫和宁柳后的日子虽然无趣，但也称不上孤独，她好像在新学校里也有多少能说些话的朋友？但她当时可能太不上心，以至于连那人的名字都想不起了。
她想着那些，发呆似的看着这个班级敞开的后门，被冬沉误以为她又在回忆当时与苏湫的那些事情。
“你过去，经常站在后门这里等苏湫吧？”冬沉提起了这个话题。
“嗯，搞得那个班的人都快认识我了。”事到如今夏南清再回忆那段剧情，也不为宁柳的刁难而难受，也不为苏湫的出现而欣喜，她的整体感情更接近于无悲无喜。
只是一段回忆，一段经历而已。
“我过去还蛮羡慕那些会在教室后门相遇的小情侣的。”冬沉低头看着桌椅，不知处于什么目的，又聊起了自己的事情，“从来不会有人等我，我也不知该去等谁……”
“别看这个世界这样，但其实我们那时候也有在偷偷交往的同性情侣哦。那时候总有个很漂亮的女孩，站在后门等我们班那个爱穿男生校服的短发女生，我那时候好傻，还老嫉妒人家，觉得人家如果等的是我，那我肯定能出来得更快，啊，不过她现在应该也……”
“南清？人呢……”冬沉往身后看去，竟找不到了夏南清的身影。
“咳咳。”那属于夏南清的声音从后门外传来。
她正站在门外，用手背敲着门框，一副很骄傲的样子避开冬沉的视线看着身旁，明明她身旁什么也没有。
“那个……冬沉是在这个班里吧？我找下她。”
冬沉好像一秒就能察觉出来，这人演起来了。
“没有啦。”夏南清自言自语地在冬沉面前演着独角戏，“没有在交往啦，我就给你们班的冬沉送点东西，不行吗？”
“喂冬沉。”她视线终于与冬沉相交，“快出来快出来，你们班同学八卦死啦，你不说了今天要陪我吗？别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啊！”
夏南清自己都演得尴尬，哪怕是嘲笑也好，她皱眉等着房间里冬沉的一句回答。
而冬沉只是没反应过来一样站在那里，但还好，很快她的脸上又浮现笑容，那是惊喜的表情，夏南清一时间觉得冬沉还要比自己更为入戏。
“嗯，来啦！”她居然真的这样回应自己。
然后近乎是小跑着，过来，一下子抱住了夏南清。
“我等你好久啦，南清！”
啊……
有必要那么入戏吗？夏南清想着。冬沉这声音甚至还带着哭腔，好像真的已等她许久。
但又为什么，为什么她也鼻头微酸呢？
可能因为也从没有人这样热情地迎接过她的到来吧。
苏湫从来只会不紧不慢地看她一眼，有时候要写完黑板上的日程表，或是跟谁说几句话，才会慢悠悠地走来。
也有时会摆摆手，说今天不来，让她离开。
这样热情的拥抱，这样期待她的到来，夏南没想过会有谁对自己这样，也根本不敢想，她值得谁去对自己这样。
她无法自制地紧紧抱住了眼前的人，拿她的肩膀悄悄抹掉了那因自我怜惜而冒出的几滴眼泪。
冬沉的身体好热，好柔软，她好喜欢。
那身材与自己相近，她能感觉出来。
如果我过去爱的是你，等的是你，那……是不是会很幸福啊？
就像是隔着时空拥抱过往的自己，她抱得很紧，手指都想陷入肉里，冬沉也只是任她抱着，没有抗拒。
那么多年，夏南清头一次终于有了愿望被填满的感觉。只有这一刻，只有这一刻也好，她不想把眼前的宝物让给任何人。
苏湫也好，宁柳也罢，她不希望冬沉再去想着任何人了，她不想跟任何人分享冬沉。
造物主。
如果你此生只是我一个人的造物主，只为我一人写作，只为我一人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那，该有多好啊？
·
但那愿望一定是无法达成的。
刚刚那现在想来略显尴尬的情感抒发结束后，此刻的夏南清只是看着冬沉站在另一个班级的门口，翻看着他们的册子。
“在找一些过去的朋友”“好久没看见她们的脸了，想再看一下”冬沉是这么说的。
但夏南清知道，肯定不只如此。
“你在找你的前任吗？”夏南清在冬沉的眼睛一直停留在某一页没有离开后，决定把这件事打开天窗问个明白，“她是哪一个？告诉我吧。”
“我……”冬沉还支支吾吾，不想去说。
“是这个吗？还是这个？啊这个挽着男生手臂的看起来太那个了，以你的眼光应该看不上吧……还是说……是这个？”
夏南清一只手臂按在冬沉的肩上，另一只手在那瞎指，像是小时候同班女生间“你到底喜欢哪个人”的质问，反正就那么多人，早晚都能被点到，水落石出。
“是这个。”冬沉也不想跟夏南清耗，自己点了其中一个高个女生的位置，“满意了吗？就是她。”
“我们没有交往很久，嘴都没亲过。”她明明没必要对夏南清说明这个情况，但她就是想说。
“啊……是她吗……”夏南清看着那女生的样子，想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刚刚迟迟没指到这个女生，她可能本能地抗拒着去指她。
“冬沉。”
“嗯？”
“你有没有觉得你这前任，看起来好像苏湫啊？”
夏南清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那里，那甚至有些恐怖，眼神中看不出一丝情绪。
“不像吧。”冬沉还是否认，就像她曾经在家具城里那样否认，“五官，明显不一样……如果这都像，那我本人跟苏湫应该更像，你不是说过吗？我们眉眼很像？”
“不是脸的问题，是气质，是那种感觉。”夏南清一直看着那里，冬沉觉得自己肩膀又开始疼了。
“我跟苏湫相处那么多年，总能看出来的。为什么啊？冬沉，你一直喜欢这种类型的吗？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冬沉觉得夏南清挨得更近了，她赶忙把册子合上。
但夏南清的手指还挡在那里，偏不让她合上。
她侧头，与夏南清视线相交。
一阵双方心里都明了的沉默过后，夏南清先开口了：
“真没有？”
“如果我更喜欢苏湫，那这个暑假，也不会是我们待在一起，我们睡在一起。”冬沉换了种方式回答，“真没有。”
“好，姑且相信你。”夏南清移开手，冬沉这才合上册子。
夏南清拍拍冬沉的肩，又往走廊尽头走去：“走吧，我想到天台去看看了，那可是我和苏湫当年的约会圣地，好久没去了。”
她特意加重了约会圣地这四个字，冬沉听得不舒服，但她此时肯定没有资格对夏南清的话语评头论足。
她乖巧地跟在夏南清身后，心里总觉得奇怪：好像她们俩，总是在因为同一个人而闹别扭。
到了天台门口后一推门，不出所料，这里的门永远是关着的，打不开。
“校方要防学生跳楼，我们当年这里就从来没开过。”冬沉解释着，“现在他们连走廊那里都设了拦截，这里就更不会打开了。”
夏南清：“那你当时小说里写的那个天台，是在哪里啊？”
冬沉：“一半的原型是我看的动漫，一半的原型是我自己想的。”
“哦这样……”夏南清略显失望，“那你们也挺无聊的。”
“天台都不能上，那你跟你前女友一般在哪里约会啊？”
前女友前女友，只是一个连嘴都没亲过的前女友，但夏南清这个坎就是半天过不去。
“我们是高二高三美术集训时认识的，约会的地方……也不在这里。”冬沉回忆着，“我们是美术生，当时去一个专门的设施那里做联考联系，生活啊学习啊都在那里，待了几个月吧，我也记不太清了。”
“很远吗？”夏南清问道。
冬沉：“也在这座城市里，过去也就几十分钟吧。”
“那我们今天过去一下吧！反正来都来了，你过去待过的地方，我都想去走走看。”夏南清很自然地替冬沉决定了今晚的安排。
“这个嘛……”冬沉不知道自己想不想要故地重游一次。
夏南清已经在往下下楼梯了：“你不愿意吗？”
“没有，愿意。”冬沉跟上去，“你想去哪，我都陪你去。”
“你想在这个世界做什么，我都愿意陪你。”
她这句话明显抚平了夏南清刚刚别扭的情绪，夏南清嘴角勾过一笑，满意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