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明显有些惊讶,抬起头:“你认得我?”
旬鸢当即知道自己说错话,但眼睛里的泪珠已经在打转。
他慌乱地在苏轩身上扫了一圈,最后伸手指了指他的腰间。
苏轩顺着他的手指低头看去,原来是进门的请柬挂在腰上忘记摘,上面写着他的名字。
苏轩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差点以为这个时空的旬鸢也有什么不同。
他抬头看向旬鸢,但太子此时正看向别处。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他从前总是喜欢盯着自己看,或许这副面皮不太吸引他。
但刚刚那阵风将他偏过头的侧脸吹得有些泛红。
苏轩站起身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见他不看自己,自顾自的行了一个礼:“殿下,那我便先告辞了。”
说完他便想收回,今天他穿得明明是常服,自己又没见过他,怎么会认出来?
正想着被问起要编一个怎样的好理由,却听到欣赏风景的太子殿下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嗯。”
苏轩暗舒一口气:果然是旬鸢,根本不会细想。
远处李福德正往这边赶,他看到太子身边站了个不明身份的人,脚步快了起来。
李福德走近,有点警惕地打量着对方,似乎是等着对方开口。
苏轩不卑不亢地自我介绍:“我是山花宗的苏轩。”
“哦,原来如此。原来是苏宗主。”
李福德自然记得钟舒在殿下面前屡次提起的少年,初次见面,更是仔细地瞧了瞧。
果然意气风发。
旬鸢则在一旁一边佯装被风迷了眼睛,一边一字不漏地听了去。
果然,同名并不是巧合。
不过他现在已经知晓苏轩竟然成了另一个人,回想起他这两天听到的关于这个人神秘的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他忽然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不是独自面对了。
但是…
上辈子的仇,嘿嘿。
旬鸢狡黠地扯起嘴角,看着对面这个显然不明状况的白白嫩嫩的少年,代入苏轩刚刚慌乱地救驾,竟然觉得有些好欺负。
李福德和苏轩寒暄了两句,便想起边上一言不发的旬鸢。
太子殿下今日心情不好,怕是还没缓过来。
为了不让苏轩影响他的心情,他快速地终结了话题。
苏轩自然也听出对方劝退的意思,又不舍地瞄了两眼旬鸢,这才拘了一礼绕过池塘朝着药田走去。
背影处,则是李福德小心翼翼地扶着旬鸢往车轿方向走去。
他猜测殿下也没心思再逛下去,托孙竹跟长老们知会一声,准备回宫。
但现下,李福德猫着腰,侧头偷偷瞄了一眼,殿下似乎心情不错。
难不成是因为那位苏宗主?
见过了旬鸢,苏轩的嘴角就没下来过。
但眼前的殿下有些高冷,和前世见到自己时候的惊艳完全不同。
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面皮:一定是脸的问题。
到门口的时候,陈辰看他低头一个劲儿的傻乐,更坚定了自己对于这个人脑子有问题的判断。
连对面的徐宽也抿着嘴憋笑着频频点头,向下的嘴角写着:还真是。
苏轩可没留神注意他们的变化,哼着更欢快的小曲儿上了马。
他慢慢悠悠地往城里逛,路过的风吹下来的落叶,他伸手去抓,然后放在手心吹掉。
山花宗的弟子们在外撒欢儿玩了两天,也都渐渐收了心。
比起帝都繁华和新鲜,这些日街上忽而涌入的来自四面八方的生面孔,更让他们压力倍增。
择选大比迫在眉睫,街上的年轻人反而比往常少了许多。
除去这些出类拔萃的参赛者,显然这场盛会对于帝都的其他其他同龄人来说也是不小的刺激。
绵绵的夏雨伴着少年们孜孜不倦的修行让整个帝都更加厚重。
*
清晨的钟声在宫门前敲响,悠扬的回响传遍整个大地。
苏轩推开客栈的窗,让钟声听得更清晰。
今天是旬鸢的生辰。这件事情本身比择选大比重要。
外面的天空青白无云,楼底出现开关门的磕碰声和渐渐嘈杂的人声。
街道上的人群像朝拜一样流向皇宫的高墙。
“咚咚——”
蔡祝前来敲门:“宗主,我们该出发了。”
苏轩打开房门,蔡祝今日显然也是精心打扮过的,比平日里更为庄重。
他的银发松散地束在背后,淡灰的长袍上镌刻着银丝勾勒的山花标志。
来帝都之后,他的气色恢复不少,从前阵子的暗黄消瘦变得红润饱满起来。
下楼时,沈归已经带着其他弟子在客栈的前厅等候。
看得出来,两个涉世未深的孩子还是显得有些紧张,祝璃更是小脸都涨红了。
她和陈默都已经到达炼气期十层,距离筑基期只有一线之隔。
苏轩则还停留在炼气期九层,其实他最近的修炼都在刻意压制自己的境界。
耕根诀的炼成让他境界连跳三层,此前他还曾借助大量丹药辅助修炼,此时急于突破,难免会根基不稳。
长鸢街笔直的大道直通宫宇,帝都的守卫身着金丝软甲伫立在长街的两旁,引导参赛者进入结界。
结界内是宫墙内飞鸢凌空的盛景,面前云雾缭绕着的白玉天阶铺向一座独立的小世界。
那是云淳封亲手锻造的天阶下品法器——混元界。
混元界自成一体,与外界隔绝。此次择选大比将在这里展开。
筑基期及以上的人被天梯的屏障隔绝开来。
蔡祝和沈归等其他长老们被引导到别处,独留参赛者们向上。
苏轩踏上天阶,脚下升腾出一股金色的灵气,脚跟再次抬起时,却如千斤般沉重。
其他参赛者们也同时发现异样,他们吃惊张望着抬头。
在他们头顶的天阶尽头,三位宝座并排而立,遥远而浩大。
旬元丰位坐中央,左右分别是国师云淳封和太子旬鸢。
云淳封极少踏入帝都,但多年来其国师之位无可撼动。
苏轩极速而敏锐地感受到一束沉重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抬头望去,是国师寂静的眼睛,彼时已经没了情绪。
他不曾记得自己与这位大人物有什么交集,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目光流转,恰巧与旬鸢对视,他的眼睛从苏轩身上轻轻带过,细长的睫毛晶莹闪烁。
旬鸢今日一袭吉庆的红袍,眉宇被修整得英气勃发,他依然灿烂地笑着,梨涡倾陷。
但那双眼睛,不知是不是错觉,苏轩居然觉得眼前的少年比他前世的记忆中沉静许多。
他头顶流光溢彩的桂冠法器是国师亲手准备的生辰礼。
桂冠之下,灵气在他周身周而复始地流转,涓涓不绝,更让他蒙上淡淡的缥缈神秘之感。
金台之上旬鸢与二人相谈甚欢,底下的选手们却听不见,他们已经将那空间隔音。
感受到脚底的受力,苏轩运转体内的灵气卸掉脚下的禁锢,再次向前踏去。
苏轩在这其中的速度算快的,在他前面大约有十几人。最前面的少年一袭紫袍,戴着一个血色面具。
苏轩望着他的背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天梯的禁锢随着台阶越来越重,不少参赛者止步不前,最终力竭弃权。
此次大比参选人数近千,苏轩预计这天梯便能筛选掉半数。
旬鸢专心致志的俯视着下方的一个角落,展现出难得的兴致,旬元丰在一旁看得真切。
他偏头看过来,宠溺地问道:“这其中可有鸢儿中意的人选?”
虽然本意是为联盟筛选有潜力的少年,但既然答应为旬鸢挑选玩伴,自然要尊重他的意愿。
此话一出,国师的目光也投射过来。
虽说到了云淳封这个境界,对于小辈的事情并不在意。
但对于旬鸢的眼光,他着实有一些好奇。
旬鸢的眼睛在场下轻盈烂漫的扫过,最后葱段般的玉手一抬,指向了正埋头向上的少年。
似乎是感应,那人恰巧抬头。
旬鸢反应迅速的收回手指,转头浅笑地望向旬元丰和云淳封,与他的视线相错。
云淳封顺着他的手指向下望,看到了清晰的苏轩抬起头的标志的脸,心中瞬间冷笑。
果然是个不务正业的孩子。
沉声说道:“他只是个三灵根的小子,没什么前途。”
旬鸢和旬元丰听到云淳封这反应皆是一愣。
国师显然对苏轩心中不满,但二人地位过于悬殊。
旬鸢也不曾在信中读到过有关云淳封和苏轩的任何交集,难道还有他不知道的故事?
苏轩虽然是三灵根,但旬鸢却从未因此怀疑过他的潜力。
对于国师的质疑,他不置可否,只说了一句:“可是他速度不慢。”
云淳封被他一句话噎了回去,却无法反驳。
说实话,他也有些好奇苏轩为什么能坚持到现在,而且名次还很靠前。
旬元丰本是漫不经心,如今才仔细向苏轩的方向看去。
难不成这个不起眼的少年竟有机会得罪国师?
他定睛一看,苏轩在一众选手中不算佼佼者,不过步伐沉稳不乱,但天赋确实是低了一些。
不过他的气质干净出挑,着实引人注目,只一眼旬元丰便看穿了旬鸢的心思,无奈的摇摇头。
他的眼睛扫过天梯,最终眼睛停留在与苏轩最远处的方向。
那边一位戴着面具的少年如履平地般的向上攀登着,脚下的压力甚至没有让他的脊背弯曲。
他伸手示意旬鸢看过去:“那人怎么样,他落下第二名不少的距离。”
之前旬鸢的目光都在苏轩的附近打转,还真没注意过那个方向。
顺着旬元丰的视线望过去,瞳孔却是一震。
即便那人带着面具,旬鸢还是一眼便认出——那是夏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