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道消潇究竟在无边海涯经历了什么,但姜枕知道机不可失。
银丝借着那道炸开的火焰,将其的光芒蔓延到振翅的蝴蝶身上。如冰生火,断续寒砧,稍微扑簌,丝线便如被锻造,变得更加锋利,闪烁着胆寒的光,随着姜枕操控,直击在扑上来的人修上。
砰!
谢御跟箫遐对招已有百回,后者已经是强弩之末。眼见着避钦剑在他手中挽了一个剑花,从膝上挑,直击箫遐的咽喉。姜枕在围观之中被扯了一把,回过头,消潇在微薄的光下看着他:“星辰果实不宜久留,你拿着它,吃了。”
姜枕张了张口:“……啊。”
虽然知道谢御是不会要这样的东西,但是金贺呢?他总不能这么快下定论。
或许是默契,金贺突然高喊道:“你们不必顾及我啊!我已经是金丹了,又足不出户的,爹娘会保护我,你们自己吃就是了!”
说完,便又捏着双拳跟人缠斗起来。
姜枕犹豫了一下,“你……”
姜枕下定决心,问:“果实能分成两瓣吗?”
消潇的符纸再次解决掉了一个人,闻言道:“可以。”
姜枕立刻将星辰树的果实分成了两瓣,顺便出手将缠斗上来的人修击退。已经有些力不从心,现在吃下果实,更需要人护法。
姜枕往后退了一步,跟消潇交过这来之不易的果实,忽然听到“锵”的一声。只见谢御挑转剑锋,回旋踢掉箫遐手中的铁棍,旋即点足轻登,落在了自己的身边。
谢御道:“我给你护法。”
金贺也默契地落到消潇身边,道:“你们就放心吧。”
姜枕不再犹豫,将星辰果实吃下。一道蕴含了百年的灵气,如打通任督二脉般畅通,将全身贯彻着。姜枕略微皱了一下眉,感受到实质的灵气在穿梭,不禁全神贯注地坐了下来。
消潇并无灵力,吃下也没什么太大的进展。捏在手心中,居然一时没有决定。金贺惊奇地看了她两眼,没想到对方也有这样的今天。
但看着看着,哪里就不太对劲了。
看着周遭要围上来的修士,金贺侧身帮她遮蔽住了目光,急切地道:“消潇姑娘,你……”
锵!
一把铁棍直击而下,金贺转身,接住了箫遐的攻击。余光中只见到消潇侧过身,如回神般把果实吃了。
箫遐:“别——”
“去你的!别什么别!”金贺推开他,单手往下撑,建立起一道土墙,“都说了,想要过此路,得先打过小生。”
赶来的修士看到果实已经花落剑宗了,顿时没了兴趣,在一旁观望起来,还不忘补充两句:“我说你们金杖教一天凑什么热闹,搁城里闭关十多年了,出来干什么?”
“喂,什么意思啊,你们金杖教还想打人不是。”
金杖教的人已经很多年没听到过嘲讽了,自然要跟他们打起来。但先前跟谢御四人已经费了不少力气,箫遐抬手,制止了他们的动作,把手伸向了一个方向。
姜枕在混乱中睁开眼睛,练气突破筑基的时间很短,费了不了多久。但他发现自己被谢御护得实在太紧了,甚至看不见那群说话的人群,满眼都是谢御,只能跟其对视。
姜枕眨了眨眼,听见箫遐说:“你……”
侧过脑袋,只见箫遐指着侧过身的消潇,脸带薄怒地道:“今日与你们交手,落在下风,是技不如人。可终归是小打小闹,伤人之事,我想看看她究竟是谁!”
这是要翻旧账了,要知道,虽然他们打了这么一架,但基本没什么人员伤亡的,唯独消潇的那一手,把人炸了个尸骨无存。
姜枕有点担忧,站了起来,道歉:“不好意思,杀你们金杖教的人是我,要杀要剐,找我好了。”
群众不明所以,只看着好戏。
谢御掀起眼皮,冷声道:“抢夺东西,自有伤亡。”
金贺道:“就是,闭关了这么多年,当自己救死扶伤看不得鲜血了。”
箫遐充耳不闻。
姜枕意识到不太对劲,他下意识地抓紧了谢御的袖子,准备随时冲上去。却突然感受到掌心被牵到一个冰冷的环抱里。落下目光,谢御正扣紧了他的手。
姜枕:“?”
这不对劲!
姜枕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太对了,谢御怎么跟抽疯了一样,居然愿意牵他,拽他手腕。
这不是大事,大事是牵着,他不能冲上去啊!!
箫遐身形如鬼魅,在众人惊呼之中闪过,直冲着那道倩影。消潇站在星辰树旁,看不清脸,正如她身上全无灵力,武功尽废那般无害。
有人说,这一掌下去她会死。
也有人说,像是露水情缘。
姜枕睁大眼睛,失声:“潇潇姑娘!”
砰!
消潇旋身,一只黄符贴在了那如疯狗般的箫遐脸上,刚好落在他的右眉弓骨。两方冲撞的力气太大,一阵灰尘将萤火扑灭,忧异的妖火将他们的脸照得忽暗忽明,好似一盏长鸣。
姜枕看见消潇眨了眨眼,轻笑了一声,随即掐指。
“不要!”姜枕喊出。
砰!
爆炸声重叠而至,眼上又被一双手遮住了视线,姜枕毫无顾及地将其扯了下来,目光不安。
奇怪的是,想象的画面并没有到来。爆炸声也不是消潇的符纸,而是这方天地。
箫遐眉骨流着血,眼睛或许看不清东西了,但他仍旧挂着笑,跟一条桀骜不驯的野犬一般,死死地盯着消潇。
不过这没坚持太久,下一刻,箫遐就倒在了地上。
接二连三的砰声,姜枕内心已经没什么起伏了。金杖教的人要赶着说事,但周遭的人都是宗门的,星辰果实落入剑宗,受益者又是传闻的历劫仙君,谁都想巴结一下,根本闹不出什么水花。
姜枕呼出一口气,看向从树身旁走过来的消潇,微笑有些苍白:“刚刚太冒险了……我以为……”
消潇莞尔:“不必担心,若杀了少主,对你们来说不太好过,我不做那样的蠢事。”
姜枕:“我不是那个意思……”
消潇点头:“我知道,谢谢。”
“……”姜枕叹口气地垂下头,脑袋碰到谢御的臂膀,又歪了过去。
手还在其的掌心没有抽出来,但姜枕已经懒得抽了。
谢御道:“秘境要塌了,走吧。”
消潇略微施展了下四肢,怅然地道:“无妄之灾。”
分明只是阵法中的一个环节,却被当做关闭秘境,而受到了诛杀。可真的只是误会吗?姜枕被牵着往前离开,目光却忍不住地看向身后那唯一发着光的星辰树。
不是的,是他们作恶多端。
迈出秘境的最后一步,姜枕看见星辰树上的最后一点光明被全数覆盖。而此刻,一点黑气从土地缓慢地滋生着。
……
真正的回到合雪丹宫时,姜枕内心还是有些恍惚的。天边是一望无际的白,脚下是深埋遮地的雪。站在山门处,人群挤得不能再挤,有些人修险些滚了下去。
石阶长得一眼望不到尽头,姜枕眯起眼睛,看着晨曦的天,那些白的刺眼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到自己的周身。
金贺去跟他的爹娘汇合了,眼下就剩三人。但很快,姜枕发现最多剩两个无所事事的人,因为当明剑宗的长老们得知谢御突破元婴后,将其拉来拉去,夸奖听得耳朵起茧子。
姜枕跟消潇面面相觑着。
消潇率先笑出来,目光很温和:“刚刚在秘境里,我们进入沧海一粟之后,你怎么样了?”
姜枕含糊道:“没怎么样……跟你们一样。”
消潇道:“瞧来不是。”
消潇道:“你跟领主谈过话了?我瞧你刚才很难过,是发生什么了吗?”
姜枕想了想,感叹她的心细,小声道:“就是觉得,它们罪不至此……”
分明只是想回到老祖的身边,也没有做出太奇怪的行为。毕竟秘境里的厮杀是随处可见的,可就单论它们的身份,居然会沦落到诛杀的现状。
姜枕觉得,有一道紧迫感压住了他,有点难受。
他忍不住地跟消潇倾述道:“我以前觉得随遇而安就好了。可现在,我觉得没有计划不行,说不定哪天……”
意识到自己说得过多,姜枕耳根子烧了一下,目光探寻地看向消潇,后者一如既往,脸上挂着让人亲近的笑。
消潇道:“没有计划当然不行,是任人宰割的。像一去不复返的水流,被推着走,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消潇弯起眼眸:“你可是想到了更好的办法。”
姜枕迟钝地,点了点头。
本来,他是想将秘境里发生的一切,全部写在信上,告诉妖族。可现在,他第一次有了背叛出身的秘密。不是大道的义,而是小儿的愿望和拉的勾。
姜枕想,或许该把靠近谢御的心思,想的更具体些,做得更多些。时间是不等人的。
同时,他该去寻找,阿姐留下的东西。
如果阿姐知道他会去到无边海涯,那肯定也会知道他的任何。姜枕信任地想,他会找到信物,知道阿姐留给自己的意思。
说到这,姜枕想起一件事,问道:“潇潇姑娘,你知道残霜败雪吗?”
——
谢御被围着熟悉的环境里,眼前,周边,是微弱的唾沫,是满嘴的夸张。它们疯狂地钻进耳朵里,一如既往的枯燥,乏闷,最后沦为一句。
“谢师侄年少有为,不愧是仙君下凡。”
……又是这样。
从出生,到握剑,到可以傲世轻物。
他的身上永远逃不过这么一句话。
分明同样,是用手,用脚,用数不清的汗水,用努力换来的结果。但走到他这,便沦为一句天赋,历劫使然。
如果历劫是断掉五情,那么他又有何等五情可言。
逃避师友,逃避世俗,逃避这些空口白物,住进寂静的房屋里。
没有亲情,友谊,道侣,仇怨,以及德的一字。谢御收起避钦剑,神情很淡地听他们说,然后不发一言。
而至此刻,他突然想起一个少年。
分明比他大些,却并未入世,抱着一块儿谎言,就来到了自己的身边。谢御神情很淡,思索着他的来意,终归跟避钦有一些关系。
口里喊着他仙长,神情总是小心翼翼的。谢御时常想,自己欠的还剩多少,什么时候赶走他,又总被猪油蒙了心,与他同行。
可同行时,他似乎没有得到五情。反而那些过往,让他觉得自己是飘渺的,是无形的,是无触的。是那从天生,融地里的一片而已。没有人,能记住——
“谢御!”
记住他的名字。
谢御垂下视线,浑身逐渐冰凉,逐渐——
“谢御!”他的手臂被猛然一扯,回过神,是急切的姜枕。
他可能来得急,找得也比较急,有些气喘吁吁的。但眼眸依旧很亮,目光直白地看着他,声音犹如清泉、
“你就是你,对不对?”
泛起的一点涟漪。
……
姜枕找到谢御的时候,后者正在发神,浑身冷如薄冰,自己喊他也作没听见。
但事态从急,姜枕也不顾这些了,直接将他扯了回神。
刚刚问消潇,残霜败雪来自何处。对方思索片刻,目光有些犹疑,最后认真解答道:“世俗长问,残霜败雪来一招剑式,你可知道?”
姜枕当然知道,于是点了点头。
消潇道:“残霜败雪出自一本遗失的古籍剑谱,那本剑谱,是当今闻名于世的《青云七式》分别为一、日月同辉,二、人形似刀,三、石溪归梦,四、残霜败雪,五、繁花过水,六、天同吾旗,最后,青云苍茫。”
消潇道:“若是说起来,你这个不知。也应当知道,谢少侠不仅修东洲剑式,也修青云残章。”
“!”
姜枕意识到有些不对,为什么谢御能学到青云七式,还有避风云。像与妖族有着密切的关系,又背着一把剑、而这些疑问,蔓延到脑子里的时候,他想出了一个荒唐的解释:谢御……该不会就是他姐吧。
这不对吧!
姜枕扯着谢御,气喘吁吁地等他答复的时候,才回过味来。
这不对。
谢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