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晶二字一出,在场不少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这些常年居住在边地的将士们,稍微见识广博一点的,都知道魔晶是什么东西以及有什么功用。
对于正道修士来说,魔晶毫无用处,带在身上时间久了甚至还会导致经脉中的灵气阻滞。不仅如此,品阶高一些的魔晶还会吸引魔兽前来争夺,让自己陷入危险。
这魔晶,实在算不得一个值得带在身上的物件。
顾长波可是王府大公子,什么法宝不曾见过,为何会专门携带一块魔晶在身上?
还引来了巨蛇,害得两名无辜的士兵丢了性命。
顾云涛思绪敏捷,此刻已然猜到了顾长波的全盘打算。
想必他这位好大哥专门把魔晶带在身上,就是为了操纵那条巨蛇重伤林雁。
边境一直是自己在管理,每年年末的围猎可是大事,不容半点错漏。如果北玄王妃在围猎中受了伤,甚至丢了性命,那么自己这个全权负责的人绝对无法逃脱惩罚。
届时,北玄王就会厌弃顾云涛,他顾长波就能趁机谋得利益。
顾云涛可不会放任顾长波往自己身上泼脏水,他抓住机会,立刻质问:“大哥,你随身带着这样一块品阶上佳的魔晶做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落在顾长波的身上,想要听他的解释。
顾长波急得满头大汗,脑子一片空白,不知如何作答。
他肯定不能承认这个东西是自己有意带在身上的,否则他就成了导致林雁受伤、两名士兵丢了性命的罪魁祸首。
或许唯一的办法就是装作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说自己只是无心捡到,以为有用就留在了身上,认下个疏忽的罪过。
可若是这样说,自己不就显得太过愚蠢无知了吗?
今晚的事闹得不小,不仅北玄王在场,还有不少军中将士,一旦顾长波说自己不知道魔晶是什么东西,他的脸可就丢尽了。
到时候恐怕北玄王也会认为他不堪大用,彻底失了对他的信任。
但不这样说,他还有更好的解释吗?
杀人和疏忽……孰轻孰重很明显。
于是顾长波只能咬着牙,阴沉着脸色,在北玄王面前跪下来。
“都是儿臣疏忽大意,围猎时偶然捡到这枚石头。儿臣瞧它颜色奇异,就捡来收在了身上。”顾长波脑袋埋得低低的,“但儿臣真的不知道这东西就是魔晶!儿臣鲜少来到边境,对边境事物不大熟悉,都怪儿臣无知,才连累母妃受伤,儿臣愿领一切责罚!”
等他说完,周围人都陷入了一阵不短的沉默。
顾云涛更是眼神中流露出些许嫌恶。
他这大哥还真是豁得出去,不惜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认自己愚蠢。
他的确愚蠢,但不是单纯的蠢,而是又蠢又坏。
顾云涛理解顾长波对自己的嫉妒,所以在许多事情上都不与他计较,必要时也愿意出手帮他。
但这不代表顾长波可以肆无忌惮地陷害自己。
而且就算他今日成功害得自己被父王责怪,顾长波自个儿又能得到多少好处呢?
或许北玄王会将许多原本打算交给顾云涛处置的事务分给顾长波,但还有一些事情是超出顾长波能力的,就算顾云涛被冷待了,他难道就能完全替代顾云涛的位置?
北玄王的脸色可不大好。
顾长波说到底是他的亲儿子,儿子在众人面前丢脸,老子又能有几分颜面?
不管顾长波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北玄王现在都不想再看到他。
北玄王将刚才顾云涛呈上来的魔晶重重扔下,刚好砸到了顾长波的额角。
“你自己把这该死的玩意儿处理掉。”
说完,北玄王挥袖离去。
这件事便算是到此为止。
顾长波俯趴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其他人见北玄王离去,也跟着散开,不愿留在这儿多看大公子出丑的模样。
只有顾云涛逆着所有人上前,来到顾长波身旁蹲下身,小声对他说:
“你今日可算是丢尽了父王的脸。”
此言一出,顾长波气得目眦欲裂,转头瞪了顾云涛一眼。
顾云涛却已经重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身离去。
按照往年的规矩,围猎要连续进行三日,最终角逐出战果最为丰盛的一队,获得奖赏。
但今年北玄王妃受了重伤,实在耽搁不得,必须尽快回到雪掩城为她疗伤。因此围猎只能草草结束,第二日北玄王便下令回程。
围猎虽然结束得比预期更早,但该有的奖赏还是要有的。
回到雪掩城后,王府照例举办了围猎后的炙肉宴,品级够高的武将受邀出席,虞影他们作为客人,也被邀请前来赴宴。
北玄王在宴会上提到了奖赏之事。
“今年围猎出了些岔子,不得不早早结束。但奖赏该给的本王也不会吝啬。”北玄王看向凌子弘,“凌小友和两位师弟不愧是名门高徒,第一次参加围猎,就打败了我手底下那么多天天舞刀弄枪的将士,夺得了魁首,实在是后生可畏。”
凌子弘不卑不亢,举起酒杯,“不敢当王爷如此盛赞。我的两位师弟的确是表现不错,也叫我这个没用的师兄跟着脸上有光。”
对于今年的魁首被两个外来的小子夺走一事,在座的将军们都没有半个字的怨言。
那一只只猎物都是人家实打实猎来的,技不如人,他们只觉得惭愧。
不过虞影此回能够获胜,也是占了围猎只许使用普通弓箭,而不准直接用修为猎杀魔物的便宜。
北玄王麾下修为深厚者众多,如果不是有围猎的规矩拘束着,以虞影现在的身体状况,说什么也不可能打败他们。
北玄王又看向了虞影和陆惊澜,他的目光在虞影身上多停留了片刻,才道:“照例,你们俩可以在本王的私库中任意挑选一样物件带走。若你们有什么想要的东西,现在便可告知本王。”
在渡劫期修士的私库中挑一样法宝带走,几乎没有哪个修士能够抵抗这种诱惑。
连凌子弘都有些羡慕,笑容洋溢地看着虞影和陆惊澜,真心为他俩高兴。
底下的将士们也心生艳羡,同时遗憾得到奖赏的不是自己。
因着北玄王妃是个要强的性子,前些年夺得魁首的基本都是她。北玄王私库里的东西倒了个手进了自己妻子的腰包,根本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这回林雁因伤退出角逐,其他将士们还以为自己终于有机会,谁知半路杀出两个神霄宗的小子。终归是他们还差了几分运道。
陆惊澜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便没有开口。
虞影却是勾唇一笑,确认似的又问了一遍:“想要什么都行吗?”
北玄王对虞影没什么好感,但也不可能当着麾下将士的面出尔反尔,点点头说:“你莫非害怕本王言而无信?只要你想要的东西在本王的私库中,你都可以拿去。”
话是这么说,北玄王却清楚:以虞影的修为,也不可能要什么太珍贵的东西,拿在手里没用不说,还可能怀璧其罪,招来麻烦。
虞影像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然后,他抬眼,看着北玄王,说:“我要冰破剑。”
冰破剑?
那是什么,没听过。
在座的将士们脸上划过片刻的茫然。
不止他们,凌子弘和陆惊澜也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甚至连北玄王都微微蹙眉,沉吟片刻道:“我私库中有这么个东西吗?”
虞影依旧笑着,说:“王爷坐拥万千法宝,有所遗忘也是自然。明日进入私库,晚辈自当寻找,若没有此剑,晚辈便什么都不要。”
他主动提出要放弃奖赏,北玄王也不可能追着要送他东西,便随意点点头,说:“那就如你所愿,明日给你们一个时辰去私库中寻找,找得到你便拿去,不必再来回本王了。”
事情就这样说定,等到第二日清晨,顾云涛带着北玄王私库的钥匙前来,领虞影和陆惊澜进去挑选。
之前顾云涛和虞影相处不算愉快,因为两人都对彼此带着强烈的戒备和试探,聊什么都是话不投机。
但今日顾云涛的态度居然和善了不少,没有说任何轻佻的话,安安分分把两人带到了私库门口。
钥匙是一枚八卦图石雕,顾云涛将其安放在凹槽中,拧动到正确的位置,面前的大门随即发出一声闷响,接着缓缓在三人眼前打开。
“请进吧,我在这儿等你们,一个时辰。”顾云涛说。
虞影和陆惊澜点点头,抬脚就要进去。
顾云涛却专门叫住了虞影,说:“提前一些出来,我有话想对你说。”
虞影没有回答,只看了他一眼,便继续往前走,进入了私库之中。
陆惊澜落后他两步,与顾云涛对视了一瞬。
顾云涛脸上又浮现出他常见的轻浮笑容,朝陆惊澜挤了挤眼睛。
现在陆惊澜也有点讨厌这个人了,转过头快步离去。
北玄王的私库很大,一眼望不到头。
金子如一座座小山垒成堆,耀眼眩目,多看一会儿都会感觉自己的眼睛疼。
成千上万的高品阶灵石也好似河滩上的鹅卵石那般散乱在地上,散发着浓烈到有些沉闷的灵气。
无数的上等法宝、药材、丹药等等,更是毫无章法摆放在库中,因为太多了,北玄王又是个大条的性子,根本懒得整理。
陆惊澜对眼前一堆堆的奇珍异宝没有什么感觉,他已经想好了要拿什么东西,提前与北玄王交流过,知道那东西的大概位置。
于是陆惊澜对虞影说:“先找你想要的剑吧,你可知它长什么样?”
然而虞影却摇了摇头,“不用找,这里没有。”
陆惊澜一顿,正要再问,虞影又开口,说:“不仅如此,我还有一件说出来保管叫你惊掉下巴的事情想告诉你。”
“什么事?”陆惊澜立即转移了注意力。
虞影脸上的笑容有些古怪,看上去不似高兴,却更像是嘲弄,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他说:“现在这位北玄王,恐怕不是真正的北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