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蛋二十四小时前。
全体选手再一次聚集到初舞台的拍摄场地,屏幕上跳动着数字,作为主持人的谌岚时不时瞄一眼手卡,流利地念出与每个名次相对应的姓名。
被叫到的选手无一不表现出愕然,或忧虑或欢喜地迈上台阶,在高耸的金字塔上找寻自己的容身之所。
顺位公布完毕,一切尘埃落定,留下的练习生们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小心享受起劫后余生的喜悦。当然,这份短暂的安静很快会被打破。
完蛋两小时前。
选手们自由排列,坐在阶梯状的座位上,确保每个人的脸都能被前方的镜头捕捉到。
与之前的流程相似,谌岚先为大家宣读了第二次公演的规则。
本次考核内容是位置测评。
来到《群星闪耀时》的练习生大多都看过它的前身节目,对这一环节有大致的了解。
三季以来,尽管细节上略有变动,位置测评的核心却始终如一。
二公的曲目分为三个模块:唱作、舞蹈和说唱。
与之对应的,选手们也将分为三组,根据自己的定位选择想要的歌曲。
届时,三个定位练习生都将成为彼此的对手,每首歌内部成员根据场内观众的投票数量进行比拼,优胜者将拥有十万附加票。各个定位的第一名则会再额外获得十万票。
如果有人既是单个舞台的点赞王,又是所处定位中全有选手中的第一,便可以得到总共二十万的附加票数。
本次公演可供选择的曲目共九首。
其中,唱作组三首,舞蹈组四首,说唱组最少,只有两首。
每首歌最多可容纳七人,最少五人。如果一首歌成员未满五人,这些选手将被分散至其他人数不足的队伍中。
在场的所有选手都具有选择权,但这并不意味着每个人都能顺遂地拿到最喜欢的歌曲。
谌岚站在大屏幕前,微笑着宣布:“和之前那次不同,本轮中,排名更高的选手会拥有优先选择权。
拿第十名的选手举例,你需要在前九人依次选择完毕后,才可以开始进行选择。如果在这之前期望歌曲已经满员,那么很遗憾,你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剩余的几首歌中选出自己要加入的那一个。
大家都明白了吧?”
姓名牌上贴了数字“10”的选手愣愣地点头,脸色涨得有些发红。
每个定位的歌曲都展示完毕后,目前排名第一的选手最先做出选择。
与上次公开排名时相同,臧天悦仍处于无可撼动第一位,他缓缓起身,在周围人殷切的注视下走到屏幕前。
谌岚侧了侧身,让他从自己面前通过:“请随我们的工作人员前往选择场地。”
一个戴着小白帽的年轻人迎上来,举手示意:“跟我来吧。”
臧天悦微微一怔,迟疑地迈出脚步,他回头望了望仍坐在原地的练习生们,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迷茫。
他僵硬地笑了笑,快步走出门外,留下同样疑惑的选手们面面相觑,窃窃低语。
“什么情况,人怎么走了?”
“虽然早知道选歌时要保密,但没想到竟然保密到这种程度,直接就不让我们看是吧?”
“不愧是盲选,真盲啊!”
“不会我们都要出去吧……”
“还真有可能,说不定选完就直接进练习室等队友了。”
“咳咳,”谌岚煞有介事地轻咳,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水波一般渐渐淡下去。
房间内重新安静下来,大家屏息凝神,紧张地等待着下一步的指示。
谌岚满意地点点头,他低头看了两次手表,有意控制着时间,终于,他再次开口:“接下来即将前往选择区域的是——第二名,朱嘉宁。”
完蛋前一小时二十五分钟。
小白帽回过头,友好地笑笑:“这边。”
陆择栖跟在对方身后,中间留出一段空隙。
而在他的后方,跟拍摄像师悠悠随性,镜头追着他一路穿过走廊,来到整栋楼的门厅。
“怪不得广播说要我们穿好外套……”
陆择栖小声的自言自语被前面的人听到,小白帽扭头哈哈一笑:“每个要求都是有原因的,是吧?”
陆择栖也朝他笑了一下,随他出了楼。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不远,等会儿就知道了。”小白帽头也不回,随意地回答。
陆择栖心想,在他之前,或许也有人曾问过类似的问题,对方大概早就见怪不怪,用这句话应付了许多次。
昨晚或许下过雨,天空很亮,澄澈得近乎透明,陆择栖一路走一路抬头,阳光倾泻而下,在草地洒下金色的碎屑,有点像录制主题曲那天从天而降的彩带。
风一吹,这片金色便兴致勃勃地跳跃起来。
落在身上的阳光驱散了深秋的寒意,在选手基地里,比起日期,逐渐下降的气温更能体现出时间的流逝。
小白帽说的没错,他们所走的路并不远,拐了次弯之后,他便侧过身,朝前一指:“就是那儿,我们到了。”
陆择栖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眼前的这栋楼就在一公所用的那间练习楼旁边,两座等高的建筑并排的,从外表看不出差异。
每次都要换地方,怪不得基地建得这样大。
陆择栖四下看了看,记住这栋楼的位置,看样子,练习生们将在此处度过二公前的这段日子。
张望时,他无意间与镜头对上了目光,虽然摄像机并没有眼睛,可他依然会有一种与某人视线相交的错觉。
“进来吧。”小白帽撑着门,请他和摄像大哥先行通过。
“接下来就要你自己过去了。”小白帽朝他眨了眨眼,灵活地闪到门外。
陆择栖愣愣地看着对方隔着玻璃同自己挥手,留下一个逐渐缩小的背影慢慢远去了。
“……”陆择栖看了看摄像师。
摄像师也看了看他:“……”
楼内早就已经安装好了摄像头,原地消化了几秒后,陆择栖沿着随处可见的摄像头进入一楼走廊。
距离最近的第一个房间,房门紧闭,寂静无声,门上的纸板写着“vocal组《江南雨》”
是不久前在大屏幕上播放的歌曲之一。
陆择栖朝里望去,透过模糊的雾面玻璃,完全看不到屋内的景象。
他继续向前走,慢慢明白了节目组的安排。
每间练习室的门口都贴着写有定位和歌曲的纸板,被工作人员指引着来到此处的选手需要选择自己想去的那一组,推开门走进去。
进门前,选手无从得知这首歌的已有成员。
用此方法,大概是为了防止抱团现象的出现。
一楼共四个房间,从外面看,本次的练习场地比之前大上不少,陆择栖转完一圈,往楼上走去。
寂静的楼梯间内仅有两个人的脚步声,摄像师沉默地跟在他身后,镜头一如既往地稳定。
二楼的练习室有五间,他在每个门口都停留了一下,去上纸板上的字。
二公的九首曲目就这样被他集齐了。
节目组分配的房间毫无规律可言,各个定位的歌曲互相穿插,叫人完全看不懂如此安排的用意。
舞蹈组的四首歌中,一首在一楼,余下三首在二楼。
一楼的那个名叫《ZIGZAG》,是舞蹈导师白桦原创的高难度舞曲。
在大屏幕上看到这首歌的演示视频时,陆择栖便在心里将它光速pass掉。
这样一来就不再有返回一楼的必要了,他继续徘徊在二层,给剩下的三首歌做减法。
现在的他还没办法将“擅长”作为选择标准,只能在其中确定出较为保守的一个。
第二个被他排除的是青春可爱风的《今夜就这样》,这首歌的舞蹈部分看起来相对简单,要想呈现出好的效果可是件大难事,稍有不慎就会从清纯少年变身油腻男。
在直播中,这类曲目也很难让舞台变得出彩,除非表演者是高人气热门选手,否则定会与“点赞王”之类的头衔无缘。
这样一来就还剩下……
《海市蜃楼》,陆择栖站在门前,犹豫着是否要进入。
这是首快节奏男团曲,副歌部分是标准的刀群舞,极具观赏性,对于舞担来说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此类歌曲在现场表演中总是很受欢迎,观众不论对舞蹈了解与否,是不是喜爱正在表演的成员们,都能从节奏鲜明的曲调和整齐划一的动作中感受到舞台上迸发出的强大气势。
直到现在陆择栖依旧认为,他能在二周目突入上位圈,这首《海市蜃楼》绝对起了不小的作用。
那时,这首歌的舞台在微博小小地出圈了一把,参与表演的几人粉丝立刻趁机卖上安利,他也因此被更多人看到,排名逐渐走高。
摄像师走上前,仔细在歌名上对焦,随之又后退几步,镜头压低,大概是想拍摄选手打开房门进入时那一瞬间的画面。
他静静地等了一会儿,见旁边的人久久没有动作,不由疑惑地瞥过一眼,陆择栖抱歉地朝他笑笑,说我还想再考虑一下。
摄像师做了个口型,意思是知道了。
陆择栖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朝着不远处的另一个房间走去。
听到召集选手集合的广播时,他久违地同只存在于他意识中的“系统”对话。
【原来你还记得有我在。】无感情的电子音吐出玩笑般的话语,像许久未见的友人在亲昵地打趣。
“差点就忘了。”虽然没人能看到,陆择栖仍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准备公演时太忙太累,简直无暇顾及其他,如果不是彩排突发状况让他意识到自己可以凭借前两周目积累的经验解决这件事,他真的险些将自己当做选手中的普通一员。
【突然找我是有什么事?先说好,我无权对这个世界进行干涉。】
系统的说话方式偶尔会让他觉得对方是真实存在的人,他曾经猜想,会不会在某个地方聚集着一群人,像电话客服一样兢兢业业地与业务员通话,为他们解答疑惑。
当然,他这样的穿越者便是业务员之一。
“玩游戏的时候,一般不是会有两种选项嘛,要么继承原有存档,要么全部推翻重来,从零开始。
我只是突然好奇,如果我没有前两次的记忆,一切都从回到原点的那一刻重新开始……我的选择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如果记忆没有继承……说不定,其实你并不是第一次问这个问题。】
平直的嗓音后,细微的电流声听起来像短促的轻笑。
“……”早知道就不问了。
陆择栖叹了口气,如果真的有什么系统客服,那与他连线的这个,估计是其中最不靠谱、最爱与业务员开玩笑的一位。
简短,同时也毫无收获的对话之后,他暗暗下定决心,打算在接下来的歌曲选择时不受过去发生的事情左右,仅凭自己现在的想法来决定第二次公演的表演方向。
摄像师再次摆好架势,候在他身侧,不愿错过他进入房间时任何细微的反应。
陆择栖来到最后一扇门前,注视着纸板上的标题。
里面有人在吗?
他的新队友会是怎样的人?
真希望这次公演能顺利进行。
怀着种种期待,他缓缓转动了把手。
完蛋前六十三分。
注意到门口传来的声响,房间内的两个人立即停下动作,其中一个扭头看过来,“咦”了一声,眼里还捎着笑。
屋内暖气开的很足,先到达的选手自行脱下了外套,露出带有名牌的练习服,看到对方的名字时,陆择栖不由一愣,无数的疑问在脑子里炸开。
“好巧啊,又见面了。”赵博琰笑着迎上来,摊开比划成“剪刀”手势的右手,伸到他面前,“看来我们这次要做队友了。”
“嗯、是啊……”陆择栖简单地同对方握了握手,还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他看向房间里的最后一个人,林育睦没有朝向他,目光落在虚握的左手上,整张侧脸被茫然失措的表情占据。
“我们刚刚在玩剪刀石头布,”赵博琰主动解释,“来决定谁负责吓人。”
“吓人?”陆择栖把目光转移到他身上。
“就是躲到门口,去吓之后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