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布投票结果的环节在全体选手均演出完毕之后。第二次公演的点赞王，理所应当在所有练习生和观众的见证下诞生。

届时，大家需要返回台上，舞台侧方的封闭区域缓缓打开，露出为大家准备好的座椅，不只是哪位走在前面的选手见到此景，惊诧地脱口而出一句“我去”，被领麦清晰地收录进去。周围有人短促地笑了一下，可能意识到现在不是该笑的时候，又立刻噤了声。

担起宣读大任的仍然是作为pd的谌岚，今晚他也换上了崭新的舞台装，还在开始前做了热场表演，获得的欢呼声与节目中这些选手组合同样热烈。

早在分组前，选手们就已经从他口中得知了二公的比赛规则，只不过，那时的大家应该不会想到，自己的排名居然会以如此紧张刺激的方式，在大庭广众下公布出来。

本轮公演选了rap组的只有两队，相比较而言悬念不大，排名被最先公开。

说唱其中一组节奏复杂富有变化，有着强烈的韵律感，本身就更容易炸场，另一首则是偏抒情，配乐轻柔宁静，歌词也更含蓄委婉，主题围绕着友情、亲情和成为参赛选手的感悟云云，歌曲中途还有几句转了vocal，引得台下观众稍稍惊讶了一下。

两者间，第一种曲风明显在现场演绎中更占优势，最终结果证明了以上观点的正确性，rap组点赞王的头衔成功被前组的一位选手拿下。

这位选手陆择栖还算熟悉，他由衷为对方感到开心，鼓掌格外起劲。不过，在台上发表感言的孟凡炟看起来还不如坐在台下的他激动，神情平淡，眉头未展，仿佛得的不是点赞王，而是倒数第一。

陆择栖猜想，对方这副表情，或许跟rap组总票数第二的高叙言有关。

有着“抒情”debuff二组选手高叙言和第一名的孟凡炟票数差只有个位数，四舍五入一下就没了。

他没有展现出什么技巧，表现得完全像个新手，开头几句声音甚至有些抖。

好在他迅速进入了状态，吐字清晰，台风自然，歌词说不上华丽却足够细腻，讲述学生时代的内容也更容易引发共鸣，结尾处秀的那两句转音又增添了一份反差感，许多观众就这样被他笨拙又认真的姿态吸引，毫不吝啬地交出了自己手中的票数。

根据规则，同时成为单个舞台点赞王和定位票数第一的孟凡炟可以拿到二十万的附加票，高叙言作为另一组的点赞王，则是得到十万票。

稍有戏剧性的一幕是，高叙言畅谈成为单组点赞王的感想时，竟然特意点了“对手”孟凡炟的名字，说很感谢对反牺牲练习时间每晚不厌其烦地教他，有一次练到太晚，还同意他在宿舍留宿。

观众席发出长长的“哦”声，陆择栖虽然知道高叙言这段“拜师记”——不如说他也是促成其实现的一份子——但依然感到十分震惊。

这两个人关系现在变得这么好吗？可是孟凡炟的脸色好像还是很黑……

刚好孟凡炟的室友之一就坐在他身边，他偏过头，正打算朝林育睦讨几句内幕，下一秒真真切切地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高叙言充满真情实感地讲述某天夜晚“择栖老师”和“小林老师”善良地为他指点迷津的故事，导播反应极快地在大屏幕上切出两人的画面。

陆择栖动作被迫暂停了一下，随即听见林育睦刻意压低的声音：“别看我……”

他点点头，什么也没敢问，重新面向舞台坐正了。

vocal组共三首歌，最先公布的一组点赞王是名叫常文旭的练习生，单眼皮，眼神锐利，陆择栖记得这个名字，对方一公和林育睦朱嘉宁同一队，他被邀请去看《LOVE OR DESTROY》B组表演时与其见过几次。

下一组的点赞王依旧是他的一位熟人，与上一次不同，刘墨湘本轮表演非常……正常，没有出现失误，台上发挥出的水平与私下练习基本一致，看起来已经不会再受到之前失败经验的影响了。

真好，陆择栖很为他高兴，只可惜他的票数并没有超越常文旭，攻擂失败。

随后常文旭的票数却被最后一组的点赞王冯昇超越。这时，节目组险恶的用心才终于得以体现，冯昇票数公布后，在他走上台的空档，导播特意将镜头给了常文旭，试图捕捉到他表情中的失落与动摇。

两人位置交接，一个“走下神坛”，一个“王冠加冕”，屏幕上二者的脸交替出现，此刻他们的心情一定不径相同。

“这么过分，”索朝祺在一旁小声嘟囔，“还要粉丝眼睁睁看着自担被其他人顶下去，这得多伤心。”

陆择栖忍不住看他一眼，他感觉得到了赞同，立马转过头义愤填膺道，“还有，那些没来的岂不是更难受，会想如果再多我一个说不定就能翻盘了……哎呀，对了——”

他忽地一顿，神情严肃，“万一你也和刚刚那人一样半路下来，可千万别哭啊。记得要笑，这样观感好一点。”

“我……”不论最终结果如何，只要上了台，都能证明这个人在自家组内是最高票。陆择栖听出索朝祺在乌鸦嘴的同时又在对他寄予厚望，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谢谢你，我尽量。”

不过真到了那时候应该很难笑得出来吧……

他重新将视线投向舞台。

冯昇这个人皮肤白皙，立在台上瘦瘦长长一条，像棵新栽的小树。陆择栖盯着他屏幕上的脸，用目光仔细将他的五官描摹一遍，他的眉毛的眼型都比较平，微微向下的眼角带着抹笑意，鼻梁秀挺，因为紧张嘴唇正轻轻发着抖。

陆择栖确定自己和这名选手未有过交集，几周目下来可能都没怎么说过话，他努力地看着一会儿，可移开视线后，依然无法精准地描述出对方的样子。

人家总不能是……大众脸吧。

直播流程仍在继续。

按照前两个定位的经验，舞蹈组成员的得票将按照表演顺序依次宣布。

“不是吧，我们第一个？”索朝祺还未震惊完，大屏幕上已经出现了一位选手的名字。

看到身边人的票数和刚刚旁观别人的时完全是两种体验，索朝祺话音刚落，立即就没了声音，陆择栖只能隐隐听到身边传来急促的呼吸声。

表演前不是还在说对结果不在意吗——如果是平时，陆择栖大概会调侃对方一句，然而眼下的情形实在太具紧张感，让他失去了揶揄的余裕。

首先是伊里，33票，接下来出现的名字的冉华，57票，随之许维“呃”的一声，指了指屏幕：“是我眼花了吗？怎么感觉看东西有点重影……”

旁边冉华贴心地拍拍他的大腿：“没花，111，就是这个数。”

“这也——”许维倒吸一口气的声音隔着两个座位传过来。

陆择栖依稀记得他一顺的排名在前二十以內，如今三个月过去，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重大变故，比如突然掉到三四十名开外……吧？

到此为止，几人的票数差仍在五十之内。

第四个公布的是赵博琰，172票。

对方一顺排名是组内第二，现在却……陆择栖心里一惊，下意识望过去，余光瞥见坐在两人中间索朝祺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屏幕，不知在想些什么。

187票，下一刻，索朝祺的名字同样出现在屏幕上。

“你多高？”

陆择栖愣了愣：“什么？”

很快便被身边人戳了一下，他连忙扭头，对上索朝祺蓄满笑容的脸，“我是说身高啦，有没有超过我的票数？”

“差不多吧……”他模糊地回答，总觉得对方笑得有些勉强。

同样他也能够确定，索朝祺现在绝对不想、也不需要从他口中听到任何安慰的话。

陆择栖将注意力移回台上，发觉自己此刻竟出奇地冷静。

余下只剩两人，他自知应该会是组内第二名，至于票数，是多少都无所谓，反正他从一来是就不认为自己会拿到附加票，眼下的情形对他来讲已经不存在任何悬念，之后就看林育睦能不能保住第一，直到最后……

仿佛是言出法随一般，他在心里想着林育睦的名字，霎时便有相同的字迹展现于眼前。

林育睦，219票。

他定了定神，将屏幕上的内容默念一遍，顿时心脏狂跳。

“两票啊……”他清楚地听见林育睦的声音，却不敢去看对方的表情。

此次来到现场地观众共一千名，每组表演结束，他们会统一进行投票。节目组提供的投票器没有“弃权”选项，如果某组內没有自己喜欢的选手，大家也必须从中选出一位，将宝贵的票送给对方。

总票数既定，前六名成员的数据已经公布，最后一位的得票完全可以通过计算得出。

尘埃落定。此刻已没有了继续制造悬念的必要，眼前屏幕一闪，几个字随之显现。

陆择栖，221票。

“哎，差一点就能上重本了。”索朝祺笑起来，催促道，“你站起来呀，上去可就别回来了。”

陆择栖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哦”了一声，之后则宛如失忆一般，等回过神，谌岚已经把他手中的话筒收回，说起“谢谢择栖刚刚的精彩发言”之类的串场词了。

精彩发言？我吗？

陆择栖对他刚刚说了什么话印象全无，这可能是身体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吧，如果是在清醒的情况下，他真的完全想不出自己到底有什么言可发。

他没参与编舞，舞蹈实力也绝对算不上出彩，走位的设计好像也和他没什么关系……

纵观过去这段时间，自己在组内唯一的作用就是挨个给大家扮演咨询窗口。

这也能叫贡献吗？

拿第一？不合适吧！

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比如说捧杀之类，通过这样一个名不副实的第一让观众逆反，失去路人缘……总不能真的是粉丝给投上去的吧？

舞台上，没有人在意他脑海里的天人交战，谌岚马上开始宣读下一组。

《海市蜃楼》的票数分布较为平均，点赞王是获得191票的赵蔚家。

陆择栖才从守擂成功的惊吓中恢复过来，正逢谌岚抑扬顿挫地喊：“杨乐茗——275票！让我们恭喜他成为新的点赞王！”

“……”杨乐茗，是谁啊？

选手席有个身影倏地站起来，难以置信地捂住嘴巴。那人安静地呆立两秒，猛然反应过来，急匆匆地穿过座椅往台上跑，中途还险些被地上的线路绊倒。

陆择栖就这么看着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近，在他面前忽地站定，僵硬地伸出右手：“你、你好，不好意思……”

“啊……你好。”陆择栖莫名其妙地跟人家打了个招呼，还握了手。

杨乐茗用力弯了弯嘴角，笑起来时眼下卧蚕变得更加明显，陆择栖记着索朝祺的嘱托，也笑了一下。

有前两周目的记忆在，他虽然对不上大家的脸，好歹还是能记住上位圈选手名字的。可是，他左思右想，都对杨乐茗这个名字没印象。

就算记忆力再怎么差，也不该连二公点赞王都想不起来吧？

他若有所思地回了座位，身边的人见他迎面走来，整整齐齐，全都飞快地错开目光。

不知为何，组內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什么情况？他原本想同林育睦说话，想到刚才的“两票”登时有点心虚，又立马转了头，不料另一侧，索朝祺正泪眼婆娑地盯着他，惊得他心里一颤。

“你……你在哭吗？”陆择栖瞬间慌了神，条件反射往兜里摸想找纸巾，又想起自己穿的是演出服，兜全是死的，还没拆线。

他看了看袖子，拿这个擦眼泪可以吗，不然总不能用手吧？

正纠结着，索朝祺忽然用力抹了抹眼睛，瞪他，眼框里滚出一滴泪珠：“这都看不出来吗，还问！”

“对不起啊，”陆择栖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哭了？”

索朝祺睁大眼睛，仿佛听见了相当不可思议的话：“你……你就一点也不难过吗，你不觉得可惜吗？”

他把头扭到一边，用手遮住脸，“算了你先别跟我说话，我可不想哭的样子被拍到。”

陆择栖听话地收回视线，迟来地感受到一阵失落，但不是因为没拿到二十万附加票、成为舞蹈组第一，而是因为他赢过了林育睦和队内其他人，却没能成为第一。

他想不到线下粉丝构成、人气选手分票等因素，只是单纯觉得遗憾。

明明不久前，他还在担忧那221张票是否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