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梯子高,又因为久在库房里放着不常用过,一攀爬就吱呀吱呀得响,搞得戚瑾心惊胆战的,一步一步落步谨慎。
好不容易爬到了顶端,戚瑾颤颤巍巍伸出手握住花灯的灯柄。
“我以为我刚刚跟姑娘说得已经够明白了。”
花灯还没能完全取下,旁边一句呵斥声轻响,戚瑾原本就做贼心虚,猛得听见动静吓得脚下一滑,险些就从高高的梯子上摔了下去。
“小姐当心!”春菊轻呼。
“没事。”
戚瑾看着脚下离地面那样远只觉得一阵头晕。
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戚瑾朝着传来声音的方向望去,这会儿才发现墙的那一边还伫立着两人,一男一女。
那名女子背对着戚瑾,戚瑾认不出到底是谁,今日来府上的女眷又格外多,女子身上的绿色衣裙也不少见。
至于那名男子……
戚瑾眯眼一瞧——
裴修竹?他怎么会在这?
怕被裴修竹扫过来的视线发现,戚瑾连忙低下头来,将自己掩于墙后。
戚瑾将耳朵贴近,那边的对话声便陆续传来。
“裴公子!”那女子急切叫道,“裴公子误会了,我并非是那个意思,只是……”
那女子话音一顿,再张口时语气里多了几分害羞的意味。
“只是我一直心悦公子,自那年公子打马从长街走过,我便再不能忘记公子身影,今日来也不过是想问问公子可否有婚配,是否已有心上人,未曾想唐突公子。”
“我自知家世地位比不得裴公子,若是……若是公子不嫌弃,我愿意做妾……”
真是好一番情深意切的辩白,连戚瑾听了都忍不住感动——
能让人家姑娘主动开口要嫁甚至是不惜做妾,这裴公子好大的福气啊。
“公子若是愿意,日后我必然好好伺候公子……”
“姑娘慎言。”
裴修竹瞪了一眼站在他身旁看笑话的许鹭,再转过头来对着那女子时语气多了几分严厉。
“裴某不才,若是日后娶妻也必定是会只有她一个,断然不会纳妾,裴某在此谢过姑娘好意了。”
“今日我就当没见过姑娘,更深露重,姑娘还是早些回家吧。”
“裴公子……”
那女子犹不死心,嘴里痴痴得喊着又往前靠近了两步,裴修竹眼里闪过一丝不耐,轻挪脚步往后移了几寸,衣角堪堪从那女子指缝间漏过。
这女子已经在这缠了他好一会儿了,又是将他堵在了戚府的大门口,人来人往的,若是他在这耽搁久了被人瞧见,只怕说不清楚。
他一介男子便也罢了,日后这姑娘要是回心转意想开了,被人知道了今日的事也就不好往外嫁了。
他原本想爽快利索得拒绝了,对他们二人都好,谁知这姑娘没完没了,对着他反复剖白自己的心意,将他磨得脾气都起来了。
“姑娘,”在一旁看够了热闹的许鹭知道自己再不出手。只怕这个月的俸禄便要拿不着了,连忙上前将那女子拦了下来,“不知道您家在何处?跟我来吧,我把您送回府。”
那女子也知道自己不好再纠缠,一步三回头一般恋恋不舍得跟着许鹭出府了。
戚瑾猫着腰听完了这场大戏,在那女子走后没敢立马直起身来,等了一会儿直到听到墙那边有窸窸窣窣离去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后又归于平寂。
确定那边确实无人折返,戚瑾抬起头来,然后就撞进了墙下一双含笑的眼眸。
“戚小姐可是听痛快了?”
“你……”
戚瑾愣住了,她明明都已经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了,怎会突然又出现在这里?
而且……听他的意思,难道是早就发现自己了?
“我说戚小姐干这偷鸡摸狗的事情是越来越熟能生巧了,还真是要让我忍不住夸一句勤能补拙啊。”裴修竹手里的扇子摇得欢快,丝毫看不出刚刚疾言厉色的样子。
倒也是,今儿早上的时候两人还一起窝在草丛里看戚璟和赵麟偷情呢,说是偷鸡摸狗也不为过。
“我、我又不是故意要在这偷听的……”戚瑾有些脸红,无奈得说道。
“哦?”裴修竹上下打量着戚瑾,视线扫过她趴在墙头上死死扒住瓦片的手,早上捂在自己嘴旁的纤细修长的手指这会儿沾了些土,灰突突得透着些晃人眼的嫩白,看起来好不可怜。
“看戚小姐这快要骑在墙头上的架势,若不是来偷听的,难不成是要翻墙去会情郎?”
“我、我当然不是了!!”
戚瑾被他的话堵住,气得慌张又结巴——她哪里就骑在墙头上了?
何况她若是真有心意相通的情郎,上辈子又何必嫁给赵麟那个败家玩意儿?
戚瑾将手伸到一旁,拿起那一盏兔子花灯举起来朝裴修竹示意,“我是来取这个玩意儿的。”
“原本是打算拿了花灯就走的,碰到裴公子和那位姑娘纯属是意外,至于为何一直站在这……”
戚瑾说着脸又有些红了,“因为我下不去了……”
这梯子往上爬的时候还不觉得,刚刚恰逢往下方看了一眼,戚瑾方才意识到她攀爬得有多高,刚才那一眼给她带来的腿软到现在都没缓和过来,她哪里敢立马爬下去?
裴修竹:…………
这小娘子……看起来倒是长着一副精明有主意的样子,不曾想竟……
竟笨笨的。
裴修竹自己都未察觉到自己轻叹口气,“你在梯子上站好,别乱动,我过去抱你下来。”
*
他不说戚瑾也是一动不敢动的,等裴修竹将她放在地上时,戚瑾这才意识到自己腿都站麻了。
“上去的时候就没想过待会儿要怎么下来?”裴修竹站在她两三步远的地方,好整以暇得看着她,晚风吹过带来一股暖香,掺着几丝清酒气。
戚瑾知道那是裴修竹身上的味道,刚刚在他怀里时,这香气扑了她一身,她闻了个真切。
戚瑾摸摸鼻尖没说话,手上的兔子灯被风吹得一摇一摆的。
这次戚瑾没再脸红,耳朵尖儿却烫得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