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谁?”
仙道出其不意出现在眼前,葉月怔然松开手,只见少年在身侧弯下腰拾起掉落的纸袋,眉尾因微笑更垂下几分,同时举起两只手来,语气轻快道。
“哪个是我的?”
纸袋、包装盒、包扎用的丝带、巧克力模具别无二致,唯一区别便是蝴蝶结对齐方向,葉月自认因为心跳在左边所以将仙道那份打在左上角的做法相当幼稚,可她还是那么做了。
“这个。”
指出属于他的纸袋,统统抢回。
“可是阿彰,要过两天才能给你呢!”
心跳的很快,难以遏制怦然加速,生怕刚刚的话题再被提及,毋庸置疑仙道听见了她与老师的对话,具体从哪一刻听起,她只能祈祷声音无法穿透整条长廊传到他耳边,倘若有,庆幸她没指名道姓。
“好吧,是不是还会有一份生日礼物?”
说笑间仙道意识到忘了与另一位打招呼,赶紧抬手挂上招牌笑容做起自我介绍来,对方在听见“Akira”后表情肉眼可见凝固,转头看向葉月,只可意会不可言说的目光在两人间徘徊。
是在告诉她,原来这就是你的阿彰。
“老师,我们先走了!”
深深一鞠躬,她匆忙拽着仙道往楼道拐。
慌乱中选择了一条与电梯方向截然相反的路,推门便是逃生通道,面对十层楼梯台阶,葉月头也不回往下走。
“小七,等一下。”
被仙道从背后追上拦截,堵在八层半。
“怎么了?”
葉月些许不耐烦,想要推开他。
“喂……这话该我问你才是吧?”
怎么走那么急?连招呼都不好好打,与平时礼貌对待师长前辈的她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阿彰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葉月不答反问,还没出门吹到风的小脸涨到通红。
“到饭点还不回家,我会担心啊,所以找了电话薄联系上了望月同学要来地址。”
仙道仔细打量着葉月沾上污渍的白色针织裙,从领口晕染开的巧克力酱与洒在裙摆的可可粉,裹紧的外套在奔跑间腰带散开,在他眼皮底下一览无遗。
“做巧克力很难吗?衣服都脏了。”
指尖贴在衣领处来回摩擦,怎么也清不掉,她试图用湿毛巾擦过,结果渗透到更深处,再擦也是徒劳。
“嗯。”
葉月站在高一层台阶上,目光刚好对上矮一格台阶的仙道,她一动也不动看他在湿冷的空气中缓缓抬起手,从领口上移,视线定格在她的下颚线,嘴角弧度悠扬。
“这里也沾上了。”
温热手指以轻柔力度摩挲冷冰冰的肌肤,血液在体内横冲直撞,很快全身的燥热通过指尖传递至仙道指腹上,葉月眼巴巴听他哑笑着说好像擦不掉呢,看他想用力又怕伤到自己的为难眼神。
“像这样。”
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葉月失去理智抓住仙道的手指一口含住。
“……”
深邃眼睛如一片沉睡的海被唤醒,失去理智的何止是她,仙道整个身体骤然僵住,被点了穴道似的动弹不得,亲眼见她吞进吐出,被湿润的手指在暖色灯光下散发微亮色泽,空气里暧昧指数爆表。
“你知道你……”
在做什么吗,小七?!
“快擦呀!”
葉月被自己吓到,轻声尖叫着往后猛退的过程中不幸被台阶绊到,仙道迟缓的大脑有着某种本能反应,与生俱来的敏捷仿佛是为了保护她不受伤,在短短半秒钟内抓住扶手并扶住她的腰,一百八十度高难度转身做她的人肉靠垫。
“阿彰!”
倒在酸甜的柠檬气息中。
葉月手撑在仙道胸前支棱起上半身,见他一脸笑容便知人无大碍,手指穿过她乱糟糟的长发,轻揉两下后松开,温柔掷地有声。
“我没事,不过你是该多吃点了,好轻。”
这时候还能开玩笑真欠揍,葉月不客气的朝他挥拳,双双起身后再也无人提起下巴上沾的巧克力,捂着领口将脑袋埋进一半,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牵着手走在冒着粉红泡泡的街道上。
每每遇见寒风凛冽的风口,仙道都会面对着将她护在身前,好像情侣在拥抱,葉月大口呼吸着他独有的气味。
心跳愈加强烈,稍不留意将盖过呼啸而来的风。
“阿彰的鸡腿给我吃一半!”
就算她霸道的从他碗里夹走美味鸡腿。
“我要考考你有没有认真温书。”
就算她拉开椅子挡在电视机前吵着要他答题。
“再讲一个故事嘛。”
就算她睡前撒娇要他坐在床边哄睡,一如从前。
仙道与葉月间维持十多年的关系因一条裂缝而变得摇摇欲坠,被她意外含住他手指后,他唯一想做的不再是用这根手指擦去巧克力留下的痕迹,而是闭上眼睛吻上去。
仙道为此辗转难眠,含混着纯粹爱意的欲望笼罩心头,寒冬时节,他在夜里洗了三次冷水脸。
情人节前夕,校园内的讨论声整齐划一,恰逢高三学子毕业之际,巧克力、校服上的第二粒纽扣以及表白,仙道心不在焉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时而昏昏欲睡,时而盯着葉月的后脑勺看,经越野三番四次提醒后,葉月频频回头发出警告眼神。
“阿彰,你为什么走神?”
一年级二年级的期末考在下周,复习迫在眉睫。
“没有吧?我有做笔记的。”
小谎信手捏来,哪知葉月一点面子也不给,顺着桌肚掏出课本翻开,崭新的页面实在叫人百口莫辩。
“骗人。”
“哎呀,笔没墨了可能是。”
葉月简直要昏过去,看仙道一脸疲惫说瞎话不忍心追究,想了想决定对明天的寿星网开一面。
午餐时就差葉月将便当喂进嘴,迷人双眼揉下好几根细密睫毛,手指捏住仙道脸颊上的肉,顽固的睫毛愣是抓不住。
“呼。”
轻轻一吹,甜美笑容印在困顿惺忪的睡眼中,仙道幻视到她身后有白日流星划过无数次,这该死的心动如镌刻时光的琥珀,是少年人胸口挥之不去的酸涩滋味。
向她申请午休睡一觉,当葉月带着课本前往图书馆后,围在身边的同学们纷纷压低聊天声,考虑到仙道正睡得香,他错过了一些不值得留意的八卦,唯独在下午第一节课铃响前被越野摇醒,白噪音随着一个大大的哈欠变得清晰起来。
“葉月桑的本命巧克力是做给谁的呢?”
“不知道呢,义理巧克力应该是给仙道君的吧我想。”
筱原与望月边闲聊边从他身前路过,信息在眼前爆炸,大脑如梦初醒。
一下午的课仙道的思绪全飘到九霄云外,晚训被轮空,葉月觉得难得有机会能和他一起温书,哪知道晚餐过后他再次耍赖,并强行霸占了她卧室刚换上新棉被的小床。
“怎么不回自己房间呢?”
葉月掀开被子,他居然堂而皇之穿上了睡衣。
“桌子和床头柜上东西太多了,小七,你是不是该替我理一下?”
仙道点到为止,葉月自知理亏,她这间整整齐齐的代价无非是将多余物品前行塞到他那间,弄的大男生卧室少女心泛滥不说,打开衣柜门,俏丽短裙多过白T。
“唔……那等我理完你要乖乖起来哦。”
“Okay。”
被子蒙住下巴,仙道背过身比划着手势。
关门声利落,下一秒他笑着懒洋洋爬下床,一个接着一个抽屉打开,寻找不出二十四小时便会收到的情人礼物,十七岁的冲动,一分一秒都不愿等待。
在哪呢?
仙道必须立刻搞清楚两份看着完全一样的巧克力如何区分本命与义理,她是否在黑羽的那份里留下情书,情书上会写什么。
我喜欢你,黑羽学长?
直到他将两个盒子全拆开,聪慧过人的脑袋都没看出端倪来,一样的造型、一样的包装盒与丝带,两份都只装了八颗心形巧克力,可谓复制黏贴,这令他在装回去这件事上倒不费力。
纸袋物归原处,天才无语望天,伤脑筋啊。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葉月第三次尝试将在她卧室内赖床的长条人拖下床,岂料这次连人带着礼物被拽进被窝。
“装睡!”
无效挣扎中,礼物被抢走。
“欸?我的生日为什么你也有礼物呢?”
仙道背靠墙,伸出手将一件胸口印上蓝色小兔子的T恤展开,仔细看兔子尾巴后还跟着一排歪歪扭扭的同色字——あきら(阿彰),不仅找了定制T恤的商家,那行字是她后期自己绣上去的。
他没有多想,就算几年前收到过类似款式的居家服,作为新一年的礼物可谓毫无新意,可因为是葉月送的,每只兔子在他眼里都具备不同意义,更别提不擅长女工的人亲手绣制了他的名字,她身上正穿着同款粉色,兔子尾巴后跟上了全世界最可爱的名字——ななせ(小七),怎么看都是情侣装。
“因为……因为……因为。”
葉月瘪着嘴说不出个所以然,仙道越看她结巴越好笑,兔子急了会咬人的道理他懂,赶紧揪着刺绣位置夸奖道:
“每次送的礼物都那么用心,让我很为难啊。”
“哼,那是当然的!”
不顾窗外寒风凛冽,门窗紧闭的沿海城市室内气温仍低到令人瑟瑟发疯,仙道伸展手臂脱去睡衣,直接换上了这件散发着熟悉气味的新衣裳。
下床,对着葉月房内的全身镜照了又照,臭美地要命。
两人在卧室内争论着谁穿的更好看,一个撒娇口吻,今天我生日欸,真的不让让我吗?另一个说起莫名的话,真的喜欢就要好好珍惜,以后不会再送你T恤了!
“欸?为什么这样讲?”
“限量版,最后一件!”
葉月拉着仙道的手蹑手蹑脚走向客厅,这个点大人早已睡下,两人悄悄打开电视机将声音调至合适音量,午夜电影剧场随之上线,上一年轰动全美的爱情喜剧《Sleepless In Seattle》(《西雅图未眠夜》)被刻录成光盘出售,恰逢在情人节前夕被日本引进。
“阿彰要不要也带我去美国呢?”
“咦?小七,我生日怎么你许愿了?”
“啊!你是小气鬼吗?”
“那你是贪心鬼?”
……
“饿了,冰箱里有什么吃的呢?”
“刷过牙还吃?”
“哎呀,可以再刷一次,阿彰快去看看。”
“那先暂停等我哟。”
……
“好冷呀,你过来点嘛。”
“小七,我也想,可你腿伸那么长我都快要掉下沙发了。”
“哎呀呀,抱歉抱歉!”
“看来以后家里要买更大的沙发才行。”
……
“呜呜呜呜……”
“怎么哭了,小七?”
“感人嘛,你怎么都不哭的,呜呜呜。”
“呃……”
……
“阿彰不会是那种冷血动物吧!”
“当然不是,但这不是喜剧吗?”
“哇!谁说喜剧不能哭了?哪条法律规定的你说!”
“嗯,是我。小七,我生日不准你哭,乖。”
“这……这是生日愿望嘛?”
“不算吧……”
……
两人争论不休到半夜两点,仙道拿她完全没辙,试图以寿星权威压制她未果,反倒被借走一个生日愿望。站在阳台上,大尾巴鱼summer见证之下,葉月双手合十,眼带泪光认真祈愿道。
“有生之年,我也想要拥有在帝国大厦顶楼被表白的浪漫。”
眼里、脑海里与心里,独有仙道轮廓,在他所听不见的心底将句子补充完整——可如果是你,即便只是站在这里,我都无憾。
喜欢能通过眼神传递,默契的人脑电波或在同一频道上,但如果仅仅是意念,十七岁的仙道彰看向未满十七岁的葉月七濑,温柔注视中双向箭头的情意仍隔有屏障。
“会有的,现在……刷牙、睡觉。”
双手搭在肩上,将哭累的人往浴室里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