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一心想保护诺特莫全族，现在这么做算什么？”

伏琮十分疑惑，她费尽心思弄这个咒法出来，还杀了无辜的素食天灾，不就是为了长久地保住诺特莫的安宁。

“诺特莫一族的安定和延续是她的执念，她不会轻易放弃，除非……放弃能让她获得更大的好处，或者说，能满足她更大的执念。

吾吾里这个人，一向如此，为了满足自己的目的，总是会忽略他人。

目的达不到的时候，才会露出后悔的姿态，做一些假模假样的赎罪行为。

可若是目的达到了，那其他人都会被她抛诸身后。”

维克又开始意有所指，“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谁，能许给吾吾里，比她全族繁衍更大的好处呢？”

伏琮听得出维克话里的意思，但不想回答他的话，只是突然沉下脸，但明显挂心里的表情旁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也不一定就是母神。”维克见伏琮听进去了他的话，言语上反而退了一步，“能满足吾吾里这个人间顶级强者愿望的存在，可不止母神一个。”

“你是说魔王？”伏琮倒是很好哄，有了让他心里更舒服的怀疑对象，脸色又放晴了。

至于脱口而出的怀疑对象，这个倒是不难猜，弥亚和魔王就像这个世界的光与影，光线所过之处，必有暗影滋生。

不愿纠结到底出手的是魔王还是弥亚，伏琮在强行清空多余的思绪后，脑袋难得灵光了一下。

“可吾吾里这样做能得到什么？那个给她许下好处的存在，让她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倒是有个猜想。”维克摸了摸下巴，“可惜我们没有带着卡缇娅大师一起过来，不然还能叫她看看，火元星现在坠落的速度，是不是已经有所减缓了。”

【他猜得没错哦～】

【火元星确实因为不灭之炎遗体的能量减少而放缓了速度，您现在多了十二个小时的准备时间哦～】

红字跳出来，证明了维克的话。

伏琮告诉了维克红字的话，听到这个，维克脸上露出一个有些怪异的笑容，看得伏琮……有点难受。

他明白维克这个笑容的意思，魔王多半是不关心火元星落地以后会对世间生灵造成什么样的破坏的。

会花心思让吾吾里牺牲族人来减缓火元星坠落速度的存在，只有弥亚。

让伏琮难受的点还不止于此，现在维克在他面前越来越不装了，他对弥亚的……不满甚至是一点可以称之为恶意的东西，表露无遗。

弥亚也好像不太满意维克的样子。

这两个好像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为什么会有这么深的矛盾呢？

*

鲜花郡。

吾吾里的动作延缓了火元星坠落的时间，给了伏琮更多时间。

他有时间带着维克几人回到鲜花郡看看情况。

因为吾吾里吸收不灭之炎遗体的能量能减缓火元星的速度，关于不灭之炎和火元星之间的联系的猜想，已经不用多验证。

阻止火元星降落的关键多半就在于此，问题是吾吾里这个咒法，牺牲太多，也不一定管用。

要把不灭之炎的力量吸收到枯竭，作为媒介的诺特莫人必死无疑。

又又又又一次遇到这种牺牲少数，拯救多数的戏码，伏琮已经觉得很烦了。

更何况，这个牺牲还未必有用，诺特莫人毕竟是个十分孱弱的族群，让他们容纳不灭之炎的全部力量。

恐怕是做不到的，只是白白浪费这些人的性命罢了。

第二次来到鲜花郡内。

景色还是那样的景色，只是却没了点缀繁华的人。

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人，都和现在正被尔尔北用藤蔓举着跟在他们身后的白毛包子脸一样。

浑身通红，双眼翻白，胡言乱语。

甚至很多状态比他更差一些，连胡言乱语的力气都没了，更有一些……尸体都凉透了。

“吾吾里到底是有什么执念，比她全族的性命都重要要？”伏琮眼睛又开始冒火了。

“您不会觉得，在她心里，她的族人比她自己重要吧？”维克一副看穿吾吾里的样子。

“四百年前，她偷盗长生蜜酒的时候，难道就不知道她的族人会因为她的举动有什么下场？可她还是做了。

做完了，才摆出受害者的模样，说什么被人诓骗，她不动心思，谁还能逼着她不成？

不过是觉得神庭生活的诺特莫人，几百年的寿命太短暂，贪心不足，想要更多，一旦有了机会。

什么对母神的忠诚，什么族人的安危，便全都顾不得了，只想满足自己的贪心。

现在也一样的，她这么多年费尽心血保护全族，也不过是没有足够的诱惑，一旦有了。

她会怎么选，您也看到了。”

伏琮听完这些，脸色实在算不得好看，“同样是一个地方生长的人，性子怎么会差距这么大？”

他说的是尔尔娜，尔尔娜为了族人尽心奔走，最后甚至会为了保全家里最后几个孩子余下的几年时光。

做了几乎是与他们共存亡的选择。

吾吾里这样，或许她这几百年对于诺特莫人大部分来说，做出的贡献比尔尔娜大很多。

可伏琮哪怕不断说服自己，不要随意评判别人的行为，也难免会觉得，她虚伪又自私。

维克见伏琮神色不虞，又话锋一转，“其实，您也不要看我这样说，我与她有旧怨，肯定不会往好处揣测，她对诺特莫人的保护，未必是假意。”

这又是什么意思？好话歹话都得你说？

“毕竟这是将近四百年的时光，紧紧凭着一些虚伪去装，是装不了这么久的。

您可以当成她大脑比较简单，一次只能关注一件事，当关注点挪到下一件事情上的时候，旧的事情，她就不记得了。

未必是有多少狠毒谋算，只是没办法同时考虑几方而已。”

这话说得，一时间听不出来，是夸奖还是贬低。

伏琮看到越来越多的尸体，并不想说话，有几张面孔，他不久前还见过的。

他们曾背着满篓蘑菇，兴冲冲地走向鲜花郡的集市，满脸都是对未来生活的期盼。

现在却只剩下冰凉的身躯，脸上都是虚无的死寂。

他们可能在陷入吾吾里的咒法时，都没反应过来，更别提露出诸如恐惧之类的情绪。

一边在鲜花郡里游荡，寻找吾吾里的藏身之处，维克的小嘴叭叭个不停。

伏琮的拳头捏得越来越紧。

*

他们去了汝汝家的餐厅，也去了据说是吾吾家的聚集地，更是被维克带去了郊外吾吾里的花园。

都没见到吾吾里的踪迹。

唯一变化的是，越来越多的诺特莫人撑不住，从陷入法咒的疯迷状态，变成冰凉的尸体。

可恶，就没有什么办法，能提前结束这注定没有什么实际用途的法咒吗？

【可以有，只是不建议您这样做的哦～】

红字感受到伏琮蠢蠢欲动的情绪，为了稳定他的情绪，偷偷给了他一个建议。

【您还记得，妖精一族是如何诞生的吗？用稍微复杂一点的方式复刻一下就行了哦～】

妖精一族的诞生？

伏琮的记忆回到一年前，尔尔娜喝了他的一滴血，率先蜕变，然后用首领的身份代表尔尔家和他签订了契约。

他记得，当时红字还不建议他签这个契约来着。

【今时不同往日，同样的代价，获得吃饭比干活多的小猫三两只，和获得上千半成熟劳动力比起来，是完全不同的交易哦～】

可是他们现在的首领，不是吾吾里吗？

她怎么会代表她的族人和他签订契约？

【不需要的哦，它们成功撑过蜕变，您就是他们的救命恩人，是从吾吾里的迫害下救下他们的恩人哦～】

【他们可以用自己的自由意志代表自己，不需要首领的代言哦～】

那我要怎么帮他们蜕变呢？总不能一个个喂血吧？

何况……他们能撑得过吗？

他的血可不是什么稳定的万能解药，寒虺可是因为他的血肉，死得很惨。

【要是前几天神智健全的诺特莫人，多半是撑不过的。】

【不过现在他们的意志几乎全被压制，基因数据活性聊胜于无，是抗性最低的时候，发生意外的概率反而比较小哦～】

那我要怎么做？

红色字体骤然转蓝，高亮显示的两个技能摆在他眼前。

「猎龙箭雨」

「特性参杂」

一个弗路德给的老技能，已经被升级过，一个是饥饿时大吃特吃获得技能。

看过技能说明，后颈处凉意灌注全身，他瞬间就懂了，应该怎么做。

伏琮用手指在手掌心狠狠划了一道口子，举起受伤流血的手，血液流出，并未常理那样流向大地。

圆溜溜的血珠脱离大地引力的束缚，一滴滴飘向天空。

血红的云彩遮蔽蓝天和烈日，云彩互相碰撞，激起轰鸣阵阵，色彩混杂的雷电在红云间游动。

很快，血云也被染成彩色，有些像神话故事里的七彩祥云。

伏琮张开翅膀，将维克和尔尔南尔尔北三人护在双翼下。

按照红字的说法，只有陷入法咒，被压制意志的人才能顺利蜕变，他们三个人可不是。

大雨倾盆而下，覆盖整个鲜花郡和蘑菇之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