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提前结束，凡可也没资格抱怨什么，他木着脸翻看魏宇筛完后递过来的几个剧本，打算挑一个顺眼的接了。
“戏份都不多，这个《三餐》的导演是之前合作过的宗沐宗导，他挺喜欢你的戏，给的角色相当于男三了，但是因为题材没什么亮点，演员要配合剧组进行戏外直播巩固角色人设，能接受的话我推荐你接这部。”魏宇边说边把对应的本子拿给他。
“戏外直播。”凡可念叨着把剧本扫了一遍，是很平淡的日常剧，这类剧想要出彩不仅演员演技要自然，还要有些噱头才能提高收视率，剧组整出的花活是每集正式剧情结束后会有几分钟的联动小番外，每个演员保持剧中的身份直播几个小时跟观众互动，剧组再从中截取精彩的瞬间作为番外情节配套放送。
剧本只有最开始的几场戏，薄薄的几页纸很快看完，凡可表现得对自己的戏份很感兴趣，马上就跟宗沐导演进行了视频沟通，角色便很快敲定。
“下周一进组，这次我陪你去。”以为他得了个心仪的工作机会，魏宇挺开心，随手整理好桌子上散落的剧本，和往常一样叫了外卖。
“我自己去就行，你不放心让小赵跟着。”凡可几乎是立刻拒绝，小赵是公司给配的助理，平时进组大多都是他陪同。
“现在不怎么太平，我跟着求个心安。”话音刚落，看剧本的人脸色又阴了几分，魏宇意识到说错话了，立刻找补：“要不要我再点份烧烤解解馋老板。”
“别这么叫我。”
戳点外卖界面的手指一顿，魏宇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凡可以前总说等自己开了工作室当上老板，就给身边的人全涨工资，说得多了，他们都用这个称呼打趣他，现在突然不让叫了，看来状态是真的出了问题。
“我点好了，一会儿记得取。”他抬起胳膊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在离开前拍拍凡可的后背让人打起精神。
外卖送的很快，但蔫蹋的青菜和油腻的肉串并没有起到振奋食欲的作用，凡可想一个人待着，又实在静不下心，索性开了光脑给这两天一直没动静的那头拨了电话。
提示音快结束的时候通话才被接起，敕无祸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打招呼，声音沙哑的如同被砂纸磨过喉咙，听得他嗓子也开始疼起来。
“你怎么样？情况还好吗？”他语速很快，透过虚拟屏打量对面的人。
“还好，撕裂前有大约半个小时的预警，人员伤亡不大。”敕无祸说完缓过一阵，还想问问他的情况，凡可却抢先开口：“那你注意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你很忙吗？”敕无祸用反问留住了人后，才接过副手递来的瓶装水，拧开盖子却没送进嘴。
“快喝。”凡可催促道：“润润嗓子。”
那边没再说什么，小口小口的咽着水，凡可知道他这么喝应该是嗓子疼到了一定程度，但干看着确实不太自在，就主动回答起刚刚的问题：“我接了个新戏，大概要拍两个月，戏份不算重，有几场夜戏，时间还挺紧的。”
敕无祸静静听着，喝掉整瓶水后才继续说道：“那我两个月后去接你。”
屏幕两头谁都没再发出声音，过了一会儿，有士兵来找敕无祸，通话结束之前，凡可给他报了个地址。
进组后的生活忙碌且充实，刚开始复工的凡可还有些不太适应，万幸有魏宇陪着，压得住阵。
“过来把晚饭吃了，一会儿首播差不多要三个小时，不吃撑不住。”
凡可看着桌子上花花绿绿的蔬菜拼盘登时没了胃口，磨洋工似的嚼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在开播前把盘子里的菜叶全部塞进嘴里。
“大家好，已经八点五十了，九点钟我们正式开始。”简单打过招呼，直播间里零零星星飘过几条弹幕回复，人气只有三四百的样子。
咖位太低，知名度和粉丝粘性也没法和一线明星比，凡可保持着剧里有些讨好人格的角色设定，一条条回答着屏幕上稀奇古怪的各种问题。
“主播有什么才艺？没有才艺，主播是个废物。”
“这个直播间是干嘛的？纯唠嗑，唠到十二点老板算我一天工资。”
“你戴美瞳了吗？哪个牌子推荐一下。主播没带美瞳，瞳孔颜色是抠出来画完再安回去的。”
“主播能不能跳个舞？可以啊。”
马上推椅子站起来，凡可扭了一段拉丁又重新坐下，工作人员‘呱唧呱唧’拍着手给他捧场。
“主播真厉害，偏瘫没好就起来挣钱了。”
“怎么办，他只要动起来我就没办法专注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了。”
“主播会唱歌吗？主播唱首情歌吧。”
清清嗓子，凡可主打一个有求必应，一曲终了，直播间观看人数还多了几十个。
“他的脑子好像控制不了他的嗓子，但他好努力，说真的，我哭死。”
“他真没撒谎，他真的啥也不会。”
“主播长得好像没有刚才好看了。”
凡可想翻白眼，默默忍了半天稳住人设，跟观众絮絮叨叨磨叽到十一点，突然肚子咕噜咕噜叫了几声，于是探头问画面外的魏宇：“有啥吃的没？”
“饿了？”魏宇扔过来一小袋手撕面包让他将就将就，下了播就点夜宵。
临时做了几分钟吃播，凡可嚼完最后一口，拍着手里的面包渣子说：“还饿。”他又等了会儿，见魏宇在旁边的小冰箱里掏出来一堆冰淇淋、方便面，心血来潮，举着手机跟工作人员借了个锅，准备自己做顿饭。
“千万小心点儿。”魏宇不方便出现在镜头里，抻着脖子叮嘱到。
“放心吧。”凡可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还不忘给观众朋友们找个好角度。
“这个直播间内容好飘忽啊。”
“不喜欢方便面，喜欢吃手擀面。”
“主播真是‘多才多艺’。”
起锅烧水后凡可没心思管弹幕在说什么，他凭着记忆调了一碗之前拌黄瓜的料汁，等水开后下面饼，什么都没加光煮熟面条后过水捞出，把料汁一股脑倒进去，搅合均匀又拿了袋手撕面包，掰开一半挖了几勺香草味的冰淇淋夹在里面，坐到餐桌前毫不顾及形象的挑起一筷子面就塞进嘴里。
“天呐，你可别死我光脑里。”
“说词啊你倒是！”
“啊啊啊啊，主播长得跟刚才又不一样了啊啊啊啊，好诡异啊！”
该怎么形容这股味道呢，像是烤到两分熟的豆丹剥了皮，一口咬下去喷了满嘴又酸又苦又辣的组织液，凡可脑子里闪过毕生所学的脏话，最后为了贯彻杜绝浪费的优良传统，拧着眉毛吞掉了整碗面条。
冰冰凉凉的奶馅配着松软的面包体，稍稍抚平了他受伤的自尊，弹幕上却全是观众们的玩梗发言，看着及其闹心。
“方便面：没有人为我发声吗？”
“一男子深夜直播面条咬人事件。”
“卧槽都吃完了！”
“他挣钱我是一点儿也不眼红。”
现在的美食直播都是自带味觉共享功能的，虽然凡可的直播内容有些难以捉摸，但还是有不少观众默认开了共享，那碗拌面入了每一位品尝到滋味的网友内心，使人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好不容易挨到十二点，凡可关掉直播间，揉着不太舒服的肚子往自己房间走去，魏宇怕他待会儿更难受，翻出胃药盯着人喝完：“好好睡一觉，明早八点我叫你。”
“好。”凡可回屋精疲力尽的倒在床上，正在酝酿睡意，光脑响了两下，接起后，敕无祸看着他恹恹的样子，声音轻了不少：“很累吗？”
“怎么会，你是要休息了吗？”他抱着被子，只露出眼睛来瞄屏幕，时不时打个哈欠，看起来累惨了。
“还没有，我们在等今天的灾况分析报告，要一点钟左右，现在没什么事情，想跟你说说话。”敕无祸慢慢的吐字，仿佛在给他诵读催眠曲，凡可感觉精神有些困顿，但还能撑一会。
“我今天做了道拌面，明明之前拌黄瓜很好吃的，为什么拌面条就不好吃了。”他迷迷糊糊半睁着眼，脑子里还是忘不掉刚刚的丢人经历，于是要问对面厨艺很好的家伙。
“可能是酱料放多了，我晚些给你写一份调料表，下次照着上面的比例来做，一定不会再出错，因为黄瓜拌的很好吃。”敕无祸声音越来越小，一直等他睡实后，才挂掉通话，给魏宇发了消息让他去凡可房间照看一下。
深夜召开的会议很快结束，敕无祸拧开台灯，凭借记忆一点点默写着食谱，几分钟的时间，字迹占满白纸的空隙，他反复检查了几遍，踩着营地熄灯号的声响给凡可发了过去。
“收到。”
鲜红的气泡提示弹出，他有些惊讶，在漆黑的夜里长久注视着那块虚拟屏幕，一如直视自己跳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