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的水声在耳边响起,勾得她心痒痒。
要……看吗?
要不……就看一眼?
就一眼吧,悄悄地看,不让他发现。
面对这么漂亮的小鱼,她又不是柳下惠,也不是什么圣人。
调整好坐姿,她深吸了几口气,暗暗搓了搓手指,有种干坏事的紧张感。
桑俞时不时会往玻璃隔断上掬几捧水,以免蒸汽阻隔了他的视线,再一次看到那颗毛绒绒的脑袋还靠在那里的时候,呼吸平稳了几分。
迟未晚调整着自己的颈部角度,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刻意,但由于紧张,此刻脑袋转起来像摄像头一样僵直。
失望,大写的失望。
水汽完全糊住了玻璃,除了模糊的轮廓,什么也没看见。失望之余又有些庆幸,她感觉自己像个偷窥的变态。
道德感放出了羞耻心,撕咬蚕食着她的好奇和欲望。
“晚晚?”
由于紧张和心虚,她下意识转过脸,坐直了身子答道:“我在。”
伴随着花洒冲刷着整块玻璃,清晰的视野中,两人来了个四目相对。
“……”
“……”
一个真害羞地别开了脸。
一个假正经地撇开了视线。
迟未晚视线扫在地板上,心虚地蹭了下鼻尖,“怎么了?”
桑俞脸红到了脖颈,说话还带了结巴,“我,我进来,忘带衣服了。”
“哦哦,我去帮你拿。”
桑俞下意识拒绝她离开他的视线,“别……”
“那,我闭眼?”她试探。
桑俞紧张地吸了口气,将浴室的们拉开一道缝,“不,不用,我……你都可以看的……”
啊?!
这,可以吗?
好慷慨的小鱼。
要不是他紧张的语气和红透了的耳朵,她还真以为他这么淡定呢。
一瞬间,羞耻心被彻底踩在了脚底下,蠢蠢欲动的好奇完胜。她承认自己的欲望,尤其是在面对他的时候。
也许女性的欲望在生理层面比男性的更加隐蔽,但在心理层面,它们一样磅礴,一样渴望着对方。
“晚晚,我,出来了?”
“哦,好!”
不得不说,他的身材真的很好,像细腻的大理石雕像,优美,具体,充满力量感,每一分细节都恰到好处。水汽熏蒸过的皮肤泛着淡淡的粉红,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身后,为这具雕像赋予了独特的东方美学韵味。
视线由整体到局部,迟未晚努力说服自己,既然他真大方,她也就没必要假客气了。
只一眼就微微蹙眉。
唔……比较协调,不丑。
“好看吗?”他勾起唇角,嗓音轻柔,让人生不出防备。
“剃掉的话……”
后知后觉自己被套了,她及时打住,慌乱撇开视线,心噗通噗通地跳着。
“好——”桑俞红着脸应着。
谁能想到他会答应,真是羞死人了,“你自己找衣服穿吧,我先出去了。”
三下五除二套好衣服,跟出去时她刚到床边,他小心翼翼地缠抱上来,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心下才稍稍落定。
迟未晚推他,“桑俞,吹头发,不然会头疼。”
他僵了一瞬后整个人贴得更紧,下巴蹭着她的肩颈撒娇:“晚晚,叫我小鱼好不好,你叫桑俞的时候,我的心都跟着颤了一下。”
他在这段感情里,敏感多疑,过分警觉,十分没安全感。这是她的观察结果。
看着缠在腰上的手臂,黑色的小鱼纹身眷恋地环着那圈牙印,她叹了口长长的气,“怎么就教不会呢。”
听到她叹气,桑俞慌忙去探她的神色,以为她还在为今天的事生气,“晚晚,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我以后一定跟蒋怡好好相处。”
“我说的不是这个。”她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神色认真地捧着他的脸。
“小鱼,永远不要把自己放那么低,你得学会爱自己。”
桑俞双手覆住捧着他脸的双手,迷恋又痴缠地歪头,用唇角轻蹭着她的掌心,“……晚晚,因为你爱我,我才会爱自己。我是你用爱浇灌出来的,没有你,我就会枯萎。所以,能不能求你,一直爱我……”
此刻,他像一株脆弱的藤蔓植物,缠绕,依附在她身上。
在这段关系中,迟未晚才一直是那棵蒂固根深的树。
小鱼,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小鱼,我们谈谈好不好。”
迟未晚没有直接回应他的请求,这让他的心一阵抽疼,咬着嘴唇闷哼了一声,“嗯。”
她摸着他的湿法,吻了吻他耳侧,“乖,先吹头发。”
他像个玩偶任她摆弄,失神地坐在按摩椅上,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的会是怎么样的审判。
颓唐,害怕,心慌……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的吹风机声停了,他从没觉得世界这么安静过。
安静地只剩心跳,还有轻微的耳鸣。
不安感再次被放大,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慌忙去找她的手,贴着嘴唇轻颤,“晚晚……”
迟未晚从身后动作轻缓地抱住他,生怕惊动了他,“小鱼,不要不安,来试试我的方法?”
他眼底隐隐有闪动出一丝光点。
“我爱你。”
缱绻的语调在耳边温和缠绕,一瞬间令人窒息的静默变成了嗡鸣,带着地崩山摧,移山填海之势。
他再也无法忍受,扭过身重重吻上了她。
迟未晚轻柔地接纳着他的一切,予以他无限温柔和包容,“小鱼,我爱你……”
“晚晚,我也爱你,好爱你……”
嗡鸣逐渐淹没在接吻声中,他知道她哪里最敏感,坏心地去逗弄,引诱她一遍遍说出我爱你……
这个吻断断续续却持续了很久,最后两人都歪倒在按摩椅里,抵着对方的额头喘息。
她带起他的手,抚摸着自己耳朵上的那枚暗红色耳钉,神色认真又坚定,“小鱼,相信我好吗?”
“好。”桑俞盯着她的眼睫微颤,喉咙干涩,“晚晚,能不能咬我。”
她想起了蒋怡提到的自毁倾向,想起来五年前那通视频电话里的一道道血痕,屏住呼吸,食指指节诱导性地摩挲着自己的下唇,露出一点莹白的牙齿,“为什么?”
桑俞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到她唇上,眼神中带了迷离,呼吸加重,“不知道……想再重一点……”
迟未晚单指压在他的唇畔上,阻止了这个吻。感受着他的情动,膝盖挤了上去,“是这样重一点吗?”
一道抑制不住的灼热鼻息带着重喘打在她耳畔。
“晚晚,我想……”
迟未晚轻咬他的耳垂,舌尖扫过耳廓,“想什么,告诉我。”
他被逼得眼泪都出来了,眯着眼眶摇头,嗓音里还带着哭腔,“晚晚,我难受……”
“哪里难受呢,小鱼告诉我好不好?”
他抓住她的手紧紧压在心口,声音急促,“这里,这里,空空的,要再重一点……”
她眉心贴了上去,对着那颗心脏低语,“要不要我在这里,咬一口。”
“要,要,晚晚,重一点,疼一点,让我感受到你……”
迟未晚隔着他的睡衣咬住那一点,牙齿微微用力,同时膝盖慢慢上磨……
他今晚压抑的情绪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她感觉得到。也许他自己都还没察觉到那句下意识说出的“重一点”是什么意思,她敏锐地嗅到那极有可能是他自伤是前兆。如果不给他的情绪找到一个合理的发泄口,他会把自己逼崩溃的。
一股浓浓的味道飘散在洗手间内,桑俞紧紧把头埋在她颈窝哭吟着喘息,“晚晚,晚晚……”
迟未晚叹了口气,手掌按在他颈侧,摩挲着安抚,无声地回应。
最终两人又重新洗了澡,桑俞抱着她躺到了床上。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吗?”小夜灯暖黄色的光照在两人脸上,她轻柔地抚摸着他的面颊。
桑俞此时像是一把松了弦的弓,听到她的话又不由紧绷起来。
迟未晚捏了捏他的脸逗他,“别紧张了,我不想再来一次了,刚刚在上面真的很累……”
桑俞脸上一热,点了点头,“嗯。”
“是你自己说,还是我来问?”
“我……”他咬唇,贴近她几分,“我有听你的话,我有接受治疗的。”
“嗯,然后呢。”她有的是时间等着他一点一点挤牙膏。
“已经好很多了,自从你回来后,我基本不会失眠了,真的。”
迟未晚抿唇,他还是不肯说实话,或者说,他试图给她营造一种他很好的假象。
可事实是,他一点也不好。
见她不出声,他赶忙补充:“我还去看了心理医生,他说我的状况越来越好了,进步很大。而且我有听你的话,把那些疤都去掉了。”
她想叫他的全名来提醒他,因为他不说实话,所以她有点生气。又一想到他的哀求,最还是心软了,长长呼了口气疏解。
胸中郁结的气似乎怎么也叹不完,“小鱼,带我去见你的主治医生和心理医生。”
桑俞瞳孔骤缩,整个人僵住。
“晚晚……”他下意识回避。
“你发现了吧,是不是很想知道我不穿那条舞裙的原因。”
他再一次怔住。
迟未晚指节轻柔地抚过他的眼尾,“如果我们还有一辈子要走,那我是有知情权的,你也一样,不是吗?”
其实他多少猜到她不能穿舞裙的原因和那件事有关,这一直在暗中刺痛着他,和当初的刀伤一样,成了他的心病。
而且,一辈子,这个词实在太动人了。
她心里有他,他在她未来的规划里,在她一辈子的规划里。意识到这点,心脏砰砰乱跳,一下快过一下。
“晚晚,告诉我。”他嘴唇和声音都在抖。
迟未晚在他的唇角落下一吻,“见过你的主治大夫后我会跟你去做体检,不要让我们之间再有隔阂和无法负担的秘密了,好吗小鱼。”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