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南月？

诗安听到她的名字被这个男人念出，站定在楼梯口和走廊的交界处。

这个角度远远看去，只能看到她的半个身子。

但她没有转身，只是沉默了片刻，转而反问这个男人：

“知道叶南月，也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吗？”

似乎是诗安的反应和这男人所想的截然相反，他立刻辩驳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

但很可惜，这个缠着绷带的小姑娘依旧不想听完他说的话。

自顾自地往走廊上走去。

他没了法子，低声咒骂了几声，也跟了上去。

“我对你没有恶意！姑奶奶......”

“我的老天，怎么走那么快......”

“你就不累吗？我其实是......”

跟在诗安身后的男人喋喋不休，所说的话就像蚊子嗡鸣一般，听得见但除不掉，没有任何意义。

诗安一时之间想不明白为什么叶南月会选上这么一个人。

至少就初次见面来看，"认亲"的态度过于强烈，反而容易让人起疑。

就这点而言，这人似乎没有什么可取的地方。

“哎！”

在他传来一声惊呼后，诗安便感觉自己手臂一痛。

再眨眼，就是被这不知何时凑上来的男人抓着躲到一旁的房间里。

诗安看着他向外观察的模样，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

对这个男人的初次印象也随之更改。

反应很迅速。

抓住她，接着拿出身份卡开门，顺势掩上门......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得就像经常做一般。

身份卡的抽拿好像就是一瞬间发生的事，诗安几乎没能看清卡上面的信息。

能拥有身份卡......

证明了这个人是相当于“管理员”的存在。

她环顾着房间四周，入目便是层层书架，上边罗列着分类好的各式文件夹。

顿时心下一喜，开始凑近观察着其间排布规律，寻找自己想要的文件。

却是在走近后目光不经意一瞥，看到了桌面上的一份《维修人员检修轮班表》。

“你难道不知道会有巡逻机器人吗？”

这个男人透过门缝观察，一边为诗安解释，“它们每小时巡逻一次。”

诗安翻阅着文件，无所谓地回答道：“从这里没有监控就能感觉到，这巡逻意义不大。”

那男人回过头看向已经在查找资料的诗安，关上了门，狐疑问：“你怎么知道这里没有监控？”

"猜的。"

诗安如此回应。

同时默默后退了几步，和他保持了一定距离。

"猜的？"

他不确认地重复了一遍，似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诗安则是专注于自己手中的资料。

在察觉到现在这种对话实在浪费时间后，伸手将那份轮班表拿起，将有这个男人照片的那一面翻出，抖了抖，一板一眼念道：

“工作人员姓名，齐问，编号，040。负责检修日期，科学纪年152年6月21日。检修区域，东区。”

她抬眼看了一眼齐问，"我一般不会轻易相信陌生人的好意。除非你一开始便向我表明，你有可以打开我需要地方的钥匙。"

齐问愣在原地，随后张了张嘴，反驳："你根本没有给我讲话的机会。"

诗安又翻了一页纸张，停顿片刻，反问道："我没有吗？"

她将看完的一本资料放回原处，重新拿出一本。

嘴上不停："在这种情况下，你应该作为自爆身份的那一个，并且以最简洁明了的方式表达清楚。刚才......"

诗安回忆了一番刚才二人之间的接触，"我完全有理由向巡逻机器人要求，以'骚扰'的罪名将你扣押。"

"好吧......算我嘴笨。我现在和你重新说一遍......"

齐问挠了挠自己的头，似乎对现状很是无奈，"你刚刚说的那些没错。我是洞察谷的一名维修人员，编号040......"

"很抱歉需要打断你一下，因为感觉现在有点浪费时间......"诗安又将一本信息册合上，重新拿出另一份，"你能接受一问一答的形式吗？我来问，你来答。"

"行。"

"如果我没有猜错，身为维修人员的你们应该不会有身份卡这种东西。如果是为了保证你们维修便捷，那科学院的相关信息安全就完全得不到保障......毕竟你们是除相关人员外第二个最有可能接触这些信息的存在。"

齐问似乎也不打算隐瞒，从口袋中拿出身份卡，将上面的信息亮明：

"如你所见，上面的人不是我。说实话，老子也不知道这是谁的，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不在洞察谷。我是在早些时候为了调查洞察谷各项信息时盗用了这个身份卡，以此来帮叶南月获取信息。"

诗安在看到那张身份卡上的信息后怔住了。

蒋柯宁。

这个名字诗安见过。

好像就在不久之前，有谁曾拿过一个证件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不对......

难道有两份证件？

诗安将手中的资料放下，向前走了一步，在将要触碰到那张身份卡后，她顿了一下，向齐问询问道："介意我看看吗？"

似乎是现在诗安的反差过大，站在对面的齐问就像甩掉手中烫手山芋般将身份卡丢到诗安手里："拿去拿去。你这个人怎么......呃，算了，没什么。"

诗安收回了盯着齐问的视线，一边端详着一边询问：

"这份身份卡，是只有在洞察谷的研究人员才有吗？"

"准确来说，是和实验有关的所有人员。"

"实验？"

"嘶......具体什么实验我也不清楚，虽然我到这里已经三年多了，但是关于实验内容的风声，老子是一点也没听到。"

"三年？"诗安抓住了他话语中提到的数字，"你说你到这里来已经三年了？"

"准确来说，是三年半。"

诗安忽的有些毛骨悚然。

今年是科学纪年152年，但是这个齐问，已经在洞察谷呆了3年了。

也就是说，齐问是科学纪年149年开始在这里工作的。

而作为幕后主使的叶南月......

——难道她那时候就已经开始为现在做准备了？

"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叶南月的？"

诗安将身份卡重新还给他。

"五年前吧。"

"在哪和她认识的？"

"D区吧，那时候我生活不太如意，是叶南月带我去的收容所。说来也好笑，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本事还不小。"

五年前？

那就是科学纪年147年。

诗安努力地从自己的脑海中搜寻叶南月去过D区的记忆，但无功而返。

她对此一点印象也没有。

唯一清晰记得的，就是同年她和叶南月一起前来B区。

——难道叶南月趁她不注意，偷偷跑到D区来，随便救下一个人，又顺便提前开始在洞察谷安插眼线？

有些太荒谬了。

但一时之间，诗安找不到更好的解释。

她抬眼看了下这个站在她面前的男人，脑海中浮现出上次在宋思阳车上所见的面容。

竟意外的发觉，二人乍一看，还有些相似之处。

再回想刚才这个男人手脚迅捷的场面，她直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但看这个人到现在为止多余的伤害她的举动......

诗安只能先将这个人归类到"勉强可信"的行列。

至于他所说的其他信息，暂且存疑。

她再次拉开了和齐问的距离，将话题引到叶南月身上："叶南月让你做什么？"

"大概就是让我暗中调查，科学院有没有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原因呢？"

"小鬼，拿钱办事就行，哪有那么多好奇心啊。"

齐问的情绪似乎不是很稳定，时不时就会怒火中烧，回复的语气也是狂躁至极。

就表面来看，叶南月和他似乎是雇主与被雇佣者的关系。

但又没有那么简单。

能在此蛰伏那么多年，肯定不单单只是这么普通的雇佣关系。

——难道齐问在洞察谷的这些年里，都没有想过为自己谋利或是......

尝试逃离？

诗安摇了摇头，将多余的想法先抛出脑海。

"那她让你为我做什么？"

诗安看着他从口袋里拿出烟和火机，却不急着点，先是回答了她："还能怎么样，把你送走呗。"

齐问将烟放到自己口中，明明是未点燃的烟草，他却一副陶醉的模样猛吸了一口，“我只知道，她最近给我的任务是，让我把一个浑身缠满绷带的小孩从洞察谷送走。”

——怪人。

诗安心中暗道。

但她想到今天在东区举办的那场考试，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可我今天并没有参与那场考试......”

“你是想说，缺考就必然离开？”

“难道不是吗？”

齐问却是收回了视线，勾了勾嘴角。

又做了一个吐气的动作。

"这个地方，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他像是忽然感慨，看着天花板，莫名的来了这么一句。

下一秒，他就站起身，将那完好无损的烟重新放回口袋：

"走吧，小鬼，这里虽然叫'资料室'，但是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虽然不知道你从哪知道的......但‘拿钱办事’是本大爷的信条，既然收了她的钱，那我就得保证完成任务。看你对这里很感兴趣，就让本大爷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门打开。

却在门打开了一条缝后，又猛地将门关上。

诗安没看清门外是什么，只注意到齐问变了脸色。

原本不屑的神情变得有些焦躁。

只听到上头传来一句粗口话，自己便被推到一旁，手中多了张身份卡。

抬头看去，是齐问用手指着自己，摆出个人走的姿势，又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像是身上有件风衣般抖了抖，同时一手虚握好像拿着什么晃荡......

而他本人，则是紧闭着嘴唇，没有再多言。

结合起来，似乎表达：

我来引开，去实验室。

在意识到对方在做什么后，诗安有些不敢相信。

太熟悉了。

这简直就是《匿名游戏》玩家的会面现场。

但也是这个举动，让诗安忽的意识到——

叶南月是如何通过游戏和齐问产生了联系。

莫名其妙。

却也，不可思议。

—

这边的柯弦音，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向东区实验室赶去。

但往小的说，东区随便一间房都可以叫做实验室。

这里面成百上千，哪一间才是诗安会去的地方？

柯弦音没有想过这个问腿，在从向颂之口中得知消息后，她所想的就是赶紧找到诗安，将一切告诉她，接着再在两个月内把她送走。

——可是......有必要吗？

她停住了脚步，脑海中突然出现这么一个疑问。

——我可以将一切安排好，也不用让她知道......

这想法接踵而至，如漩涡一般，愈来愈大，将她困于原地，又不断向下吸。

也如一场及时雨，让她好像看到干涸田地明日的丰收。

“......对，就这样！”

她站在原地喃喃道。

眉眼都染上了喜悦的颜色。

而此时，面前恰好“走”来一位机器人。

脚底车轮发出不小的声响，它的系统在检测到原定路线多了个障碍物后，径直操控它改变了路线，往其他方向走去。

这么大费周章，只能是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