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谁也没有再说话,沉默了很久。
幽镜泽默默地握住玉启岸受伤的手,拿出干净的手巾为他简单包扎了下。
经这一遭,一人一妖大伤元气。随便找了个地方休息了一晚,第二日,玉启岸提议去有人的地方休息一下。
幽镜泽没有意见。两个各怀心事的共躺一片大地,望着天上繁星,一时无语。幽镜泽心里头第一次出现了不一样的恐惧,他会连累到身边的所有人。
会的,还会有人因为他而死。
幽镜泽侧身蜷缩起来。
想消失。
他,不能再跟着玉启岸了。他以为有了可以控制住他灵魂暴动的法器就可以像一个正常的,不会有危险的妖怪一样。可是他还是错了,这世上总有东西可以克制他这种怪物。
只是,他没有想到会这么早的遇见,还会连累了玉启岸。
恍惚中幽镜泽听到了玉启岸的声音,他以为是幻觉,但玉启岸是真真切切喊了他的名字。
“嗯?”幽镜泽急忙应声。“怎么了?”
“我睡不着。”玉启岸说。“你也睡不着?”
“……算是吧。”幽镜泽说。声音很弱。
玉启岸侧过身子看幽镜泽的后背,那妖不肯转过来看他。
“幽镜泽。”
“玉启岸。”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玉启岸明显愣了一下,幽镜泽接着说:“我把另一块玉也还给你吧。”
玉启岸再次愣神,问:“你说什么?”
“我想回去了。”幽镜泽这样说道。
玉启岸没接话,仰躺在地上,又是安静了一会儿,他终于开口:“可你答应了我的。……幽镜泽,我想喝酒了,咱们明天去喝酒吧。”
“……”
幽镜泽轻笑了下,喉咙发涩。玉启岸当然没有听见,他默认了,闭上眼。
满天星辰如此绚烂又怎样,不睁开眼,还是黑暗。
第二日,玉启岸最先醒过来,纯粹是被疼醒的。
“幽镜泽!我的手!”玉启岸疼得来回转圈,剑上竟然涂了毒,没人性!一夜发酵,玉启岸的手简直肿成了沙包,而且还微微发紫。
幽镜泽只好先帮他阻止毒素蔓延,然后飞快地带他去看医师。
“你说,我的手会不会不能要了?”玉启岸想哭。
“不会。”幽镜泽向他保证。
“可我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了……”玉启岸简直要崩溃了,以为只是普通的被剑划了一道,谁知……
走进医馆,里头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他坐在柜台前的榻椅上,手里举着一本厚沉的书本。他们进来时老人正舔着手指翻页,见到有客人光顾他也不为所动。
茶水淡去,老人端起喝了一口,抬起眼来看。
“好奇特的妖怪。”他说了一句。
一人一妖皆是愣在原地,老人很有兴趣地朝他们走过来,幽镜泽果断站在玉启岸身前,冷眸看着老人。
老人笑出了声,捋着长须道:“我还是第一次在这里见到人和妖和平相处,看来外面已经太平了。”
他用反问的语气说这话,真是可笑极了,很刺耳。
人妖反抗组织哪里都有,一旦遇着,自认倒霉赶紧立遗书才是正事。
老人也没有探寻很多,又道:“你身后之人中的毒很奇特,不像是南国毒术,倒像是人造毒。”
幽镜泽道:“你有能力治他吗?”
“总得先让我看了再说。”
幽镜泽盯着老人看了一会,侧开身子。玉启岸把自己的手给他看。老人拿着玉启岸的手端详了几分,挥手道:“好解好解!毒没有蔓延全身,再好解不过了。”
老人为玉启岸写了一副药子,倒是没有收两位的钱,只说想喝街头巷子里的桂花酒,喊一人一妖给他去买。后又说自己为玉启岸煎药,让幽镜泽自己去。
幽镜泽无奈,只得去买。暂留玉启岸一人,遂去买酒不提。
玉启岸坐在医馆里,老人为他去拿药。玉启岸心里头只想:这老医生人还怪好的。
说起来这药还挺奇怪的,取药材各二两,凿碎研磨成粉末,加清水浸泡一会儿,过滤,放水留药。然后敷在手上就可以了。
等浸泡的空隙,老人向玉启岸搭话:“你们是从外面过来的吗?”
“是。”
“是路过这里还是要在这里办事?”
玉启岸笑道:“您看我的手,怎么还问这种问题。”
老人也被自己逗笑了,不再说话。
静默下来,玉启岸想起幽镜泽去了很久却不见回来。没有办法,老医生要求的那卖桂花酒的店铺生意异常火爆,排了很长很长的队伍,幽镜泽也是心里着急但现实无奈。
待玉启岸敷好药仍不见幽镜泽回来,老医生道:“再等一会吧,那家店常常要排很久呢。”说着坐在躺椅上看起了书。
另一头的幽镜泽等了许久,终于进去了。忙买了桂花酒回去。
老医生得到了酒,很满意地放他们离开。一人一妖皆没有赶回观楼的力气,索性在这里暂停一天。
玉启岸很早就想这样做了——给幽镜泽好好换一身衣服。
褪去那些灰败破烂的衣服,换上新装的幽镜泽简直像变了个样似的。尽管知道幽镜泽模样好,玉启岸也没想到稍微打扮一下会好看到这个样子。
更没想到的是,自己的眼睛就像是粘在幽镜泽身上了一样,挪不开。
或者说,不想挪开。
有些奇怪。
玉启岸在心里说,自己什么时候变这么奇怪了?
看着幽镜泽对自己露出的笑容,半天,玉启岸没有移开眼。
想张口说话,却张不开。是不敢,还是?
可那是很重要的话。
玉启岸跟在幽镜泽身后,无语。
人间落雨。
幽镜泽与玉启岸躲在寺里避雨,当然这也是他们今晚的住处。听着雨点落在屋檐,水坛,青地,滴答,噗通,哗啦。安静,祥和。
“幽镜泽……”
玉启岸喊了一声,幽镜泽惊了一下,正要扭头手先被抓住了,却见玉启岸往他身上压了过来。
玉启岸就这样倒幽镜泽膝上睡着了。
也许是雨声掩盖住了心跳的声音。
幽镜泽俯下身子,在玉启岸额上落下虔诚的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