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挡,对面的人一身黑色的短打,宽大的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底下还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猩红色的眼睛。手中两柄弯刀,身韧如柳,躲开了司怀昀的一剑。
此人擅长暗器,正面杠上对其而言实属不利,几十个来回后,抓住一个机会脱身离去。
司怀昀抬手示意暗卫们暗地里跟上去,目光望着那人离去的地方。他手上剑的血槽有一条明晃晃的血线。司怀昀的手指浅浅划过,在云层褪去的月光下更加鲜艳。
最后司怀昀下令将这里又重新翻了一遍,确认了没有其他人才放下心来。过会儿派去追的暗卫也回来了,说是追丢了。
司怀昀倒不责罚:“魔族本就行踪诡秘,他的目标不是我,没有恶意,只是暂住于此罢了。”他回头看向元北庭,“刚才吓着你了吗?”
元北庭默了片刻,摇摇头,随后声音有些冷的道:“飞镖都朝你脸上飞来了,还‘没有恶意’?”
司怀昀笑了笑:“你在担心我吗?”
元北庭坐在他身边,垂下眉眼:“嗯。”
司怀昀本是一句轻佻的逗趣话,反而被这一句搞得心头一跳。他有些招架不住地看向不远处搭建帐篷的暗卫,道:“不用担心,这种程度我还是挡得住的。”
他们生了一堆篝火,不分什么尊卑都坐在一处——除了百里落天那个死板至极的玩意非要在旁边杵着。司怀昀倒是已经习惯,就随着他去。
他带着元北庭骑马玩的时候打了几只兔子,让人拿下去洗干净烤了,有人又陆陆续续打了些野猪什么的,杂七杂八下来也够这帮男人吃了。
司怀昀先烤了一只最肥的腿给元北庭。这腿为了能烤熟不烤糊外面削了一层,内里的肉十分肥嫩,一口咬下去绝对特别劲道,汁水四溅。
元北庭接过,低声吩咐了川千央几句,川千央回马车,回来就拿了一盒子的调味料过来。
司怀昀不客气地用了:“小俘虏,还挺会享受。”
元北庭手一抖,转头看司怀昀,这位太子殿下却丝毫不认为这称呼有什么不对。
于是元北庭眼神申诉无果,只能转回头答道:“这种野外打来的野味一是不干净,二是腥味重,根本就难吃得要死,不加调味料不如啃野果子,至少嘴里有点正常的味。”
元北庭仔细刷过后递给司怀昀,让他尝尝。司怀昀很给面子,咬了一大块,并且大为称赞。
有人捕了一只狐狸过来,司怀昀看着是只幼狐,今晚的食物也够,便没让它做盘中餐。暗卫已经把它洗刷干净,那幼狐正在给自己舔毛,没心没肺的,都不知道自己险些丢了小命。
司怀昀回头看看在篝火旁已经眯起眼睛要打瞌睡的元北庭,缺德的太子殿下突然不怀好意地笑了。
太子一笑,世事难料,太子再笑,大事不妙。
果然,太子殿下鬼鬼祟祟地坐过去,把狐狸抱给元北庭看:“小俘虏,快看。”
元北庭吃饱喝足,原本都快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听见这一声看过来,好久眼神才聚上焦:“什么东西,狐狸?”
那只小狐狸十分乖顺,被人握着爪子也不躲闪,所以也没怎么受伤。
此时被司怀昀抓住爪子,吓唬元北庭道:“别怪我没告诉你,可小心一点这种深山老林里的狐狸精,专挑你这种俊俏的小公子勾搭,你精魄要是被吸没了,就只会乐呵着冲人傻笑,嘴里还淌着哈喇子呢。”
小狐狸似乎在附和一样,跟着尾音叫了一声,软软呼呼的,倒像在撒娇。
元北庭想象了一下自己那副尊容,不禁打了个寒噤:“殿下放心,在下一定会跟紧你的。”
司怀昀笑道:“我哪儿能时时刻刻看着你啊,不用这么麻烦。”
他邀请元北庭进了帐子,行迹坦荡得仿佛接下来不是要做缺德事。
他掀袍坐在案边,握支毛笔从砚台上吸墨,看元北庭还站在门口,司怀昀“啧”一声:“站那么远干嘛,过来点。”
元北庭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帮他抱着小狐狸站门口,此时心虽有不妙,但还是慢慢地走了过去,让蹲下便蹲下,让凑近便凑近,司怀昀不断诱导他靠近点,突然一毛笔飞来要往他脸上抹,元北庭反应迅速地躲开。
司怀昀一笔落空,无辜地看着他:“你躲什么,我这不是帮你伪装吗。遮了美貌,不就不怕狐狸精找上门了?”
元北庭忍了又忍:“……太子殿下!我是刚从西域回来吃了不少沙子,但不代表我是傻子!”
被抓来的小俘虏胆大包天地对着太子殿下吼了一通,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还顺便拐走了殿下的小狐狸。
司怀昀乐极了,好不容易才喘上一口气:“还是这么好逗。”
“殿下,您为何要叫他俘虏。”百里落天看元北庭气鼓鼓地出去,进来给约莫笑口渴了的殿下倒茶。
司怀昀抿了一口:“落天啊,你不觉得这样很有趣吗?”看着百里落天那略带茫然的样子,他一摆手,“算了,跟你这样的老古板解释不清楚。”
百里落天慢吞吞道:“依照平津国的规矩来看,冒犯皇族的庶人打为奴隶,所以应该叫……”
“百里落天,”司怀昀收了笑,毋庸置疑地打断了他。静默良久后淡声道,“不要在他面前提那两个字。”
“……是。”
司怀昀手里的茶杯微烫,他放在桌面上轻轻旋转着,问道:“那个商贩所来的便是这边的一个山头?”
他现在所查的便是那位卖画给自己,画上有六皇子印章的那名商贩。
他追踪溯源,发现那枚印章正是从这个商贩这里流出,才慢慢盛行于江南。
百里落天答:“是,他换了一身打扮,看来本做的是山匪勾当。”
司怀昀敛了眉:“先不要打草惊蛇,先给我盯紧了,明日再去探探,我倒要看看这卖画的究竟有什么目的。”
川千央心中不安,本以为今晚要自己守着这么大一个帐子了,转头看见自家主子抱着一只小狐狸进来了,神色看起来还不错。
那小狐狸看上去确实是困极了,迷迷糊糊地哼唧着,川千央给它收拾了一个窝,一趴在里边便睡着了。
元北庭用温水净了手,道:“那百里落天能闻见魔气,不过刚才他路过我身边的时候,我给他施了点东西,他这段时间暂时闻不见了。”
元北庭用扇子拍了拍头:“殿下现在看我看得颇紧,只能出此下策了,真是让人发愁。”
川千央:“……”她可没看出来主子脸上有半分愁。
川千央低头:“是,属下会小心。”她半跪下来,“主子,暗烈他不是故意的,请主子不要怪罪他。”
灯笼的光极亮,元北庭拿着拨子挑弄着油灯里的火,里面轻轻响了一声炸,他没有回答她,而是问她:“你在这,魔渊里的那些事都是谁在管?”
“是属下偶尔抽空让暗烈送过来,批完再送回去。”川千央皱着眉头,“那百里落天警戒心实在太高,这段时间看得紧,我出不去,暗烈也进不来。暗烈又不知情况,所以才冒犯了太子殿下,还请主子恕罪。”
元北庭手一顿,随后轻轻敲打着油灯,发出规律的击打声,随后一撂拨子,道:“算了,我还是出去看看他——让药轩子过来一趟。”
川千央感念道:“多谢主子。”
元北庭将灯吹灭,悄无声息地带着川千央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