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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祭衣烬以戮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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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千钧一发之时,元北庭感知到了从燕风凡身上传来的气息,那是来自赤庸手下一个专营幻境的护法的血脉。在平津与明渊的大战后,他帮司怀昀清理伤口的时候就感知到了这个气息,不过他一直没有再查到相关线索,直到今日。

可他明明连燕风凡的骨血都查过,为何会出现这样的纰漏?

如果是……元北庭突然想到了什么。

司怀昀在被卷入漩涡的瞬间,面前有无数的光影一闪而过。而他的身体乃至灵魂,都好像被拉扯着下坠。他努力想要保持清醒,去看清那些光影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却终究陷入混沌失去了知觉。

等到他恍惚醒来时,隐约听见旁边有人轻声唤他,他睁开眼睛,看见床幔被宫女拉起,面前是张贝财那张皱巴巴的太监脸。

他甚至难以分辨现实或是梦境。

张贝财看着万岁爷终于醒来,立马安排洗漱更衣,准备上朝。司怀昀几乎麻木般被收拾齐整,他前襟有些褶皱,宫女上前来为他打理整平,他垂下眼去看她,那是一双极冷极深的眸子,让人骨头都忍不住发冷。宫女在不经意看见后立马被吓得腿软倒在地上。

她一失态,周围一圈人全都跪了下来,张贝财呵斥道:“这蠢奴才!伺候陛下的事也是能马虎得的?!”

那宫女回过神来,连连磕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张贝财揣度着陛下的沉默,正要张口,陛下却开了口:“不妨事,都退下吧。”他轻轻摆摆手。

宫女如蒙大赦,连连谢恩后忙不迭地退出去了。

他想起来了,这个时候,他分明已经疯了。

此时是泰安二年。

昌国侯陨。

元北庭一进来就感到了胸闷气短,他此时孤身一人呆在一片偏远山区,四周无人。他随便找了个山洞躲避山雨。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全是自己抓出来的血痕,十指指尖都是血痂。

他好不容易缓过来一口气,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找了个水洼把手洗干净,却发现手臂上的伤迟迟不好,这才想起是个什么情景,如今他的治愈能力还没那么强。

元北庭看着水滴将枝叶压下去发愣。就在前几日,小妖魔魔气暴走,杀伤了大批人,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

他由魔族与妖族结合,本身为妖魔,血脉不纯。如果只是在魔渊,魔气充裕会将妖力压下。可他已经在人间呆了数十年,魔气与妖力在他身体中争锋相对,他的身体越来越无法承受,每到溢出之时,定然是痛苦万分。他在这种痛苦下日益被侵蚀损耗,迟早要被耗死,可还学习一本荒谬的所谓秘法,试图控制调和自己身体里的力量,就在一瞬间,失去理智,走火入魔。

他闯了大祸,不敢回去,就找了个地方先调息。

他走之前,对上陛下的目光,仓皇着不敢直视,一身暴虐的魔气让他躲开了陛下伸过来的手。他咽了一口唾沫,眼圈一下就红了,斩钉截铁道:“我知道陛下只要有用的人,不要只会在您身边摇尾乞怜的狗,丧失了价值就要继续创造价值。”

他太了解了,苏家是如何没落的。他们在协助喻皑夺权的时候,就该明白这是件与虎谋皮的事。他们太过逾矩,居然相信胆敢反抗王权的人骨子里是懦弱的,认为是自己掌控了喻皑,所以嚣张跋扈,颐指气使,没有一点臣的规矩。

苏介有一点脑子,但不清楚自己的脑子有几斤几两。所以他总是刚愎自用,自以为是,让喻皑屡次给这个蠢货收拾烂摊子,喻皑早就烦透了。所以才会有后面的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他不想步苏家的后尘,所以他拼命为自己创造价值,陛下需要百战百胜的将军,他就成为英勇无匹的武神,陛下需要盛世的一块招牌,他就成为那个吉祥物。

陛下不需要为祸山河的邪魔,他就堕入地狱,哪怕重铸血骨。

只是他记得,当他最后跳下魔渊幽火的时候,陛下却突然出现在雁湫山上。他能闻到陛下身上浸透的血腥味,可没来得及想,便不可控制。他怕伤到陛下,于是转头匆匆离开。

魔渊幽火是世间最难驯服的火,他慢慢引渡火一点点改造他的血脉,将那妖的血脉尽数烧干净。他当时已经可以将魔渊幽火控制到如此地步,可当鬼魔大宴上赤庸让他去取最绚烂的幽冥花时,他任凭魔渊幽火将他灼烧得面目全非,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魑魅魍魉。

只有那样,赤庸才会没那么忌惮他,他才有更多的空间与时间可以徐徐图之。

元北庭想完了前尘往事,手上的水渍也干了。

他扯了扯自己的衣服,湿了一些,还有树叶泥水,有点嫌弃。下意识就要从乾坤袋中拿,但摸了摸,腰间只有贴身侍卫的腰牌,连个钱袋都没有。

他被自己的贫穷震惊得大脑空白。

元北庭伸手一挥,空中的水珠在他手中渐渐凝固成了一把伞的模样,伞面里的水随着走动而流动,大大小小的气泡散散落落。伞中还不慎夹杂了一片嫩芽,舒展开的叶脉青嫩。

他沿路下山,记得自己在这山上做下的每一个孽,要不是怕引起陛下的注意力,他差点把这座山烧成一座空山。

元北庭跑到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因为担心司怀昀会着急,所以他赶路赶得很快。等他步入明京的时候,看守城门的守卫膛目结舌地放了行,元北庭虽然心存疑虑,但还是继续往明渊皇宫里走去。

他不想这么脏的去见司怀昀,凭着记忆找到了自己原来的府邸。他刚走进这条街,一朵白花飘然落在肩头。这条街上好像有人家在办丧事,纸钱花雨到处飞,据说这都是有灵性的东西,是不能碰的,不过元北庭向来不在意这些。

他到了自己府邸上的时候,被飘扬的白绫糊了一脸,大门门户大开,来往车马川流不息。

全是来祭奠他的。

元北庭:“?”

元北庭记起来了,史书上记载:“泰安二年,昌国侯陨。”是当初陛下亲口让史官写上去的,这个噩耗传遍了整个明渊国,随即陛下亲自替昌国侯举行了一场极其盛大的哀悼。

元北庭停在门口,一时不知进退,也不知自己究竟是该死还是该活。

街上突然骚动起来,原本里面祭拜的人群都出门严正以待。沿途的百姓跪拜下来,九龙轿辇从远方抬来。

京城下了一点小雨,那人下轿的时候身边的太监撑起一把黄罗伞,一身墨黑的长袍上绣着九爪长龙盘旋,周围都跪拜了下来,只有元北庭痴痴地伫立着看。

司怀昀目光缓缓,终于落到了他身上,就在那一瞬间,元北庭才惊觉自己没有行礼。

司怀昀几步走过来,站立在他的上阶,背着手,以一种俯视的角度望向他,笑意正浓:“小猫,你怎么回来了?”

元北庭有些恍惚,他说陛下不要摇尾乞怜的狗,可他忘了,他本身就是一只猫,不是狗,就算只会摇尾乞怜,也是可以留下来的。

他们遣退了所有人,那些丧物也来不及收。他突然死而复生,外面还不知又要搅起多少闲言碎语抑或是惊涛骇浪,不过这只是一个幻境,所以他们不打算管。

元北庭踩着纸钱往前走,低头想事情,突然被司怀昀逼停了。司怀昀停了下来,面对着一地的丧物不愿意走了。

元北庭心领神会,这东西怎么说也太晦气,但周围没有可使唤的仆役,只能渊主亲自动手。他放了一点火把纸钱白花烧干净,然后渡天空中的雨水洗净,再用火烘干,擦出一条干净的路来。

司怀昀就静立在旁,看着他做这些事。直到元北庭撑着伞在他耳边请示:“陛下,请。”

司怀昀找了旁边一个方亭,这边原本是唱戏的,上面挂了不少白绸,随风飘荡。

元北庭掀开白绸让司怀昀进去,不让这些白事东西碰到司怀昀,然后指尖燃起一簇火,将白绸从下到上烧了个干净,连一点灰都泯然。

亭子的四角雕着龙虎凤玄四神兽,四角飞檐,砖瓦如鱼鳞般覆盖,上青下朱,其间安装壁画、描彩绘。不过它并不是寻常园林的凉亭,而是供贵人看戏用的,所以只摆了一张圆后背雕花交椅和一张桌子,司怀昀坐了上去,元北庭就没有地方坐了。

他长途跋涉而来,身上的衣服不算太干净。这让他有些窘迫,他不愿意在司怀昀面前这样狼狈。

于是他提出请求:“怀昀,我想……”

司怀昀嘘声,于是他立刻噤声。司怀昀一根手指束在唇前,手指间挂着阴玦,细黑的绳缠绕在他的手指上,像是攀爬交错的藤蔓。

司怀昀将手中的绳子一抛,就缠到了元北庭的脖子上,随着手指的收紧将他拉近。元北庭的手不得以撑在桌子上,明明是一种俯视的姿态,却充满了被控制的胁迫感。

绳子在他脖子上勒出几条红痕,元北庭怕自己的脏衣服弄脏了司怀昀,极力保持着距离,垂眼道:“怀昀,我做错什么了吗,让你这么生气。”

司怀昀微微抬着眼看他,他瞧了瞧旁边的白事丧物,意有所指道:“元北庭,你找了个好来处,不然我都忘了要找你算这笔账。”

他当初走得决绝,连一点信都不愿意留下,那就成了他们的最后一面,让人思断肠,念难忘,上辈子缺失的夙愿,只能用这辈子来弥补。

但凡世间生灵,都会忘却痛苦,元北庭也无法免俗。就算他在魔渊这些年,尝尽了千般苦楚,就这短暂几年,仇也报了,他所爱的也已经回来了,所以是全部弥补了。他自认心中无憾,所以也就自然而然地将那些往事揭过。

可不知为何,这条铁律在司怀昀这不起作用,他会为年少的屈辱颠覆一个王朝,同样也会报复不辞而别的叛徒。

哪怕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陛下,”元北庭从善如流地换了称呼,听话地跟着他的绳子走,蹲在了他的脚边,“我很脏。”

司怀昀不吃这套,横眉冷对道:“在犄角旮瘩里滚了一圈,不脏才怪。”

元北庭很怕司怀昀这副冷冰冰的模样,可又被这双冷目刺得心头荡漾。脖子上的绳子勒得他有些疼,甚至有些难以呼吸,可他却像染了烈药那样忍不住痴迷这种被一根毫无威慑力的细绳胁迫着的感觉。

他早该这样的,应该把阴玦做成项链戴在脖子上才对。就像是挂上了主人的标识那样。

于是他讨要:“算完了账,可以把这个送给我吗?”他看司怀昀皱眉,害怕他不答应,有些慌乱地恳求,“求你了,陛下。”

司怀昀上下扫视了他,随即不如他的意,松开了绳子。脱开了束缚的元北庭像是挂在歪脖子树上要坠下悬崖一般,充满心惊肉跳,甚至还有些惧怕。

司怀昀的放手比冰冷更让他害怕。

之前司怀昀也生过气,但不会这样故意冷落他,让他不如意。这回看来,是要好好鞭策他一番——司怀昀是真的生气了。

他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留存的红痕,指尖无意间顺着痕迹勾勒。司怀昀附身,弯曲着指节,轻轻蹭开他眼尾,像是诱导一般:“你要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好好认错,我才会继续给你戴上链子,懂吗?”

元北庭低眉顺眼道:“是……”

司怀昀轻了些:“这才是乖小猫。”

司怀昀问他:“你躲到哪里去了?”

元北庭答:“夭北的雁湫山上,那里丛林茂密,虫子也很多,山虎野狼巡林,连土匪都不敢在里面扎窝。下着雨,人迹稀少,鲜少会有人上山来。不过出太阳的时候阳光很灼人,刺得睁不开眼。”

司怀昀听着他的描述,手指稍微蜷缩了一下,警告般看着他:“别卖惨。”

他继续问:“怎么变得更有价值呢?”

元北庭的手指勾上司怀昀手上缠绕的细线:“把妖族血脉烧干净,只留下魔族血脉。”

他这会儿倒是说得很简单。他就是这样,被掐了一下脸能跟他委屈半天嚷嚷着“疼”,可他分明就是被劈断了手也能一声不吭的妖魔。

元北庭讨好般笑:“我觉得我交代得差不多了……”

司怀昀垂眸:“你在怕什么?”

元北庭的笑凝固,他垂下头,涩声道:“我怕……我怕我做错了事,让你不高兴。”

“我再问你一遍,你在怕什么?”

“……”

司怀昀冷声道:“元北庭,我跟你说过的,我喜欢锋利的刀,可是我不喜欢桀骜的,不听话的刀会把刃朝向主人。”

元北庭急于表证什么一般:“我不会把刃对向你,不会把有毒的杯盏推给你,就算是剪刀,也绝不会将尖锐的方向对着你。只是,只是我那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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