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覆雪拿出来录音这事实在是始料未及。
就算是毛盼山，也没想起来，叶覆雪到底是什么时候开的录音，只记得他好像在进办公室的时候，似乎是摆弄过一次手机？
没等他问出来，叶覆雪就点了一下屏幕，音频顿时跳到了他们刚进办公室时听到的内容。
叶覆雪缓缓抬起头，唇边仍带着一抹好看的笑：“嗯……我们进来之后所有的谈话录音都有，韩先生需要从头开始听吗？”
他的话音落下，韩少鹏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整个人黑沉着脸，也不说话，就直直地盯着叶覆雪，像是要把他的模样刻进心里一样狠利。
“不、必、了。”不知道过了多久，韩少鹏忽然笑出声来，一字一顿道，“这位同学可真是谨慎细心。”
谁能想到，会有人在不知道接下来发生什么事的情况下，就直接开了录音呢？
——虽然叶覆雪其实是算到了。
眸色微微动了动，叶覆雪看着韩少鹏咬牙切齿却还是强撑着笑容的样子，笑容未变，语气亦是温和轻浅：“当代年轻人，目光该放长远一点，不该肖想那些不该是你的东西……韩先生觉得我说得对吗？”
这话听着实在是耳熟。
韩少鹏只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这是之前自己嘲讽叶覆雪时说的那段话。
一瞬间，说不清是因为羞恼还是恨意，韩少鹏只觉得胸口一阵翻涌，压得他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好，你很好……”
叶覆雪先前都不怎么出声，在场的人都以为这个实力强劲的年轻人有一副好性子，现在看来，实力强劲是肯定的，但好性子……嗯，再议。
不过有本事的人，性情再不好，都能夸一声是有个性，更何况叶覆雪的脾气并没有差到那个地步，输出的时候也只对着之前冒犯自己的人而已。
所以在场的人除了被叶覆雪点对点打击报复的韩少鹏本人，其他包括穆康年在内，对叶覆雪的态度都是更加看重和尊敬，没有一点儿反感的意味。
韩少鹏余光瞥见众人脸上流露出来的对叶覆雪的敬重之意，心里更是怄得快要吐血了，也顾不得维持自己的形象，咬着牙朝杨一帆丢下一句“我会遵守赌约”之后，就跌跌撞撞地推开门离开了。
背影格外败犬。
杨一帆之前被他打算毁约气得差点升天，这会儿事态峰回路转，他立刻就笑开了花，扒拉着叶覆雪大声喊道：“哥！你是我亲哥！我唯一的哥！牛逼普拉斯的叶哥！”
叶覆雪闻言迟疑了一下，沉思道：“……我记得你应该是还有个亲哥吧。”
还有牛逼普拉斯是什么东西，他是穿去修真界五百多年没错，但回来的时间点也没差多久啊，怎么就有点不太懂年轻人的语言文化了。
杨一帆被他一句话哽住，不由得：“……”
毛盼山也忍不住“噗”的一下，笑出声来。
穆康年和其他高管脸上也带上了笑意。
没了韩少鹏等人在场，产品部出现的问题也找到了原因，众人的心情放松了下来，穆康年转向叶覆雪：“这次还真是多谢这位……”
说到这里，他忽然卡了一下，不知道是该称呼叶覆雪为同学呢，还是尊称一声大师比较好？
更重要的是，穆康年到这时才发现，自己还没和叶覆雪通过姓名呢！
其实在此之前，穆康年对于鬼神之说，一直都是保持着一种半信半疑的态度，自然也不会主动去结交所谓的大师什么的。
但现在不一样啊！他不仅亲身经历过一个多月的诡异事件，还亲眼见到了传说中的《山海经》里的异兽腓腓，世界观自然而然就发生了转变——
以后说不定自己会不会遇到什么事呢，所以多结交一个亲眼见证过的有本事的大师有什么不好的呢？
所以现在穆康年斟酌了一下，也没摆什么架子，反倒是亲切又不失恭敬地给叶覆雪递了个话头。
毛盼山还在他手下实习呢，就算不看在毛盼山的关系上，只看穆康年的态度，叶覆雪也不会刻意给人难看。
所以他点点头，倒是十分友好地应道：“我姓叶，穆先生叫我叶覆雪就好。”
但他话是这么说，穆康年却不是那么没分寸的人。
笑了笑，穆康年道：“这次还真是麻烦叶大师出手了，不然……”
一旁的腓腓还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穆康年也不好当面说兽坏话，就把余下的意思隐去了。
但他不说，腓腓却还有话想要不吐不快。
屈辱地用尾巴蹭了蹭叶覆雪的掌心，腓腓偷偷抬眼观察着叶覆雪的表情：“我、我还有话说。”
其实叶覆雪已经猜到了它想说什么，本意上也并不打算阻止。
——不过毛毛送上门来不摸白不摸，叶覆雪抓着它的尾巴尖rua了把上面蓬松厚实的毛毛，点了点头。
有了叶覆雪的允许，虽然感觉毛毛还是有点危险，但腓腓还是松了口气，转头看向穆康年乃至他身后的一干公司高管。
“虽然我已经被抓住了，但是！”腓腓顿了一下，随后义正词严道，“你们必须得给我把设定和建模换回来！”
不然它就算是被叶覆雪打得魂飞魄散也不会甘心的！
众人：“……”
它怎么还惦记着这事啊！
一个公司高管看着腓腓在叶覆雪手边又怂又乖的样子，心头微动，嘴上便道：“这个嘛，公司的开发经费都是有数的……”
腓腓一听他这话就知道他接下来要放什么屁，这会儿就算尾巴尖被叶覆雪抓着，也依然忍不住大怒。
它脖毛都炸了起来，冷酷无情地揭穿对方的鬼话：“胡说八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上面明明拨了两次经费下来，足够把建模弄好的，是你和另外两个人偷偷挪用掉了一部分，现在还敢甩锅！”
被它指到的高管和另外两个人：“！！！”
一直为经费发愁的穆康年：“……”
身为乘风集团继承人之一的杨一帆：“……！！”
他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叶覆雪，也不知道是想从“叶哥”身上知道是真是假，还是想找个人宣泄一下自己的内心的复杂情感。
但是叶覆雪没那么多想法，他捏着腓腓的尾巴尖，抬眸就迎上那几个高管求救般的眼神，微微一笑：“腓腓是《山海经》中记载的异兽，我可以在它侵扰人类的时候出手，但……”
抓完之后，腓腓可就不归他管了。
他这话几乎是明晃晃在为腓腓说话了。
那个高管本以为他这次会直接把腓腓带走，这才抱着侥幸的心理想将经费的事瞒下来。
但叶覆雪现在这么一说，众人就都明白，如果他们不打算按照腓腓的意思好好修改建模的话，后续腓腓想要继续闹事，他也不会直接阻止。
……顶多是等他们自己受不了了再接单来管一次。
是一次性花钱修改好建模万事无忧，还是花几次钱还要时不时被闹一次呢？
不说穆康年，连杨一帆都是当机立断道：“改！今晚就好好改！”
——虽然叶哥的技术很好，但每个月都花上一百五十万，他一个纨绔富二代是真负担不起……！
而改建模就不一样了，经费的问题完全可以解决。
杨一帆是不管事，但他也不是完全不懂，更何况腓腓都将真相告诉他了，杨一帆自然知道该怎么处理。
毫不犹豫地给自家大哥打了个电话，杨一帆相信，很快就会有人过来排查那几个高管侵吞开发经费一事。
“等等，二少，我可以解释……”
一旁的高管急得满头是汗，然而这时，谁还愿意听他们说话呢？
穆康年低头和腓腓承诺了一句之后产品部一定会好好修改建模，然后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叶覆雪，叹气：“……让叶大师见笑了。”
归根到底，这事确实是因为他们偷工减料才引出来的，叶覆雪前面的提醒确实婉转，他们却不能觉得自己的做法理所应当。
毛盼山在产品部实习了一个多月，虽然真正上手的时候不多，此时却也是犹如当头棒喝。
别人是什么想法不知道，但他进入美术一行的初衷，不正是想将那些极尽真实的设定还原于人前么？
现在产品部这一事，也告诉了他，万物皆有灵，谁能保证以后他敷衍的那些设定，本体会不会忽然出现在他眼前呢？
还是保持本心，认真对待才好。
所以他也低下头，跟腓腓说了一句：“……今晚我亲自帮你改建模！”
腓腓对他的态度还是比较友善的——虽然是大部分是看在叶覆雪的面子上，抬爪拍拍毛盼山的手背，它大气道：“不错！以后我会一直在这里监督你们的！”
……要一直在啊。
毛盼山和穆康年闻言表情都是一僵，但话是他们先说出去的，一时之间就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幸好叶覆雪并不是真的打算直接不管这只腓腓。
且不说它那一旦施展出来效果就犹如罂粟般的种族技能，单说它为了吓唬穆康年等人专门去学电工的这种行为……就很值得让叶覆雪把它看在身边了。
正意气风发地想象着自己后面要怎么监督毛盼山等人，把自己的形象设计得更加逼真威武一点，腓腓忽然感觉自己的后脖颈被人捏了一下。
“嗯？”叶覆雪轻哼了一声，微笑着看向它，“你之前不是说很想和我一起走吗？”
腓腓：“……”
它什么时候说过啦！
但叶覆雪眼睛里明晃晃地挂着“剃秃警告”四个字，腓腓忍了又忍，终于爆发道：“……对，我就是想跟大师你一起走啦。”
围观的众人：“……”
这只腓腓会不会有点太能屈能伸了？
还有叶大师说瞎话的本事……也厉害哈！
叶覆雪没理众人投来的复杂中又包含一丝钦佩的目光，屈指在蔫巴巴的腓腓头上弹了下，挑眉道：“别摆出这不情不愿的样子，跟着我比你留在这里好多了。”
这倒是真的。
腓腓回味了一下先前叶覆雪随手丢给它的那一口灵气，虽然只有一口，但那种精纯的、纯粹的力量，却是它这兽生仅见的。
不客气地说，就那么一点，它之前被打散的妖力，几乎都恢复过来了呢！
要是跟在叶覆雪身边每天都有这么一口灵气吃吃，那确实是爽多了……
想到这里，腓腓忸怩了不到一秒，就露出了一副乖巧的模样，也不怕叶覆雪把自己剃光了，主动蹭蹭叶覆雪的指节，还细声细气地“嘤”了一声。
穆康年：“……”
毛盼山：“……”
这下是真的能屈能伸了。夭寿哦，今晚修改的设定的时候回想起它的这个样子，恐怕又要改出个四不像了……
不过整件事到这里，总算是全部解决了。
叶覆雪拒绝了穆康年一起吃饭的邀请，最后互相加了一下微信，就带着腓腓走了。
穆康年还是遗憾没机会继续联络了一下感情，这时干脆将人情做到底，直接给毛盼山放了一天假，让他送叶覆雪回去。
杨一帆倒也想继续和叶覆雪待一会儿，但杨家大哥在路上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让他赶紧回去将事情仔细说一遍，在将录音全部拷贝完后，他也只好转道机场，匆匆赶回宁城。
一路上，腓腓都十分乖巧地蹲坐在后座上。
在回到宿舍楼下的时候，叶覆雪先下了车，毛盼山看见腓腓还真打算继续跟着叶覆雪，不由得：“……小叶，你真打算就这么把它带在身边啊？”
腓腓两眼无辜地回望过去。
叶覆雪侧头想了一下，也觉得这样确实有些不太好。
头顶忽然投下一片阴影，腓腓乖巧地翘翘尾巴，抬头就对上叶覆雪温和的笑脸。
“？”有种不妙的预感。
缓缓垂下尾巴，腓腓听到叶覆雪温柔地说道：“乖，你变成这样怎么样？”
一个手机怼到面前，亮着的屏幕上出现的，赫然是一只长尾巴大白猫的照片。
腓腓：“！！！”
果然不妙！
之前产品部把它当大白猫画，它还不服气闹了一个多月呢，现在直接被要求变成大白猫的样子，腓腓就更加生气了——狠狠地炸了炸毛，腓腓“呜”地一声，最终还是变成了令它饱受屈辱的鸳鸯眼长尾巴大白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