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快有两个星期,陈敏和瑟瑟走后房间空了一个多星期没有人睡过。两个房间里都充满着灰尘与受潮的味道,不好好收拾一下根本无法睡人。
许亭松将唯一的房间让给程善后,遍待在客厅里,打算随便凑合一晚。
虽然这沙发着实不太好睡,但也还能忍受。越城人对红木家具有种莫名的偏爱,许多越城人家里摆放着的是一套雕着花纹的红木家具。
他躺在这冰冷冷的红木沙发上,准备闭上双眼是,便看见出现在楼梯出的程善。
程善沉默的看着他,挠了挠头,脸上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
程善:“要不,我们一起睡?”话刚出,两人都沉默了。
程善看着许亭松充满震惊的眼神连忙摆手,飞快的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是在一个房间!”不是一张床啊喂——
尽管这样,她还是发现许亭松不知道想了什么,耳朵和脸颊肉眼可见的变红,感觉他随时要化身成开水壶冒热气了。
十分钟后,程善盘腿坐在床上,一手托着下巴静静的看着许亭松打地铺。
他套被子的动作肉眼可见的娴熟,身穿家居服的许亭松给她感觉到一种奇奇怪怪的感觉,她思索片刻猛地反应过来。
好家伙,这不就是林茜所说的人夫感吗?!此刻她满脑子只有贤夫良父这四个字了。
程善微微张唇,目光有些呆滞。
直到许亭松收拾好后,面露疑惑的看着她,才堪堪回神。
程善如无其事的说了句没事就转过身去不看他。
雨一直下大,没有丝毫要停下的迹象,外面的风雨声被关上的窗户隔绝了大半,昏暗的房间内只有空调运转的声音。
程善住着许亭松的房间,睡着他的床,裹着他的被子,浑身上下被一股温暖干净的气息包裹,有点像许亭松衣服上洗衣粉掺假着沐浴露的味道,莫名的好闻。
程善浅浅的吸了一口,意识到自己这个行为略微有些变态后,身子僵了僵,不由得屏住呼吸仔细的听床下的动静。两人的距离不远,她依稀可以听见那人轻浅的呼吸声。
程善感觉到身上莫名涌上一股热意,她面无表情的心想到自己可能是被许亭松给传染了,不用照镜子,她都知道此刻自己的脸有多红。
她强迫自己放松下来,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程善本以为自己睡在陌生的床上会因不习惯而失眠,但可能是今天太过疲惫了,她沐浴在那熟悉温和的气息中,很快睡过去了。
她又做梦了,一模一样地点,还是那个老旧的庭院里。相比之前要长高了许多的小程善背着包推开门走了进来,她的身上莫名出现了一些伤痕,手肘和膝盖处的淤青看上去有些骇人。
小程善小小年纪就已经开始学习怎么忍耐,慢慢学会将难过关在心里,不给别人添麻烦。
她此刻非常庆幸妈妈不在家,这样妈妈就不会因为这些伤口难过了。
她缓慢的坐在台阶上,从包里拿出刚买的碘液,她红着眼眶一点一点给自己上药,眼泪不知不觉中掉落,她独自一人无声的哭泣着。
第二天,她和妈妈提出想要去学散打,程湘并没有问原因,而是给她报了最贵的那个散打班。后来,小程善的身上再也没有出现那些伤痕了。
小程善那时没有想这么多,她只是不想在被欺负了,仅此而已,多年前射出的那颗子弹,终于在今日正中眉心。
程善看着那个单薄的身影,嘴角微微勾起,眼里满是温柔的欢喜。她情不自禁的伸出双手想去拥抱那个身影,她本以为那又会是一场无法触碰的镜花水月,但在意料之外,她好像真的成功将年幼的那个自己拥入怀里了,她轻声的说了一句话:
“程善,你真的很棒。”
片刻,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一点一点出现碎痕直至破碎。
梦醒了,她微微睁开双眼,未完全闭合的窗帘投进一丝久违的阳光。
“天晴了啊——”她伸出一只手,握住了那一丝光芒。
这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她的大脑飞快地闪过一个面孔,立马坐起身来,下意识朝床下看,那里空无一物,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顿时松了口气。
门被轻轻的打开了,程善抬头看清来人的那一刻愣住了,她失声道:“妈妈——”
程湘发丝凌乱,眼里布满了红血丝,一脸疲惫。她看见自己的女儿完好无损的那一刻,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快速的滑落。她飞快地上前,一把将程善拥入怀中,身体不断颤抖着。
程善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安抚的拍了拍妈妈的背,就这样,这世界上最亲密的两个人紧紧的依偎在一起。
等妈妈缓过劲来已经过了十五分钟了,程湘强行拉开程善的衣袖要看她身上的伤口,程善顿时头皮发麻连忙掩饰道:“没受伤,真的,妈妈,我一点事也没有。”
片刻,程湘又开闸了,她看着女儿身上的伤痕满眼的疼惜和自责。程善叹了叹口气,伸出手握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脑袋上,程湘下意识揉了一把。
程善软着声音道:“妈妈,我饿了,我们回家吃饭好不好?”这毕竟还在许亭松的房间呢。
程湘闻言微微一愣,立马擦了擦眼泪,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好,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程善简单收拾了一下,玩着程湘的手一同离开,程湘看着坐在沙发上气质清冷的少年,认真的朝他弯下了腰:“谢谢你啊,亭松,要是没有……”话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许亭松哪里还坐得住啊,连忙将人扶起,语无伦次道:“没有程阿姨……”他手忙脚乱的样子,让他比平日要更像个真正十八岁的少年。
程湘露出一个温婉的笑:“有空要来善善家吃饭,尝尝阿姨的手艺。”她真挚的看着面前的少年,温和的目光俨然将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
*
这件事属实是叫两家人吓得够呛,许亭松的手受伤了不方便,背程湘温柔又不容拒绝的按在家里吃了好几顿饭。
远在国外的陈敏也知道这件事后,一忙完就赶了回来,一回来直奔许亭松的耳朵,一把揪住怒骂道:“长能耐了是吧?出事了也不告诉我!你想气死我是吧?”一同回来的许父在一旁劝阻,生怕陈敏上家法将人抽一顿长长记性。
许亭松任她揪着,低垂着头也不吭声。这是她养了十几年的儿子,她哪里还能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心头的火气不由得散了些。
最后,她也只是叹了叹口气,恶狠狠的戳了戳他头:“这几天别去学校先,我帮你请好假了。”后来几天,连着煲各种各样的猪肘,盯着许亭松吃完以示惩戒。
不仅仅是他,程善这几天也被妈妈狠狠关爱了一波,各种补品下肚不说,还被关在家里,消失一会,就会接到程湘的电话。程善感觉在家快要憋疯了,但最后看着程湘那过分应激的反应,还是照单全收了。
很快,知道这件事的沈诚也回来了,就连沈风行也提前中断旅行选择返航。
早起的程善看着突然齐人的客厅有些无奈,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动物园里的猴子被面前的父子两仔细端详,等真正确认没有大碍后,才齐齐松了口气。
沈风行坐在沙发上,挠了挠头道:“要不以后还是我送你去学校吧!”他现在仍心有余悸。
沈诚微微皱眉,反驳道:“你还是算了吧,还是我早上开车送善善过去吧。”
但很快都被程湘无情的否决了,她轻抿了口茶,温柔的笑道:“不用了,我已经跟老师请好假了,善善接下来都不用去了,明天我在陪她去医院检查一下。”
其余三人皆愣住了,虽然学校那只剩下两个星期的课了,但两个星期后就是期末考试了。
程湘不急不缓的补充道:“对了,我还预约了个心理医生,明天也一起看看。”天知道这件事会给她的善善带来多大的心理阴影。
程善无言,她这下哪能不明白,真正有心理阴影的是妈妈,相比她,妈妈才是最需要心理医生的那个。
程湘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父子两,看出他们在忧虑什么,皮笑肉不笑道:“只是这两个星期不去,又不是不读书了。”
她转头看向程善笑得温柔,接着道:“再说了,善善要是不想读书了,也可以啊——只要善善不随意挥霍,她爸爸留下的钱再加上我这些年攒的钱,足够养活她下半辈子了。”
沈姓父子:……
程善:……
程善嘴角抽了抽,得嘞!她妈还应激着呢。
最终在程善的抗议下,成功捍卫住自己期末考试的权力,以及努力读书好好奋斗的未来。
翌日,程善和许亭松在心里诊疗室门口面面相觑。
程善尴尬的笑了笑:“好巧,你也被压过来了啊。”
许亭松点点头:“嗯。”
等两人的报告出来,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两人才松了口气。
太好了,终于能自己出门了!
程善第一次无陪同的踏出家门后,看着碧空如洗的天空,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她终于又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