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服满未?”
武松道:“感谢哥哥忧念。长嫂如母,嫂嫂去留只在她一念之间,武松不能做主。如今守孝未满,更不敢劳动哥哥耽忧。”
宋江听得话硬,一怔。笑道:“如你所愿。兄弟便带了尊嫂,也可随我一同上清风寨小住数日,不在话下。”
武松道:“哥哥只是由兄弟投二龙山去了罢。天可怜见,异日不死,随山上兄弟受了招安,那时却来寻访哥哥未迟。”
宋江道:“兄弟既有此心归顺朝廷,皇天必祐。若如此行,何须苦劝,你只相陪我住几日了去。”
自此兄弟两个在孔太公庄上,一住过了十日之上。宋江与武松要行,相辞孔太公父子,孔明、孔亮那里肯放。又留住了三五日,宋江坚执要行,孔太公苦留不住,只得安排筵席送行了。次日,将出新做的一套行者衣服,皂布直裰,一套女子衣衫,交予金莲,又各送银五十两,权为路费。宋江推却不受,孔太公父子那里肯,只顾将来拴缚在包裹里。
三人整顿行李,武松重新穿了行者装扮,辞别了孔太公,孔明、孔亮同几个庄客直送了二十馀里路,辞别而去。三人在路上行去,走至瑞龙镇上,却是个三岔路口。宋江打听清楚路程,问清西落路投二龙山去,东落路投清风山去,便在这里分别。
武松道:“我们送哥哥一程了却回来。”
宋江道:“不须如此。自古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兄弟,你只顾自己前程万里,早早的到了彼处,哪天入伙之后,如得朝廷招安,你便可撺掇鲁智深、杨志投降了,日后但是去边上,一枪一刀,博得个封妻荫子,久后青史上留得一个好名,也不枉了为人一世。”
又向了金莲道:“尊嫂在上,往后万望管束二哥,要他少戒酒性。”金莲笑道:“奴家都记下了。哥哥言语,叔叔自然无有不听的。”
宋江道:“我自百无一能,虽有忠心,不能得进步。兄弟,你如此英雄,决定得做大官。可以记心,听愚兄之言,图个日后相见。”
武松听了。酒店上饮了数杯,还了酒钱,三人出得店来,行到市镇梢头三岔路口,武松下了四拜。宋江洒泪,不忍分别,又分付武松道:“兄弟,休忘愚兄之言,少戒酒性。保重,保重!”
武松携了金莲,投西而去。入了山中,但见古木参天,四下里仍一派萧瑟冬意,道边堆积残雪。山道上行去,金莲扭头笑道:“原来这就是你宋公明哥哥。左也听说,右也听说,只是不得见面,如今见了,果然是个古道热肠好男子。”
武松道:“当年柴大官人府上,公明哥哥甚是看觑武二,教我感念终身。”
金莲道:“你公明哥哥老小怎的不见?”武松道:“他没有妻子。”
金莲诧道:“我看你公明哥哥年纪也不小了。既然无妻无子,怎的成天把封妻荫子挂在嘴边?”
武松道:“嫂嫂不晓。江湖上人皆称他‘及时雨’,只因他惯爱急公好义,替人打算。”
金莲叹道:“清河县里竟寻不出来一个他这样人。便只周小云一个,脾气仿佛同他有些近似。当日离了柴大官人府上,我本也打算前往青州寻他去的。”
武松道:“嫂嫂怎的不曾去?”
金莲道:“我到了柴大官人庄上,又听说你在孟州地面打出些名头,才猜到叔叔用意。你敢是想把我寄托在他庄子上不管了!赌气起来,只要先往孟州,去骂你一顿。”
武松道:“如今见了。嫂嫂骂罢。”
金莲嗤的一笑,道:“短不了你的。这一顿骂暂且寄下罢!教你欠着我的。往后连本带利的偿还。”
说话间上得山去,见了鲁智深。鲁智深大喜,唤出杨志,几个剪拂厮见了。原来智深回来已将前情说明。杨志听了也大喜,山腰正好有一瓴几间农舍,依山傍水,已荒废许久了,房前草深过腰,遂差了几个喽啰过去,拔除杂草,清扫房屋。杨志对武松说道:“只等兄弟回来,拣个好日子乔迁。从今以后做兄弟的时时相聚便了,岂不痛快?”
武松道:“深谢诸位哥哥厚意。”
鲁智深道:“谢甚么!今日晚了些,明日你们随我等下山去看过房屋田地,看看添置些甚么东西。只是有一件,如今你要养活大嫂时,却做不得头陀。横竖山中过活,哪个来管你金印?下山时贴两个膏药便了。谁来盯着你脸上只顾看?”
武松道:“就师兄不说时,武松也是这样打算。这一路上我扮个头陀走来,害得嫂嫂不管扮男扮女,都免不了无尽麻烦。”
鲁智深哈哈大笑,道:“原该如此。洒家自做个鸟和尚,便晓得做和尚的诸般好处,也晓得做和尚的诸般坏处。武二郎!你做头陀时合用这两口戒刀。如今不做头陀了,这两口刀,是时候封存了它。”
当晚山上设下酒席款待不提。看官牢记话头:叔嫂二人自此在二龙山中居住。但看冬去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