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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结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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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记得小时候被宫人拉着穿过一道一道门,最后停在两个穿着道袍的道士面前。

道士手里举着一个瓷瓶,里头是一滩翻涌的黑液。

他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却还是没能阻挡黑液的靠近。后面的记忆却模糊不清了。就连这一段回忆,似乎也埋葬在心中最深的角落,若非有梦境勾连,便再也不会被想起。

说起来,他竟无声无息地睡着了。

梁衡睁开眼,细碎的阳光顺着未拉紧的帘子透入,他正坐在回程的御辇上,披着雪狐皮毛的氅衣睡着了。

骨头懒洋洋地窝着,当额间传来温热的按压时,他这才想起来为什么会睡着。

白狐毛柔顺地垫在下巴,梁衡声音轻飘飘地滑落:“肩膀也按一下。”

眉骨处的手指停留了一下,似乎有一声轻微的呼吸从身后传来。梁衡正估量着这声呼吸里有多少不忿和隐忍的成分,感受到动作停了下来,就好心地提醒道:“不想去大理寺了?”

肩膀被揉捏的力道似乎大了一分,但是梁衡还是愉悦地弯起了嘴唇。当然,即便身后的人看不见他的嘴角,从那越来越重的手劲也可以窥见他知道此刻梁衡是什么心情。

他又闭上了眼,尝试追溯方才的梦境。忆梦如流沙,即便他攥得再紧,梦中的情形还是飞快流逝了。他唯一记得那两个一大一小的道人,身上的长袍是白色的,让他想起监天司。

他的沉思被一阵喧嚷打断了。

影七回来禀报:“似乎是抓到了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刺客。”

“女刺客?”梁衡正咬着这个字眼,只听见影七补充道:“穿着书生的巾帽、长袍。”

他与梁衡交换了一个无言的眼神,意思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是一个女子。

梁衡掀开帏帘,看见袁景修的部下抓着那女子的肩膀将人压在地上,吵得厉害。然后过来了两个燕军士兵准备搜身,手还没碰到她,就被一声尖叫打断了。

“非礼!非礼啊!哇啊啊——你们说的什么刺客,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认识他们,也不是刺客,只是正好路过。这路难道只许你们走吗?你们真是蛮横无理!你们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她的手臂被反剪着,下身却灵活得像一尾乱蹦的鲤鱼,在地上打滚,险些踹到要靠近的几个士兵。

眼见着袁景修抽出剑,梁衡叫了一个侍从,急匆匆跑过去拦下了他。

女子跪坐在地上,眼泪汪汪地捂着方才挣扎间露出来的半截肩膀。仗着有人撑腰,底气也足了。

“都不许看!再看本小姐把你们眼睛挖下来!呜呜呜……”

袁景修瞠目结舌地看着她脸上冒出又恼又羞的红晕。她气恼极了,看着袁景修的眼神也愈发凶狠,只怕两人要结下仇了。

这出闹剧完整地落在了御辇内的二人眼中。

“陛下怎么不早些让人过去干涉?”

梁衡慢悠悠地把帘子放下,手指扣在躺椅上,眼神慢慢就深了。

“她是丞相家的千金,看这性子,吕纪元对她娇惯得紧。吕氏是从陇州来的,一路为朕费心筹谋,是难得的功臣。如今吕纪元位居百官之首,兼有辅国之权,可谓是龙椅下的第一人。而袁承远为大都督,手中兵十万,在军中威望甚高。与其让吕、袁二家结亲,倒不如让他们结仇。”

君王毫无保留的忌惮与猜疑让影七默然不语,梁衡看了他一眼,摇头笑道:“奇怪,朕与你说这些干什么。”

往日种种在影七眼前一闪而过,反复咀嚼着过往高炎意味深长的眼神,手下动作也慢了。如今想来,当时他年纪尚轻,只认为自己得到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帝王的忌惮与杀意竟连一分也未曾落到他身上。

他当下心中百转千回,滋味复杂极了。他紧了紧喉咙,慢慢说道:“陛下何苦这么麻烦,不如将那女子纳入后宫,这不就成了与吕相亲上加亲的好事,还怕他有其他心思吗?”

“用他女儿牵制他,也不是不行。吕纪元成了国丈,自然跟朕一条心。只不过文人心眼多,再加上若让吕思微进宫,朕恐无一日安宁。朕既然是皇帝,还是自己舒心最好。”

他说着,见影七微微叹了一口气,似是略感失望。梁衡不满他往自己后宫塞人的积极样,威胁般地捏上那张不为所动的脸:“朕倒是想着把你收到后宫,封最低的位份,人人都能踩到你头上,好叫你日日只想着攀附皇恩,蒙朕垂怜。”

下颌被钳得生疼,影七看着那双一动不动的眼睛里危险之色更甚,明摆着皇帝是认真的。想起来如今自己这般任人鱼肉的境地,进不进后宫又有什么分别?他嘴里一阵发苦,逃避般闭上了眼。

紧接着下颌却被甩开了。

梁衡不咸不淡地说:“什么表情,朕有这么吓人吗?”

他再睁眼的时候,头已经抵着梁衡的肩膀,腰上圈过来一只手,随后便被拍了拍。他听见大燕的帝王语带笑意:“累了?不如,朕给你按一会?”

他看着梁衡眼中闪过危险的神色,心中警铃大作,腰间的手却将他带得更近。

很快他就在细碎的衣料摩擦声中从鼻尖颤颤悠悠滴下来一点汗,头发也凌乱极了。却见梁衡左手上还安然地拿着一卷书,端方极了。他抓着那只丝毫不为所动的手,颤抖的指根还带着红。

他带着若有若无的呼吸声说:“陛下这一页书已经许久没有翻过了。”

下一秒,鼻间就捂过来一只炽热的手,呼吸和言语都被剥夺。

辇内衣料声更盛,很快便只剩下了这一种声音。

皇帝从龙辇上下来的时候,右肩上的一小块显然比其他地方面料的颜色更深。

监天司的天元早就在殿内候着了。见到皇帝,他的视线浅浅掠过梁衡的右肩,才行礼道:“参见陛下。”

“嗯,平身。”梁衡点点头,不知他所来为何,又问道,“道长怎么下来了,这一来一回不容易吧。”

他意有所指,天元笑了两声,说:“陛下说的是。贫道职责所在,甘愿为之,哪有什么容不容易的。贫道瞧着,自诛杀祟后,陛下的身体是越来越好了。”

梁衡摆了摆手,懒得跟他应付这些场面话,单刀直入问道:“道长此番是为何而来?”

天元话语中的笑意消失在严肃的眼神中:“贫道在找一个人。”

梁衡将佩剑解下,侧身挂在架上,闻言,眼睛还看着手里紧握的剑,慢慢笑道:“真是奇怪,最近怎么一个两个都在找人。朕也不是神通广大,怎么能知道你们要找的人在哪。”

天元从袖中掏出来一个疯转不止的铸金罗盘,跨过八曜煞,在子午之间来回转动,悬而不停。他拂尘一点,敛容道:“贫道找的是一个死人。”

梁衡含笑道:“死人?那朕就更不清楚了。天下间这么多人,若是活人的话,尚可派人去找。有坟茔的死人尚留踪迹,曝尸荒野的无名孤魂又从何寻起?道长口中的死人是哪一种?”

“死人、活人,界限并不分明。活人下一秒能变成断头野鬼,死人也能顷刻复生。贫道却不好断定他死没死。”天元抱着罗盘,慢慢摇头道,“若是死了,贫道必能寻得尸骨。此人尸骨既能化祟,难免不会生出其他邪物。倘若尚在宫中,也隐而为患。希望陛下能允许贫道在宫中小住一些时日,待贫道为陛下除去祸患。”

“还有其他邪物?朕以为,监天司已经把祟的事情解决了。”

面对着梁衡斥责的语气,天元低下头,说道:“陛下有所不知。祟依靠死人的骨头生出,死后会重新落地化为尸骨。贫道看见那只祟的时候就很惊讶,因为它的体型太小了。古书记载,祟卧如巨殿,站起身时遮天蔽日,这一只却仅有三分之一的大小。它死之后,贫道本想收了它的尸骨,用术法净化,可是这一只祟情况却不同,它是由魂灵直接化祟。因为缺少了骨头,体型变小了,威力大减。”

“贫道算得它尸骨的方位,应就在宫城之中。”

梁衡眉头沉在眼中,沉思片刻,最后应允了。

天元扬着袖子踏出大殿的时候,空气中一团凝雾转了进来,低声说:“属下无能。那个道士身上有护体罡气,属下无法接近。若强行靠近,会被他发现。”

它隐藏的身形庞大,听声音却难得的露出一丝可怜巴巴的弱气。梁衡心知现在是白天,清气正盛。即便它生于皇城,也难抵日光炽热。此刻能力大减,行动迟缓,更是发挥不出什么作用来。若想让它跟着天元,只怕也是一样。

他本想给它喂一颗丹药,又想起了瓶中高炎留下来的血丹已所剩无几,一时又打消了念头。他还得想办法补充一些丹药,却不知他那个爹会把炼药的书放在哪?

他隐隐有些烦躁,又想起来方才出去的天元。

梁衡脑中闪过一张稚嫩的脸,来源于梦中见到的两个道人。他长得跟天元确实相像。

“朕倒要看看他能搞出什么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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