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芙原本在看镜头,听了这话迅速偏头看向纪塬,过长的花朵流苏耳饰因着她的动作摔打在脸上她也顾不得,不想纪塬继续说下去,纪芙小幅度地拽着纪塬的衣袖,然而纪塬并不受影响。
导演组也是一怔,他们面面相觑,最后统一看向导演,坐在正向机位后的导演正紧皱着眉头一脸严肃,但他既然没喊停,也就没人出来阻止这场闹剧。
后台休息室里的人听见纪塬大胆的发言,也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顾及着摄像头还在,只能小声窃窃私语。蒋越温原本上扬的唇角现下已经抿得平直,他不知道纪塬在搞什么名堂,但纪塬再蠢,也不至于把他的身世拿出来做文章,让他失去最好用的靠山。
这人是傻子吗?
明明真正的纪大小姐愿意承认他这个“亲”弟弟,他反而不愿意了?
正在直播的弹幕也炸了锅,流水一样的黑字不停滚动,密密麻麻让人眼花缭乱看不过来。
【是我听错了吗?这是节目组的恶搞吗?】
【重组家庭?那塬哥和姐姐不是亲生的?不是吧他们长得那么像!】
【相处久了的人也会慢慢长得相似的,好多情侣不就是嘛,更何况他们姐弟俩从小一起长大,长得像也正常啦~】
【不er,可是塬哥不是纪氏集团的太子爷吗?重组家庭是指姐姐是后来的?】
【我感觉有可能诶,你看姐姐紧张成那个样子,他们关系破裂了吗,塬哥为什么突然要把这层窗户纸捅破啊】
纪塬的故意停顿给足了众人脑补遐想的空间,他的目光静静扫过全场,又垂眸对上纪芙的双眼。
他的姐姐是那么美好,她眸子中满是心疼和不忍,她蹙起的眉让他忍不住想要伸手为她抚平,她仰视着他,一如从小到大他仰视着她。
姐姐从小就是娴静温和又明媚张扬的性子,他每次都只能远远在背后瞧着她的身影,他不知道姐姐想要什么,但至少他不希望姐姐为金钱而发愁,更不该为此受到项桓的桎梏。
“我的父亲带着我入赘了纪家,所以我们都改姓了纪,姐姐才是纪家的正统大小姐,是纪家唯一的继承人。”
纪塬说完,纪芙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不想顾及任何人的心情,纪塬说完这番话,心里却无比轻松。
他终于不用再继续背负着这个巨大的谎言,终于不用再费尽心思把自己包装成养尊处优的小少爷,终于不用每次面对姐姐都心中有愧,只因为纪钟临走前的那句“纪芙死了,你才是纪家唯一的血脉”。
他因为这话恨了无数年,他猜测是不是纪钟为此害了姐姐,是不是他的存在让姐姐面临了危险,这一恨就是五年,他终于再次见到姐姐。
原来他的姐姐没事。
原来他没有间接害死她,真好。
那他还能继续站在阳光下爱着姐姐,他还可以像以前一样追随着姐姐的脚步。
现场之外,没有人知道纪塬说完这话之后唇角为什么上扬,这场豪门的惊天大瓜,任人做梦也想不到竟然是从正主口中说出来的。
而且还是得益方亲口承认。
镜头中,纪芙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她直愣愣地盯着纪塬的侧脸,只觉得好像不认识他了。
【宿主,我佩服这男二是条汉子,连艺人生涯都不要了,但他这么做是图什么呢?】
图什么?
她不知道啊。
明明他们都可以是纪松洁的亲生孩子,事情的真相早已经被埋没在历史的长河里了,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记忆闪回,无数个碎片中,纪芙想起了纪塬倔强的脸,他说他不要她来做他的靠山。
他说他会把占了她的都还给她。
虽说节目还没正式剪辑放映,但直播中露出去的片段被网友们竞相流传,纪家又是国内数一数二的产业,这豪门大瓜在网络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网友们还在吃瓜,殊不知千里之外已经有人彻底崩溃了。
陆厌一遍又一遍循环播放着纪塬承认他身份的片段,脸色黑如锅底。
他就说——
他就说这小子看向学姐的眼神不对劲,他就说这小子干嘛总是对他们都有敌意,他就说项桓没事闲的干嘛要一直为难纪塬,原来是这样。
原来项桓早就知道纪塬不是纪家的血脉,他早就知道纪塬不是学姐的亲生弟弟!
只有他一直被蒙在鼓里!
想起他之前的种种侥幸,他对纪塬的种种疏忽,每次都觉得他们俩是亲姐弟,纪塬不能对学姐怎样,于是他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对付项桓上。
现在想想,原来是给纪塬做嫁衣。
“啪!”陆厌将手中的青花瓷茶盏狠狠摔到地上,突然的脆响叫屋内的人全都低下脑袋,生怕被连累。
茶杯甫一接触到地面就碎裂成几瓣,还没喝完的茶水也迸发开来,在深色的大理石地面上折射出灯光。
陆厌是真的要气死了,回忆里他对纪塬的每一次容忍都彰显着他的愚蠢。
蠢,他实在是太蠢了,他就那么放心纪塬的身份,居然没仔细查证他和学姐是否有血缘。
陆厌的心脏突突跳,连带着他的太阳穴都跳得生疼,他的脸已经开始滚烫,手机里纪塬还在不断重复的声音更是给他火上浇油。
他随手要将手机甩出去,胳膊伸到半空,陆厌想起了一件事,他止住了动作。
虽然纪塬的事让他怒火中烧,但他向来不喜欢一个人徒留烦恼,他还能再给项桓找点事。
节目没有因为纪塬出了状况而暂停,后面几组都一一拉完票后,没有悬念还是纪塬姐弟占据第一。
这个豪门大瓜实在是太劲爆了,劲爆到网友们甚至怀疑是不是纪塬为了拉票在故意编故事。
但看这姐弟俩脸上淡淡的苦涩,以及现场其他嘉宾的尴尬,想必是真的了。
节目组为嘉宾依次送上最终的奖品,这一期的综艺也就到此结束。
获得第一名的组合站在所有队伍的最前方,蒋越温的目光始终在纪塬和纪芙之间打转,纪塬前些日子经历了什么他们都知道,而现在好不容易有公司愿意和纪塬签约,才刚复出上第一个节目他就又搞这档子事,估计今后很难有娱乐公司敢签他了。
何况之前不少公司是奔着他这个纪家小少爷的名头来的,不管纪家还在不在,他这个头衔都十分响亮,现在他连唯一的头衔也失去了,恐怕今后的路不好走。
不过照纪塬现在这个样子来看,他这么多年的针对也许是误解了他。
拍摄结束,众人各自道别。
纪芙站在纪塬身侧,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对话。
纪芙不知道和纪塬说什么,她想责怪他为什么要这样,但又明白他是为了她甘愿舍弃这一切;而纪塬面对纪芙已经彻底张不开口,在台上说那些话时他有多慷慨激昂,现在四下无人他独自面对纪芙,他心里就有多慌。
他知道他没有事先给姐姐打招呼就这样抛出了纪家的惊天大雷一定给纪芙造成了影响,但他别无选择了。
他很早就想这么干,在昏暗逼仄的旅店里,在再次相逢的公寓里,还有重新得以相见的演唱会上。
那些都不是很好的机会,他走投无路了。
“姐姐,我——”
“纪塬,有时间聊聊吗?”
纪塬还没说完的话被打断,姐弟两人一起转头,是刚从大厦里走出来的蒋越温,他目光炯炯盯着纪塬,怀里还挎着他的外套,显然是衣服还没穿好就着急出来追他们。
见纪塬为难,纪芙轻声说:“去聊聊吧,蒋越温是我们的朋友。”
闻言,纪塬眼看推拒不成,只能阴沉着脸色跟在蒋越温离开。
所幸蒋越温没走太远,估摸着差不多纪芙应该听不到他们的谈话,蒋越温转过身来:“抱歉,前些年是我误会了你,以为你对纪氏居心不良,是我的问题。”
没等纪塬回话,蒋越温继续道:“我知道你今天说完这些话,今后恐怕又没有去处了,你还想瞒她吗?”
这个“她”说的是谁,他们二人都心知肚明。
纪塬犹豫片刻,还是没接蒋越温的话茬。
他沉默地抬眼,飞快瞄了一眼蒋越温,随后继续垂眸。
面对外人,他再不复之前伪装的模样,平时舞台上活力四射的阳光小狗,和现在沉默不语的阴鸷少年完全判若两人。
蒋越温顿觉有趣,他双臂环胸:“我可以给你提供新的签约公司,能让你给你姐姐一个交代,但是从此后纪氏的任何事情无论大事小情你都不允许插手,你能做到吗?”
也许是蒋越温上位者的表情惹到了纪塬的厌烦,他终于舍得抬头,薄唇吐出一句:“你太高看你自己了吧,什么做不做到,我需要你吗?”
说罢,不等蒋越温出声,纪塬率先离开。
走出树林,纪塬一眼就能看见姐姐面上带着担忧,还在不停朝他们的方向张望。
姐姐一定是病还没好,脑子还不太清醒,才会信了这种人的话。
什么朋友,只不过是蒋越温离间他们姐弟的借口,他这个人满腹坏水,一心只想着加害他们,他才不是什么好东西,姐姐一定是被他骗了!
网络上关于纪家姐弟何去何从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还没等这事出来个定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个神秘人又放出一段视频。
视频里是纪家掌权人纪松洁的生前录像,女人一身西装,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松散着,领带也被随意扯开,与之相反的是她锐利的眼神和高高盘起的发,看起来慵懒又凌冽。
她的对面一个男人正襟危坐,他推了推眼镜,向纪松洁确认着法律条款,而他手中的文件赫然写着遗嘱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