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月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懒散的看着村民频进频出,完全看不出他们究竟想做些什么。
而坐在上方的村长,也在默不作声稍稍观察者潇湘月的一举一动,他这人竟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有耐心。
在潇湘月即将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时,终于有个村民上前朝自己行了一礼,转身对着村长点了点头。
随后,在村长的示意下,桌上那一个个陶土罐子终于被人打开了。
与潇湘月想象中的有所不同,本以为里头装着的是食物,却不曾想打开后她竟闻到一股股浓烈,对她来说几乎可以称得上刺鼻的香味。
下意识的,潇湘月将扇子高举,抵在自己鼻尖,试图以此方式阻挡香味的入侵。
“咳咳咳!这……是什么东西?”
随着潇湘月的话音落下,村民们小心翼翼的从小罐子里头舀出一丁点类似于膏状物的东西,放到了碟子上,随后便快速的将其盖紧。
潇湘月她这才看清,这些罐子里头装的原来是染料么。
只是,它们怎会有如此浓重怪异的浓香。
潇湘月眉头紧蹙,满心疑惑。
没多久,桌上的小碟里头都装上了一抹厚重无比的染料,色彩鲜艳甚是夺目,唯一的缺点就是香味实在是太重了?
“肃公子,这便是我们村的染料,您瞧瞧……”
见到潇湘月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村长嘴角上扬,表情谄媚的又将几个碟子往他身前推。
潇湘月眉心皱得越紧,村长那推染料的手更加积极,若不是他身边还站着两名凶神恶煞的护卫,村长还想再推得再多近一些。
这些贵公子哥,他可没少见过,除了有张好看的皮囊,都是些酒囊饭袋之辈,脑中全是吃喝玩乐。
哪怕是被派出干活,也不过是走个过场,无论拿什么东西回去,最多也不过是平平一句轻骂。
他最喜欢和这种贵公子哥打交道,毕竟他们看不懂染坊的一切事物,但出手大方,往往为了能快速回去游玩,对货品都是草草看过一眼了事。
哪怕自己在其中夹带私货,也不必担心会有人找上门,毕竟自己这小村庄,一看便知是拿来让那些养尊处优的贵人吃吃苦头的。
怎么可能会有人,正儿八经想在此寻染料。
潇湘月虽被那浓烈至极的香味熏得头昏脑胀,但依旧仔细辨认着那些染膏。
虽然明知道这股味道有蹊跷,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贸然反驳大概率会适得其反,毕竟自己现在可是在别人的地盘上。
因此次的目标主要是那宛若翠鸟毛一般的亮蓝色,潇湘月的目光重点放在了那些个蓝色染料上。
村长本以为眼前这位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会在那股繁杂的香味下快速的将事情决定下来,又或者是怒气冲冲拍桌而走。
现下他怎么还观察起来了,莫不是来了个有真本事的吧。
不对,有真本事的早就跟城内那些大家有所联系,怎么可能会被打发到这来。
面前关于蓝色的染料众多,虽有那么几个与潇湘月想象中的很接近。
但……
也不知是制作工艺的缘故,又或是这里的人刻意为之,潇湘月发现这些染料中掺杂着不少杂质,想来也是,如此浓重的香味下,连它们本身的味道都能掩盖住,不下猛料怎么可能。
见到潇湘月迟迟不发一语,村长心中略微有些忐忑。
“不知公子感觉如何。”
面对村长的询问,潇湘月并没有第一时间搭话,反而拿起桌上的茶水往小碟倒去。
见此情形,村长的心更虚了,他总感觉面前这人怕不是真看出了点什么。
潇湘月轻轻晃动,看着染料慢慢化开,抬头对上村长那双布满皱纹,确亮得精明的双眼,微微一笑。
“村长,能验验货吗?”
“当,当然可以。”
村长擦了擦头上不知何时冒出的虚汗,叫了个人去准备东西。
所谓验货自然是将染料化开,染些碎布看看粗略效果,虽因时间及少了一些特殊工艺的缘故,最终效果会差上那么些许,但也足以辨认出东西的好坏了。
当然,前提是你得足够熟悉。
东西很快便抬上来了,潇湘月随手挑了几个颜色。
看着清澈见底的水,随着染膏的落下,绽开一朵炫丽的花,轻轻搅动,花朵慢慢解体形成一个小型漩涡。
看着温和,但无论什么东西下去,必定会染上与其相同的颜色。
潇湘月一副第一次见人染布似的,兴致勃勃的凑上前去看着那些人的动作。
见此一幕,村长本来提着的心又放了下来。
看来……不过是虚有其表罢了,不足为惧,不足为惧。
“村长,你这染膏杂质有点多啊。”
这话像是不经意间的感叹,又像是看透后有意为之的余地。
村长只感觉自己呼吸都要停滞了。
“那…那个,毕竟是村子里头的小作坊,比不得那些个行家。”
潇湘月半靠在椅子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轻敲击桌面,发出哒哒声。
“村长说笑了,我看你们这手法比家中养的那些废物熟练多了,若是可以,我倒还想麻烦你来指点指点。”
村长依旧满脸堆满了笑,只不过脸上皱纹太多,但双眼之中又透精明的亮光,总让人感觉怪怪的。
“不敢当,不敢当,公子说笑了……”
潇湘月勾唇浅笑:“我这人啊,向来只说实话。”
村民动作很快,不一会房内的架子上就挂上了颜色各异的布条,房内没有暖气,但有碳盆,不多时,本来还嘀嗒作响的布料便干巴巴的粘在了一起。
颜色比刚挂上时浅了许多,并且味道跟染膏一样,香香的。
潇湘月上下翻看检查,发现效果还算不错,只不过还是差了那么一点,若是用的是没加工过的染膏,提升浓度后或许就差不多了。
也不知道用在植物上,那保色程度还有没有那么好。
“村长,相比起染膏,似乎你们对香料更为擅长。”
潇湘月低头在布条轻嗅,味道还不错,淡淡的,刚刚好,或许我的首饰上也能染上这种香味,到时候不得迷死那帮官家小姐。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哦?真的听不懂吗,你确定?”
对上潇湘月那双宛若能看穿人心的眼眸,村长目光游移,看向别处,嘴上任旧坚定咬死不认。
“公子,我们这只卖染料。”
“这样么,行吧,染料就染料吧。”
“!”
村长没想到,面前这位公子哥竟然这般好说话,他还以为会被闹上一番。
“不过……”
还不等村长将心放回肚子里,潇湘月这一声又给他提心吊胆了起来,这可不像是接好话的模样。
“我要你们自己用的那种。”
“公子,桌上这些这就是我们……”
村长话刚说到一半,骤然停下。
只见潇湘月那漆黑如墨的双眸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似乎若是他再这般‘胡说八道’下去,怕不是要被人拖小巷里头。
“我知道了。”
村长摆手让人将新的染膏带了上来。
潇湘月照例倒了些茶水检查,这次的染膏不仅浓度再线,且还没有了那浓烈的香味。
潇湘月满意点头,与村长谈起了价格。
下午,潇湘月谢绝村长的盛情邀请,带着几十个小陶罐就要驱车离开。
临上车前,潇湘月看着‘依依不舍’的村长,再次确认:“真不能卖?我可以加钱。”
村长心中微动,但随后又想起什么,脸上艰难扯起一抹笑:“这不是银子的事……”
潇湘月还以为这老头在刻意抬价,毕竟自己车上就那么几个小罐子,差点将她这次出门所带的银子都给掏空了。
一听到这话,果断放弃沟通,略带怒气的摇着折扇上车离开。
看着马车渐渐远去,在家中观望了一天的村民们迅速凑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询问今日又得了多少银子,以及来人是哪里的大人物。
马车上……
“公子要打算回去了吗?”
钱山知道潇湘月此次出门就是为了染料,现下东西已然买到,似乎也该回去了,他本以为此行还要再久一些。
或许是要再外头过年了,没曾想事情竟如此顺利,这样也好,平安就好。
“再玩两日吧,这两日你跟告诉兄弟们,不用再守着我了,让他们自己安排吧,出门逛逛也行,银子我包了。”
听到这话钱山不由的回忆起自家这看起来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刚竟为了二两银子,直接在那祠堂撒泼打滚。
“可公子刚不是才跟村长说倾家荡产……”
没等他将话说完,就被潇湘月一扇子飞来给打断了。
“谈价的策略罢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潇湘月耸了耸肩,不要脸怎么了,丢的又不是她潇湘月的脸,而是那个叫肃公子的。
离开江南,谁还能认得肃公子。
“哦……”
听到这话,钱山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他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不过与之一同跟来的另一位护卫却是一副学到了的表情,双眼放光。
“公子哥哥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