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他什么关系？”
是肖自熙的声音!
肖自熙并不认识宋续，但在江雨煦的梦境里，他认识自己。
江雨煦身体紧紧贴到榕树树皮上，榕树把他的身形掩盖得很好，他用五指招手，让定住的狐朋狗友退回。
这里并没有其他多余的车辆，江雨煦再次感应到肖自熙非人的特质：他能在不开车的情况下到达这里。
江雨煦的眼睫垂下，忽略到心底的失落，聚精会神听着肖自熙和宋续的讲话。
宋续面对肖自熙毫无理由的质问也不恼怒，眼底溜过抹精光，余光看着榕树，轻笑出声，“什么关系？”
“啊？”
“哈哈，我们嘛，那当然是共患难见真情的好朋友了。”
他的声音压低，江雨煦从后面的角度只能看到黑色西装和白色卫衣的衣服碰撞到一起。
江雨煦的听力很好，但这时却没有听清一句话，脑海中出现各种想法。衣服实在靠得太近了，这距离有点不正常。
他心想，真是疯了，他也成为了被恶鬼蛊惑的人员之一。恶鬼不显山不露水，冰冷的眼眸也没多停留在他的身上，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给江雨煦下了蛊。
这蛊让他紧张，让他发懵，耳边似乎传来嗡嗡的声音，心脏酸涩，无形的大手捏住了他的心脏，等待挤压的时刻。
“他是为我来的，你说呢？”
宋续没能靠近肖自熙几秒，话刚说完，就被肖自熙推开了。
“榕树背后好像有小猫诶！喵喵！”
这一句话惊醒了江雨煦，他总算回过神来，继续隐匿着身体。
一个黑影晃过他的眼前，动作敏捷，爬到树上，绿眼睛在白日里有些渗人，光滑的皮毛如梦似幻，整体的黑色像幽灵。
这猫吸引了江雨煦的目光，他身体略微扭动，想把这猫看得更仔细，脚下踩着的是一根不太粗大的树根，脚步略微移动，从树根上滑动，额头磕到了榕树皮上。
“啊！”
榕树树皮充满沟壑，江雨煦磕到了隆起的棱处，额头一片通红。
位置算是暴露了，那边的两人出来，江雨煦眼前一亮。
从他刚才的角度看，只能看到是黑色的衣服先靠近白色的卫衣，他却万万没有想到，穿着白色卫衣的竟然是肖自熙!
他的额头有点微肿，唇不听主人心意，自动翘起，眼中含着被撞疼的泪水，弯成了新生的月牙。
“傻子，头疼了还笑？真丑，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江雨煦这时心情很好，没有搭理肖自熙的冷言冷语，扭头就将滑稽的脸对着宋续，语气激动。
“宋续，你想起来了！”
杏眼中一抹幽光闪过，宋续的脸要更圆润些，是一副单纯天真的好模样。这么好的条件，他怎么能不利用？
宋续神情低落下来，四周都能感受到他的丧，眼珠子一转，看着地面，眼睫毛不安地颤动，绞紧了自己的手。
“是，雨煦，我想起来了。可是，可是这里好可怕啊，我都不敢行动，也不敢和你相认。”
他上前一步，抬起朦胧泪眼，伸手把江雨煦抱紧，两条细长的手臂绕过江雨煦的腰身，形成一个闭合的包围。
宋续和江雨煦身高差不多，此时稍微低头，柔软的头发蹭动江雨煦白嫩的脖子，给江雨煦带来不容忽视的痒意。嘴角扬起，说着可怜害怕的话语，眼睛却挑衅地看着肖自熙。
*
回到别墅后，江雨煦还在盘问肖自熙从宋续那里得到的消息。
肖自熙的双眼皮很漂亮，眼尾上扬，睫毛密集，像自带了眼线，目光专注，没有透露更多的信息，只是问江雨煦，“你来到这里是为了宋续？”
明明是个高大的男鬼，蓬勃的肌肉没有可能让人感觉到他是个脆弱的人，他的声音低哑，像最华美的音符，让人沉醉。
江雨煦却臆想一般，从声音中愣是听出了委屈，他不理解这有什么重要的。
肖自熙继续逼问，眼眶红了些，眼眸闪着不甘，“到底，是不是因为他。”
“是。”
现在却不纯粹是因为他了，江雨煦早已分不清现实，梦境，抑或恶鬼的心境。
一双白色运动鞋靠近了江雨煦的黑色皮鞋，一点一点慢慢挪动，鞋尖抵着鞋尖。
江雨煦不住向后退，那运动鞋还偏要追上来。他清楚地看到肖自熙眼里的火焰，怕被灼伤。
腿弯磕到了坚硬的床沿，肖自熙却还是没能给他留点位置。扑通，薄背接触到床面，江雨煦措不及防倒在了床上。
碎花窗帘随着外面的微风飘动，细风长驱直入，吹乱了江雨煦的额发。
肖自熙骨节分明的手指裹上了几缕柔软的发丝。他轻柔地卷起发丝，又放回。薄唇擦过江雨煦的耳垂，肃声警告着，“宋续不是好人，他的身上有微弱的鬼气。”
白嫩的手心推着肖自熙的胸膛。江雨煦听完话眼神呆滞了一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颊红了一片，两瓣唇呐呐地张开，也没能说出什么。
直至反应过来，肖自熙不是要做以前的亲吻动作，用了很大的力气，把肖自熙放松的肌肉按得凹陷成坑，猛地起身。
他不甘示弱，直勾勾地盯着往门口方向走去的肖自熙，“你管我？那我呢？我身上有鬼气吗？或者说，我还是正常人吗？”
肖自熙握着金色长柄把手的动作停顿了一秒钟，接着打开门，话音落在了他的身后，“你和我一直在一起，身上当然有鬼气。”
门摔出了震天响，碰到房间内墙又由于惯力的原因合上了点。
“……”。
江雨煦追了上前，沉默本就是一种回答，他摸上跳动不规律的心脏，却害怕这心脏也会欺骗。
他的房间铺满了灰色羊绒毯，黑色圆头皮鞋在上面发出不了一点响声。
他刚迈出房间一步，就见到了王妈。王妈手中有一个白色瓷碗，小巧可爱，散发出浓郁的食物香气。
白色的瓷碗内鸡汤鲜美，金灿的油光配上恰到好处的熟肉，红枣在汤里泡得发亮和枸杞一起为鸡汤添上颜色。
“你这孩子，怎么突然从房间里出来了？”
王妈一手端着鸡汤，另一只皮肤略粗糙干瘪的手拍打心口，顺着江雨煦开的门，走进了江雨煦的房间。
“你和肖先生吵架了吗？”
江雨煦的目光环视四周，白绿色的地毯铺满长廊，长廊空无一人。
“没有。”他回答。
他返回了房间。
王妈把鸡汤在桌子上一放。也是为难王妈了，桌子上是各种各样汽车模型和乐高，不得不说王妈收拾东西水平一流。
她像交代自己的孩子，拉拉床单，挪挪枕头，走动间嘱咐江雨煦要尽快喝下鸡汤，冷的鸡汤味道不好。
江雨煦的眼里闪过柔情，声音有点哑，满口答应了。
走之前，王妈还把那大窗户关住了。江雨煦坐在桌前，一个人笑出了声，小口小口喝着鸡汤。
他回想起了和宋续看恐怖片的时候。
主角一个人在林子里走路，想要快点回家。天色很暗，树林里升起了很大的雾，雾中缥缥缈缈走来一个女人。
女人姿容上佳，主角不由自主跟着她去到竹林的深处，忽然，一道门出现在面前。
女人转身看着男人，脸却变成了骷髅，骷髅上附着腐烂的皮肉，粘腻又恶心。
宋续当时很好奇江雨煦的表情，看江雨煦眼睛灼灼盯着骷髅上的烂皮，感慨，说他家人给他算过卦，他就是爱引鬼上身的体质。
回忆戛然而止，无论如何，江雨煦都相信宋续身上的鬼气只是小世界带来的罢了。
他回忆着恐怖片后续的情节，脑海里其他纷乱的情绪消失，渐渐呼吸平稳了下来。
是梦。
地下室内腐朽的味道直冲鼻腔，小小的一块方窗透出阳光，但整个地下室仍旧处于昏暗的状况下。
带着钉子的宽木板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木板后有个活着的人，她呼吸的声音很大。
一个女人，浑身遍布青紫，看来被打得厉害。她的头发散乱着，犹如理不清楚的线团，脸上充满了恐惧，一个劲往墙角缩着。
她的腹部中了好几刀，鲜血不停地溢出到厚厚一层灰的木纹地板上。
江雨煦与那女人不过三步的距离，能清晰地看见女人眼里的惊恐。
身后伸来了一只手，那是一只白净美丽的手，一只男人的手。
这手拿着边缘锋利的断裂木板，戳进了女人的伤口，搅拌汤一样搅动着。
女人已经快要死了，呼吸声微弱了起来，却因为这手的动作，又大口喘息着，发出断断续续的求饶，“求，求你，放，放过我。”
她的手没有一点力气，搭在木板上也只是徒劳，根本阻止不了那手给她带来的伤害。
江雨煦又不能动了，像是灵魂出窍，感受着这躯体的漠然，看着那手把红艳的器官拿出来，蹭到他的嘴边。
浓郁的血腥气把他包围，惹他心烦的呼吸声终于停了。
“脏，我不吃。”
他冷漠地拒绝了身后男人的好意，那东西自然去了他的身后。
江雨煦听着背后传来头发发麻的吞吃声，他忽然也饿了，这是一种从心底灼烧人的饿，血液变成了琼浆玉露，散发着阵阵香气。
咕咚，他的喉结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内心升起对大块血肉的渴望，但理智告诉他这是他最不想碰到的东西。
他控制不住好奇，转了个头。
视线停留在血盆大口上，这嘴唇有些熟悉，顺着向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