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 李长生朝着兄妹二人摆了摆手，“来，你们两个小家伙坐到为师身边来。”

百里兄妹提起衣摆一左一右地坐到了李长生旁边。

百里东君打量着提起酒壶喝酒的李长生，“师父，你怎么净干这种无聊的事儿？”

“唉。” 李长生叹了口气，“因为我实在活得太久了，这世间好多事在我这儿都变得无趣，所以我只能自己给自己找点乐子了。”

听到李长生的话，坐在一旁的百里西瑶默默挑了下眉。

“那师父，你是因为年纪很大了才叫李长生的吗？” 百里东君宛若一个小童，他眼中闪光，很是好奇的样子。

“说起我啊。” 李先生站了起来，一袭白袍无风自扬，配上满头的华发，颇有股子仙风道骨的意味，“想当年我以一剑震天，引得仙人自九天而落，说我不是这人间之才，应当上天逍遥。他们非要把我带到天上去，我不允，那仙人就摸了摸我的头，说，那便赐你长生吧，好好游历这繁华人间。”

李长生笑了笑，“而这一幕恰巧被被诗仙看到，此后便有了那句‘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而这也是我名字的由来。”

百里东君目光闪烁，他听得一愣一愣的，“这是真的！”

李长生一屁股又坐回到了屋脊上，“当然是假的。”

“你……” 百里东君看向百里西瑶，他指了指坐在二人中间的李长生。

百里西瑶只轻轻别过头去，并不打算掺和他们师徒俩的事儿。

看到妹妹不理自己，百里东君只能叹了口气，“那二师兄上面真的有大师兄吗？”

“当然有。” 李长生哼了一声，“那家伙脑子有坑。”

百里东君看着有些生气的李长生轻轻挑了挑眉。

李长生瞥了眼一旁的百里东君，“还有问题吗？”

百里东君想了想，“还真有。”

他目光在百里西瑶和李长生之间看了个来回，“师父，你和绵绵是怎么认识的？我怎么从来没听她提起过你。”

“我和老张是多年的好友，我……”

李长生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百里东君挠了挠头，颇为不解，“老张是谁？”

李长生深吸一口气，他无奈地看着百里东君。

而后者眨了眨眼睛，“不是，你这是什么眼神？”

李长生嘴角抽了抽，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天真的百里东君，“小朋友你这么笨，以后可怎么像你那些师兄一样闯荡江湖呀！”

“老张是谁！济慈师门名字是张济慈，你说老张是谁！不就是她师父！”

百里东君摸了摸鼻子而后轻轻哦了一声。

李长生也不打算继续刚刚没说完的话，他对着百里东君下了逐客令，“你没有问题了。”

百里东君眨着眼睛，“可是……”

“没有可是。” 李长生摇了摇头，“你快下去找你那些师兄玩儿吧，我和济慈还有话要说。”

百里东君看了百里西瑶，后者朝他轻轻一点头，而后他一个飞身稳稳落在了庭院里。

庭院之中十二位师范已经走了十一位，只剩下睦道人还在。而萧若风等人也从屋内走到了院中。他们纷纷朝着睦道人恭敬地拱手行礼。

睦道人看着叶鼎之笑了笑，“没想到你竟然被那个小姑娘收为徒弟，还入了李先生门下。”

叶鼎之直起身，有些难为情地挠了挠头，“我也没想到。”

睦道人神情温和，“我原本很想将你收为徒弟，终究是差了些缘分。”

他抬头看向屋顶上的百里西瑶，“我也很是喜欢那小姑娘，哪曾想最看好的三位后生竟然全部入了李先生门下。”

听到睦道人的话，萧若风和雷梦杀对视了一眼。

百里东君则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想到前辈这么看好我呀。”

“是啊。” 睦道人温和一笑。

“来来来。” 雷梦杀一拍百里东君的肩膀，他笑的灿烂，“快跟我说说，师父给你们取了什么名字！”

“我猜是百里八，和张九，可是柳月说你们都姓百里，不一定是这个名字，洛轩说师父那么懒，最有可能就叫两字，也就是里八和张九。”

雷梦杀摸了摸下巴，“可是老三又说，那这样的话，可能就是百八和里九。”

他看向百里东君一脸期待，“所以到底是叫什么？”

百里东君木着脸轻轻吐出两个字，“东八。”

“咦～” 众人齐齐摇头，表示真的太难听了，就连睦道人听到都轻轻摇了摇头。

“那。” 雷梦杀犹豫了一下，“那西瑶呢？”

百里东君抬头望天，神色木然，“西九。”

“嘶～” 又是一阵吸气声。

雷梦杀一拍百里东君的肩膀，“我以后还是叫小师妹小九或者西瑶好了。”

他一点头，“是吧，东八。”

一听这话，百里东君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雷二！”

“嘿！东八！”

只见百里东君嘴角扬起一抹坏笑，“二！”

他朝着雷梦杀挑了挑眉，后者硬生生把‘八’字咽了下去，而后一指百里东君，“算你狠！”

顾剑门拍了拍雷梦杀的肩膀，“行了，既然拜师礼结束，那我也就回去了。”

雷梦杀看了眼他，“你不留下来吃个饭再走，毕竟是咱们几个难得相聚。”

“不了。” 顾剑门轻轻摇了摇头，“我需要尽快赶回去，琉璃的晏家也是一摊子事儿，不能让她替我太久。”

说罢，他朝着一众人拱了拱手，“江湖路远，各位珍重。”

一行人也是拱手相送，睦道人朝着他点了点头，而后顾剑门便一转身离开了庭院。

顾剑门离开后睦道人也告辞离开，只是在离开前一拍王一行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你以后不要再乱取名字了，你取名字的水平真的不高。”

一听这话，其他知道内情的人都在偷笑，而王一行有些许尴尬，他一拱手，“谨遵前辈教诲。”

送走睦道人后，萧若风便抬头看向坐在屋顶上的师徒二人，他嘴角微微扬起，笑的温柔。

雷梦杀将手臂搭在百里东君的肩膀，他抬头看着屋顶，“你说他们师徒俩在聊什么呢？”

百里东君双手抱胸，轻轻一摇头，“不知道。”

屋顶上，在百里东君下去后，李长生看了眼神色淡淡的百里西瑶，而后叹了口气，“济慈啊，你不要怪自己。”

听到这话原本看着庭院的百里西瑶扭头看向他。

“那四十个人，你救不回来，也不能救回来。”

百里西瑶美目半垂，长长的睫毛落下一小片阴影。

李长生喝了口酒，而后看向远方，“且不说人间自有秩序，那些人死状可怖，见证者众多，你若是出手，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所以你不能救。”

他顿了顿，神色认真地看着百里西瑶，“我知道你心软，但是，你不能让这件事情困住自己。要知道你是人，你可以自私，你也必须自私，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好你自己。”

百里西瑶沉默一瞬，而后缓缓开口，“我知道。”

李长生轻叹一声，“济慈啊，老张给你取的名字‘慈’，你的仁慈给了别人，那你又能有多少留给自己呢。”

“我无所谓的。”

李长生看着下面的百里东君，“可是你周围的人有所谓，你这孩子看似像冬日的湖水又冷又静，可是我在你幼时，曾经见过一个开朗活泼甚是调皮的小姑娘。”

他顿了顿，“你六岁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你有如此大的改变。”

百里西瑶看向李长生，“李…师父，我师父应该应该和你说过我的力量吧。”

李长生点了点头，“你和济世、济民不同，无需修炼便天生灵力强大，充盈不断。但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就像我们修习内力一样，你们修炼灵力也需要循序渐进，你小的时候没少因为这份力量受苦。”

“不过。” 他挑眉看着百里西瑶，“我总觉得老张有事情瞒着我，你们所使用的灵力强大到一定地步真的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吗？”

李长生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百里西瑶。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他骗了你。”

“我就知道！” 李长生怒笑一声。

百里西瑶扭头看向远方的山峦，她声音清淡，面上也没什么表情，“其实我所拥有的是神力，而我六岁那年选择封印了自己的情识。”

听到百里西瑶的话，李长生猛地睁大眼睛。

小姑娘瞟了眼他而后继续看着天上的云，“你不是刚问过我嘛。”

“没有。” 李长生挠了挠头，“你这么直接的就说出来，我还真有点没反应过来。”

百里西瑶轻轻哦了一声，而后继续说道：“六岁那年我见到了自己的命运，我会成神。”

“那你想成神吗？”

小姑娘轻轻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想被命运裹挟。所以那之后有想过干脆让天地覆灭。”

李长生一挑眉，“这样你也会死。”

“是的。” 百里西瑶点点头，“可是我不在乎，这份力量想让我去守护的世间，若是被我给灭了，我想知道它会不会后悔选择我。我不明白凭什么我一出生命运就已经被设定好，从来没人问过我的意见，我明明因为这份力量不得不从小忍受疼痛，所以从那之后我都很排斥它。没经过我的同意强加到我身上的力量真的很讨厌。”

“那你为什么没有选择毁灭？”

百里西瑶鼓了鼓嘴，“因为，这不是这个世间的错，我和它的事情不应该牵扯其他人，所以，我选择了自戕。既然决定不了出生，那我就决定我的死亡，起码我的命还是由我自己来决定的。”

她叹了口气，“结果被救回来了。”

“之后我想了很久，在藏经阁找到了一本古籍，我封印了自己的情识，毕竟神爱众生，若是我连感情都没有，怎么可能成为神呢。我非要和它对着干，我一定要让它后悔选择我。”

百里西瑶语气平淡无波，不像是在诉说自己的故事。

李长生看了眼面色平平的百里西瑶，“可是你看起来在发生变化。”

“这是肯定的。” 百里西瑶一点头，“我跟他们接触的越多，封印就解开的越快。”

“而且诸多证据表明封印正在一步一步的被解开。”

她看向李长生，“因为我会不舍。”

“不舍？” 李长生有些不解。

“我原本的计划是，在天命到来前抹去家人的记忆，这样他们就不会因为失去我而痛心。但是之前一想到他们会忘记我，我就会不舍。”

李长生轻叹一口气，“没有人会希望自己被遗忘，尤其是重要的人。”

“其实，我知道的，我不应该选择下山历练，我应该留在山上的。”

李长生轻轻蹙眉，“那你还……”

“因为，我悟出一件事。”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悟出来的好。” 李长生轻轻捂脸。

“我想既然命运已定，说明起码在天命到来之前我是一定不会出事的，那么我为何不帮别人修改命运，既然我的命运是改变不了，但是我还可以改变其他人的，所以我做了一个测试。”

听到这话李长生一挑眉，“你是指古尘？”

百里西瑶点点头，“事实证明我赌对了，在天命到来前我肯定不会死。”

李长生眨眨眼，“那你也会因此受到惩罚。”

“这是我插手他人因果应得的。有因必有果，我既然改变了他人命运，那我就要替他们承担原本的命运。” 百里西瑶一点头，“这很公平。”

“哎。” 李长生伸了下胳膊，“我也没办法劝你，毕竟你救下了我的旧友。若是我再劝说你，那岂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听到李长生的话，百里西瑶扭头默默看着他。

“你那是什么眼神！” 李长生一蹙眉，“好像在说，我不就是那种人似的。”

百里西瑶又默默把头扭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