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城百里外的一个小镇

酒肆之内，一个头发梳的很是潦草的少年正津津有味地吃着馒头。

他喝下最后一口酒，掏出了怀中的药囊，想起来约莫一个月前的那个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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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当空，僻静的山谷内，一个颇为简陋的草屋前正坐着两个男子。

其中一个看起来不过弱冠，头发被一根布条潦草的束起。他正坐在一个小桌前，认真地吃着手中的馒头，不时从桌上夹两根咸菜，而后很是珍惜地喝下一口酒。

他吃的津津有味，又带着些小心翼翼，仿佛面前是什么世间难得的珍馐佳肴。

另一个男子看起来比他年长不少，头发规整，正在慢悠悠地磨着药，他不时看两眼正在吃饭的少年。

那男子轻轻笑了笑，“看你吃的这么香，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人间美食。但我上次偷偷尝了下，不过是能咸死一头牛的咸菜和外边镇上最便宜的烧刀子，真亏你吃能吃的和美味佳肴一样。”

那少年咽下口中的馒头，神色认真，“如果你有过快要被饿死的经历，你会感激这世上任何一样食物。”

那男子撇了撇嘴，冷笑一声，“你也有过快要病死的经历，怎么就不能感激感激这些草药呢？”

他略带不满地看着那少年，“你就这么忍心让为师在这里磨药？”

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的自然是药王谷谷主辛百草和之前根据温壶酒的地图找到这里的司空长风。想来自从司空长风和百里兄妹分别已有数月，自从他来到这药王谷后，不仅被辛百草解了毒，原本的心疾也已大好。辛百草正好想找一人传承他浑身的医术，而司空长风很是凑巧的颇有些学医的天分，二人就约定等司空长风习得辛百半身医术后就可出谷。司空长风并没有辜负辛百草的眼力，短短几月光景就掌握了常年人需要数年才能掌握的医理，虽说天赋的不错，可那学医的兴致……

司空长风咬了口馒头，“我们说好了的日落月升，我便与医无关，不要和我提药草的事。”

辛百草叹了口气，他手下动作不停，轻轻摇了摇头，“我怕是这个世上最没有尊严的师父了。”

司空长风喝下一口酒，他看着四周颇为空旷的山谷，“你在这谷里住了多久了？”

辛百草想了想，“我十二岁来的药王谷，算起来，到如今也得有……二十六年了吧。怎么了？”

司空长风看着天上的星星，“你不觉得很孤独吗？你一个人在这样一个僻静少有人来的山谷，就算来人，也基本是快死的人。“

他扭头看向辛百草，“可你明明有那么好的医术，你应该去外面才对。”

辛百草轻轻笑了笑，“这世上有人想要名扬天下，成就一番功业，但也有人愿意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待着，只是每个人的选择不同。我年轻时也曾过谷随师傅游历过天下，但如今的我就只想留在这药王谷中，白天采药，晚上磨药，偶尔看诊，救人性命。”

他叹了口气，“世上每天有多少人死去，又有多少人出生，那都是命运使然，我哪能都管的过来，就我一个又能救下多少？既然能走到药王谷，那便说明和我有缘，所以只要到了这里，不管身份、地位，不管他有目的，我都会救。”

司空长风俊俏的眉头轻轻蹙起，“你就打算这么过一辈子？每天都循环往复？”

辛百草捣着木锤，笑着摇了摇头，“或许在你看来，每天都是一样。可在我看来，每天都不一样。春风的早日悬崖边会长出诸王草，惊蛰的清晨露水能配百青丸，清明的蓬草能做药饼，这些怎么会是重复循环的呢？”

司空长风认真思考起辛百草的话，可他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他实在无法和这个学医入了魔的药王交流。

只是说起缘分，司空长风突然想起百里兄妹，‘也不知道百里东君那个家伙，在天启城混得怎么样了？是不是还是那么嚣张，最后被人追着打，只能躲起来偷偷疗伤。还有小妹，是不是还整天神神叨叨的。’

他轻笑着摇了摇头，‘算了算了，这两个家伙肯定没问题的。’

辛百草见司空长风不再理他，便一边哼起了曲子，一边加快手上的动作。

两个人就这么静默无言相处了小半个时辰，司空长风拿起酒壶，轻轻晃了晃，往杯里倒了最后一杯，可那杯酒却被忽然丢下木槌起身的辛百草一把拿了过去，随后一饮而尽。

辛百草满足地“啊”了一声，他放下酒杯，看向夜空，那里群星闪耀，“其实总有一日我也会离开这里。我也想再看看那山川湖海，毕竟药王谷的药再多，也总有一些草药是不会生长在这里的。那是我也提着药箱悬壶济世一下，也算圆了我师父的遗愿。”

“什么时候？” 司空长风心中一动。

辛百草笑着看向司空长风，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在我找到我的传人之后！”

司空长风木着脸将他的手一把拍下，“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我学成你的一半医术就会出谷，你的传人你自己再慢慢等着吧。”

“你小子还挺有信心。” 辛百草重新坐下来，拿起杵子继续捣药，“今晚我把这些药捣成丸子，给你放行囊里。每日午膳后的半个时辰内记得吃一粒，一共一百粒，你包里放八十粒，还有二十粒等你回来吃。”

司空长风一愣，他眨眨眼，“等我回来？”

“是啊，我问青州沐家要了一味药材，但我不想让他们知道药王谷的所在。“ 辛百草轻笑一声，“你知道的，有钱人家就是毛病多还怕死，天天来找我，那我不得烦死。”

他转头看向司空成风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所以我就想让你去取。”

“青州？” 司空长风一惊，“那么远。”

辛百草冲司空长风笑的温和，“去什么青州，沐家最珍贵的药房是秋庐，而秋庐在天启城，你此行是要去天启，傻小子。”

一听到‘天启’两个字，司空长风瞪大了眼睛，“你让我去天启？”

辛百草看着司空长风有些呆愣的表情，笑了笑，“是啊，你不是一直想着天启吗？那便去吧，反正一百粒药，少吃一粒你就活不到明年。“

他顿了顿重心长地说道：“在天启城可以玩得开心，但也要记得回谷，好好学习医术啊。”

司空长风完全听不到辛百草接下来的话，他那时脑海里只有三个字，‘去天启’。

少年抄起一旁的银白长枪，他纵身一跃，于月下开始挥舞起来。

辛百草看着枪舞的虎虎生风的司空长空笑了笑，“要不要这么心急啊。”

少年并未听到他的话，月光之下长枪闪着白光，如同白蛇舞动，只等有朝一日，腾飞而起，惊天地以化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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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还有三日就可以到天启。’ 司空长风笑了笑，‘想想还真是有点期待呀。’

少年回忆的空隙，一旁的桌上的两个客人开始谈论起来最近江湖上的一件大事儿。

一个身型颇为魁梧的男子沉声说道：“这次天启城的学堂大考竟然是两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入了李先生门下。”

他对面坐着一个肌肉扎实，身上穿着皮质围裙的人，“谁说不是呢。”

他喝口酒，轻笑一声，“原本说李先生要收关门弟子，以为是一个，谁曾想竟然是收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个小姑娘。”

一听到‘小姑娘’，司空长风眉头挑了挑，他斜了斜脑袋，想要听的仔细一些。

那个魁梧的男子，喝下一口酒，长长地叹了口气，看起来颇为低沉，“我下的注全赔进去了。”

对面带着围裙的人摇了摇头，“谁说不是呢。”

之后那二人就聊起其他话题，并未再继续说关于稷下学堂的事情。

司空长风喝了口酒，听了这一通下来，他猜想百里东君会不会进入稷下学堂。少年盯着面前的空酒杯出神，而后他自嘲一笑，司空长风轻轻摇了摇头，‘就那家伙的武功怎么可能。’

少年饮尽壶中最后一杯酒，而后站起身，将几个铜板扔在桌上，他拿起身边的银白色长枪，头也不回的离开酒肆。他还要继续赶路，尽快到达天启，司空长风唇角勾起，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百里兄妹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