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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江南西道(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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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设在县衙偏厅。

与中午相比,这一顿饭席的规格明显有所收敛,菜肴不再是昂贵的山珍海味,而是以地方菜肴为主,依旧丰盛,却不过分奢侈。

县令亲自作陪,举杯敬酒,态度十分殷勤。

关宁神色轻松,席间谈笑风生,偶尔还与县令讨论一些地方政务,甚至还夸了分水县在赈济灾民时颇有条理。

县令一听,脸上笑意更浓,心里也终于松了口气——看样子,今日她去民间走访,并未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赵怀书看着关宁自如的应对,神色微微复杂。

他知她的情绪从不显于言表,可她方才回来时,分明带着风雨欲来的肃杀之意,而此刻,却能在这席间谈笑自若,叫人看不出丝毫端倪。

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究竟是什么事,让她此刻表现得如此平静?

***

七月的晨风带着未散的夜露,微微潮湿,透着几分凉意。天边尚未泛白,分水县城仍笼罩在沉沉的夜色之中,唯有零星的灯火在街巷间摇曳。

关宁睁开眼时,房内仍是一片昏暗,只有窗棂透进微弱的晨光。她并未多做停留,翻身起床,迅速更衣。今早她必须查账,昨夜,她已经派人暗中通知宣州府的属官,令其带兵悄然入城。

她的动作迅速而利落,衣带系紧,轻抚衣袖,目光沉静如水。她知晓,今日的分水县,或许不会太平。

晨光微曦,巷道深处,一队人马悄然抵达。蹄声踏碎寂静,属官李宏翻身下马,脚步稳重地步入客栈。

小吏早已等候多时,随机立马带着李宏去关宁的住所禀报。

昨夜,分水县县令安排他们住在了分水县一大户的空余宅子里。

“大人,已按命令行事,带来的兄弟正暗中待命。”

关宁点头,目光沉静:“卯时三刻,围住县衙,不许任何人进出。”

李宏得令,立刻退下。

关宁收回视线,转身回到客房,坐在桌前饮了一口热茶,驱散心底的冷意。

该去吃早饭了。

赵怀书坐于桌前,整肃衣冠,静静地看着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见她神色凝肃,不由问道:“你昨日所说的东乡村之事,可查出端倪了?”

关宁抬眸,语气沉静简单地说出了她昨天的发现,朝廷赋税没有增加,可是东乡村的人每年缴纳的税银却一日比一日重。村老年迈,只知交税不知多出的那部分去了哪里。

赵怀书的眉头微蹙,轻声道:“你怀疑……”

分水县必然有些惊天大秘密。

关宁将茶盏放下,缓缓起身:“今日一查便知。”

一队人马悄然靠近分水县县衙,蹄声清脆而轻巧,如碎玉落盘,李宏翻身下马,目光沉稳,挥手示意队伍分散。那些身着常服的属吏、军士,瞬间化作暗流,潜伏在县衙四周,静待命令。

***

朝阳初升,金光洒落分水县城。

街道上行人不多,三三两两的商贩刚刚摆出摊位,热气腾腾的早点摊前已有人驻足。县衙大门外,两名衙役正打着哈欠,见一行人步入,连忙站直身子,躬身相迎。

分水县县令已早早等候在大堂,他身着官服,神色如常,见关宁二人进门,立即笑着拱手迎上:“大人今日起得可真早。”

关宁步履稳健,未多寒暄,直言道:“有事要办。”

县令愣了一下,脸上的笑意微微僵硬,但仍维持着礼貌的姿态,试探着问道:“不知大人所为何事?”

“查账。”关宁言简意赅。

空气仿佛瞬间凝滞。

“不知大人要查什么帐?”县令的脸色微微变了变,手指在袖口下攥紧,额角渗出一层细汗。

“分水县县衙的帐。”

他没有立刻应声,而是迟疑片刻,旋即笑着拱手:“大人,账目乃官府机密,若无上级指示……”

话音未落,关宁已然从袖中取出一枚金光灿然的令牌,轻轻拿在手中,置于他眼前。在桌案之上。

那是一枚象征天子威严的令牌,在晨光下熠熠生辉。

天子令牌——见此令牌如天子亲临!

分水县县令瞳孔一缩,瞬间脸色惨白,下一刻,膝盖一软,跪倒在地,声音微颤:“下官参见陛下!”

“下官有眼无珠,还请大人恕罪……”

关宁淡淡地看着他,语气平静无波:“取账册来。”

县令的手指微微颤抖,抬眼偷偷看向身旁的书吏,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那书吏立刻会意,低着头快步和县令走向室内查找账簿。

不多说只有县令抱着几本账册步伐急促地走出来。

赵怀书瞥了他一眼,眸色沉沉。

而关宁却只是轻轻抬眸,看着分水县县令,唇角微微扬起。

她知道,县令派人出去报信了。

但他的人,永远也走不出分水县。

李宏围住县衙。

孙礼看住分水县。

大堂内,寂静无声。

不多时,一箱箱账簿被抬入堂中,厚重的册页摞在一起,密密麻麻的数字铺展开来。

关宁在主座坐下,翻开第一页,目光如刀般扫过账目。笔迹清晰,数额井然,年份、数额、去向,一笔一划,写得规整无比,甚至连银两去向都一一记录得当。

可她眉头却微微皱起。

账册,太整齐了。

她将几册账簿摊开对比,一页页翻过,指腹在纸上缓缓滑动,眼底的冷意愈发浓重。

这账册上,表面上看不出任何问题。

这一刻,关宁心中已然有数。

正是这“没有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

所有的税额,与朝廷批复的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出入。这份账目,被人特意整理过……太干净了。

或者说这账册,假的太过刻意。

就在此时,悄然来到赵怀书身侧,低声道:“人,已经抓住了。”

赵怀书微微颔首,未曾言语,只是看向关宁。

关宁手中的笔在账簿上一顿,抬眼看向侍卫,唇角微勾:“很好。”

她缓缓起身,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县令身上,声音不疾不徐:“看来,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县令的脸色惨白,身形微微颤抖,冷汗已浸湿后背,双唇发颤,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关宁静静地注视着他,指尖声音缓缓落下。

“县令大人,不如……你来说说?”

光透过窗棂,洒在堂中,却驱不散沉重的氛围。空气仿佛凝固,压得人喘不过气。

分水县县令站在大堂中央,身上的官袍因冷汗浸湿,紧贴着后背。尽管心跳如擂鼓,他的脸上却仍保持着一副镇定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顽固的挣扎。

“下官不知大人究竟在说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发颤,但语气仍算平稳。

关宁的目光犀利如刀,盯着眼前之人,指尖轻叩案桌,每一下都敲在县令的心口上。

“不知道?”她冷笑,目光从县令脸上缓缓扫过,落在那几册账簿之上,语气渐冷,“本官且问你——这账簿可有什么问题?”

县令抬眸看了她一眼,旋即低下头,作出一副困惑的模样:“大人,这账目皆是按照朝廷规制记录,一笔一划,绝无作假。若大人怀疑,不妨请宣州府或朝廷再派人审查。”

他将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关宁眯了眯眼,脸上的冷意陡然加深。

“天子令在此,你竟还敢欺瞒?”她的声音陡然提高,震得堂内一片寂静。

县令身体一僵,额角的汗珠缓缓滑落,但他依旧咬紧牙关,神色如常地拱手:“大人,臣以性命担保,账目绝无问题!”

关宁深深看着他,唇角泛起一丝冷笑。

“是么?”

她抬手,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随手一抛,那账簿便落在桌案之上,封皮上清晰可见“东乡村赋税录”几个大字。

县令的目光在触及那账簿的瞬间,瞳孔猛地一缩,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手指攥紧衣袖,指节微微发颤。

他知道自己完了。

东乡村的账簿,怎会在她手中?

她还知道什么?

关宁盯着他,眼神冷得几乎能穿透人心,“你说账目无错,那本官便问你——为何东乡村每年所缴赋税,远超朝廷规定?”

县令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心底慌乱至极。他再也无法继续伪装镇定,身子微微颤抖,冷汗顺着鬓角滴落。

县令猛然抬眸,目光微颤,却迅速低头叩首,沉声道:“大人,下官不知。”

“你不知?”关宁冷笑,眸色如寒潭,盯得县令几乎无法喘息。

她抬手,翻开账簿,指尖落在某一行数字上,声音微微上扬:“东乡村田亩无增无减,户籍稳定不变,朝廷律令清楚写明,赋税依田亩与丁口计算,不可增额收取。”

她冷冷地看着县令,字字清晰:“那么,这多出来的税银,究竟去了哪里?”

县令双拳紧握,额角青筋暴起,但他依旧跪在那里,低着头,紧抿双唇,一句话也不说。

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

赵怀书站在一旁,微微眯起眼,眸底划过一丝幽深的暗色。

县令的额上冷汗直冒,脊背却挺得笔直,可就在他几乎无法承受这份压力时,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不论关宁拿到了什么,不论她查到了什么,他都不能再让事情继续下去。

这不仅仅是为了保住自己。

他心中早已笃定,不管自己今日是死是活,这件事都绝不能继续往下查了!

可若是认罪,他又该如何保全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心神微定,忽然抬头,直视着关宁,语气坚定地开口——

“下官贪墨。”

县令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决,像是一记惊雷,在堂内炸开。

堂内一片寂静。

赵怀书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关宁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目光锐利如刀。

她缓缓吐出两个字:“你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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