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余风、姜兹竹和邵芸早早在岸边等待,看着翻滚的波浪以及破风而来的渔船,萧余风可算是松了口气。
谢无昱已经到了极限,看到萧余风和邵芸后,便知晓不会有什么大事了。他看着姜兹竹上前给楠湘治疗时,扶着白辞的手臂,轻声说:“总算回来了……”
等他说完这句话时,谢无昱只觉得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近,而黑暗也吞噬了他的意识。
白辞在看到谢无昱昏过去的时候立刻将灵力送入他的身体,替他疗伤。可奇怪的是,明明刚刚灵魂离体的感觉还在,现在反而消失不见了。
看来并没有什么大碍,白辞心想。
萧余风问白辞,“没有伤及灵核吧?”
“未曾。但是灵力却是……”
姜兹竹抽空说了句,“灵核没问题就有救。他自愈能力挺强的。倒是这个有点麻烦,她是谁?”
萧余风转头看向楠湘,在看清她的脸后,神情有一瞬间不自然,嘴刚张开想说什么,就见邵芸拿着竖琴,冷冷道:“我先去支援陆既白了。”
不等两人有所回应,便腾空而起。一想到自己母亲被这群人摁着让魔头夺舍,她内心的怒火就被点燃了。竖琴被弹奏的如同战歌一般,雷声滚滚。
有陆既白和邵芸在,再加上谢无昱的结界还存在着,那边一时半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姜兹竹看完这个没事后,走到谢无昱身边,蹲下身来,瞧着他惨白的脸色,咕哝一句,“居然还真昏了。”
他两指搭脉,诊断片刻后忽然皱起眉,白辞一直紧紧盯着他的动作,见他一皱眉,瞬间道:“怎么了?”
“不对,他的灵魄怎么如此乱。”姜兹竹喃喃道,“要尽快回临天门。他需要静养。拖不得了。”
闻言,三人立马准备回临天门。
哪料变故再次发生。苍澜海都快被他们搅得天翻地覆了,其余仙门除非瞎了聋了才会不知道。短短一炷香内,就已经开始往这边走。
要是只看到临天门和剑阁这些人还好,偏偏最先来的无极谷谷主眼尖地看见了昏迷不醒的谢无昱和站在他旁边的白辞。
再一看,临天门掌门长老一点都没有抓犯人的态度,甚至想救他们一样。
这一幕落在大多数人面前,自然很容易认为是临天门包庇他们,顿时不干了。冲在最前面的无极谷谷主立马拦住他们的去路。
“萧掌门这是做什么呢?带着两人想跑去哪里呢?”
无极谷谷主的实力能与萧余风媲美,更别提陆陆续续赶过来的仙门。萧余风没料到他们来的这么快,当即错开一步挡住谢无昱,似笑非笑道:“怎么?谷主这般着急,是怕我们干什么呢?”
“萧掌门别忘了,半月前是谁说谢无昱和白辞叛逃的?如今看你们的相处方式,也不像是对待叛逃之人该做的啊。”
“那谷主以为如何?”
“既然他们二人选择帮助魔头,自然要收押。审问出他们的目的。”
姜兹竹平日里待在临天门,很少出去,倒也是第一次见有人将抓人这事情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帮助魔头?”萧余风冷笑,这个执掌天下第一仙门的掌门撑不住一贯的温和作风,“谷主不妨想想,一百多年前是谁一剑斩了魔头,独自开了苍澜海的结界?又是谁这些年一直为这个覆盖百里结界源源不断提供灵力?你们不痛不痒尊称一句灵尊,他就因为这句尊称,便要不顾自身伤势也要加固封印。现在你们说他助魔,那这苍澜海百里结界,可曾退过半分?”
无极谷谷主哑然,但说句心里话,就算萧余风让他收押了谢无昱,他也不敢私自动刑。所以,他将矛头转向白辞。
“那此处闻天大会,莫不是他的徒弟做出了残害同门弟子,迫害其他人的事情?”
萧余风面露不耐,这位无极谷谷主最会鬼扯,真要和他争辩只怕三天三夜都争不完。但是谢无昱的体温已经开始下降,不能再拖了。
“你们……”
“你们说我残害同门弟子,那不知你们可查过那位弟子早已经被魔夺舍?说迫害他人,也不过是北鸿秘境的灵兽凶性大发。如今魔界已经密谋着要攻打修真界。而你们还在内讧。既然你们说要收押,行,我和你们走。但我师尊要跟着掌门回去。”
白辞知晓今日难逃一劫,与其让他们拖着,不如直接跟他们走。左右总不至于真死在地牢里。
萧余风皱起眉,“白辞,你……”
“师尊他拖不得。”白辞轻声道,“麻烦掌门了。”
萧余风看着他片刻,才转过头。无极谷谷主立马上前,铁链加身的感觉让白辞脚步不稳,却没有一点反抗,只是在走之前最后看了萧余风一眼。
萧余风知道白辞在说什么,他看了眼皱着眉的谢无昱,转头对姜兹竹说:“先回去。无昱这拖不得。”
他是退一步了,但回到临天门后,慢一步回来的邵芸和陆既白得知消息后却是不满。
“不是,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就污蔑他们助魔?干什么让他们带走白辞啊?谢无昱醒过来不得把无极谷搅个天翻地覆?”
邵芸皱着眉,要不是怕耽误姜兹竹治疗,她大概能连说一炷香不停的。自从那次白辞在邵家带着邵母出来后,邵芸对他的好感度就提升了不止一倍。要是早知道自己去揍魔会导致白辞被带走,她绝对会留下来和那些人掰扯掰扯。
“”平时一出个什么事就要来临天门哭天喊地,怎么,现在虎落平阳被犬欺了?况且那老头算个什么?他平时出什么力……”
没等邵芸说完,姜兹竹就走了出来,邵芸的话戛然而止。
“怎么样了?”
“皮肉伤都不是什么大事,他的眼睛……虽然有些麻烦,也可以暂时压制。可他好像……陷入梦魇了。”
话音刚出,一群人陷入沉默。
半晌,邵芸才说:“什么?陷入梦魇?他徒弟都被绑走了他在这里睡觉?”
姜兹竹摇了摇头,“不,很早之前我就说过他魂魄不对,不论是眼睛还是梦魇,只怕都是副作用。”
“他今年过年的时候犯什么事了?怎么一天天就他那么倒霉?他是不是没烧高香啊?私吞香火了?”邵芸忍不住道。
一直没说话的陆既白忽然站起身,说,“另外那个魔呢?怎么样?”
“她不出意外明天早上就能醒过来。”
“诶,有没有早点让谢无昱醒来的法子?无极谷那老头不可能就把人关在那里。要真……那明年第二仙门的位置怕是要换人了。”
“只能看他自己了。”姜兹竹摇了下头,“与其在这里等着,不如先把人救出来。更别提魔界那边也是虎视眈眈。”
里屋,谢无昱闭着眼,额角漫出冷汗,垂在一旁的手忽然握紧,死死攥着被褥。青筋浮现,呼吸声也越来越重。
梦魇里,谢无昱回到了十五岁的时候。
一口黑木棺材在出现到他的眼底时,仿佛给他重重一击,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刚想动一动麻木的双腿,眼前忽然再次出现景象,一女子靠在床榻上,冰凉的手攥着他的手腕。
“无昱,你听着,”谢母声音很轻,但是目光却很温柔,“不要怕外面那些人,娘可能只能陪你那么久了。”
眼眶倏然一酸,谢无昱偏开头,一言不发。
“如果你真的坚持不下去了,便散了谢家,和既白一起吧。你们两个互相总能照顾的。”
“我不去。”谢无昱听到自己闷闷着说。
“嗯,不去也行,你是想撑起谢家也好,想游历江湖也罢,不要让责任成了你的枷锁。”谢母垂着眼,有一下没一下抚摸着他的手腕骨。
“我……”
谢无昱想辩驳一句,但对上谢母那双眼睛就又沉默了。
“恰逢春你拿着吧,你父亲已经取好名字了。逢春逢春,我的孩子总该要在春日里生长啊。”她抬起手,又摸了摸谢无昱的头。
“娘……”
“娘就你一个孩子,不心疼你心疼谁?”谢母笑了下,呼吸却也是越来越轻,“可惜没什么留给你了。不过放心啊,我和你父亲都希望我们的小无昱一生快快乐乐,平安顺遂。他不需要被迫担负起什么责任,也不需要看谁的眼色,如果可以,我和你父亲会在天上看着你的。”
手倏然垂落,谢无昱睁大眼睛,看着她阖了眼,锦被上的颜色一点点深了。
谢无昱抬起手反握着谢母的手,冰凉的让他打了个颤。
“娘。”
没有回应。
锦被的一角湿透了,谢无昱脸上并没有过多神情,只是站了起来,望着角落的恰逢春,缓缓走了出去,有条不紊地安排她的后事。
有下人看他神情未变,只是眼角有些余红,不免心里犯嘀咕,平时见那母子俩关系那么好,怎么如今却是一点伤心的感情都没有?
谢无昱神情恍惚,一步一步踏上阶梯回自己院子里,却在最后一阶台阶时,一脚踏空,毫无征兆地摔了下去。
一群下人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了还能出意外,急慌慌冲上去想要扶,但是另一个身影却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