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垃圾山
无人回应宁姝言的喊话。
宁姝言没有放弃，她抬手摇了摇手里的钱袋子：“我不知道上次你帮我忙的报酬该要多少才合适，几十索币够不够？我又带了些钱来，你出来，我把钱给你？”
还有没有回应。
宁姝言没有离开，她围着垃圾山转了一圈，确认没有人后，又跑到一个视野比较好，能看到垃圾山大部分情况的地方坐了下来。
一整个早上很快就过去了，宁姝言的肚子开始咕咕咕叫了起来。她跑出去吃了个早饭，又回来继续等。
只不过这次回来的时候，她特意买了个干净的垫子，坐起来舒服点。
但蜘蛛女孩一直没有出现。
中途还有几波过来倒垃圾的人，看到她穿着不俗在垃圾山不远处坐着，脸上还蒙着一个奇怪的东西，吓得以为这里出了什么事，倒个垃圾都犹犹豫豫。
就这么一直等到了天色变暗，蜘蛛女孩还是没有出现。
不知是不是隔着“口罩”也吸入了太多的臭气，宁姝言感觉自己现在有些头晕眼花，站起来时都趔趄了一下。
这块地方没有灯，只能靠月光照亮，但好在天上没有云，不至于一点可见度都没有。
她最后一次举起手，晃了晃钱袋子：“你在吗？在的话出来我们见一面。”
依旧没有人回应。
宁姝言只能揉了揉有些酸胀的脖子，从钱袋里拿出二十索币放在了地上，而后喊道：“我今天先走了，明天再过来，再见。”
她放下索币，正准备转身离开，结果刚一转过身，就看见蜘蛛女孩直愣愣地立在她身后，和她来了个脸对脸。
大晚上这一幕还挺惊悚的，宁姝言没吓得往后退了两步，惊魂未定道：“吓死我了你……你还真是一点声音没有。”
和她的惊吓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蜘蛛女孩的平静。
宁姝言接着月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发现她穿的衣服依旧脏兮兮的，但和上次的似乎有些不同，一些边边角角还有打过补丁的痕迹。
宁姝言捡起地上的二十索币递给她：“这些钱够吗？或者还差多少？”
蜘蛛女孩开口了：“钱，够。多了。不要。”
她伸手，从宁姝言手里慢慢数了十个索币拿走。
“够了就行。”宁姝言大喇喇将十索币塞回了钱袋，很是自来熟地问道：“你今天去哪了，怎么这个点才回来？”
“我，没去，别的地方。”
宁姝言疑惑道：“你没去别的地方？就在这里吗？那为什么白天一直不出来？上次见面也是白天吧，你应该没什么白天不能出来的限制吧。”
“你，要见，我，好坏，不知道。”
宁姝言试图理解了一下她的意思：“你是说，你不知道我是好人还是坏人，所以不敢见我？”
不敢两个字好像戳中了蜘蛛女孩的痛点，她第一次作出了表情，不过是不服的：“不是，不敢，阿芒，不让。”
宁姝言眨眨眼：“阿芒是谁？”
蜘蛛女孩突然抖了一下，不说话了。
这是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宁姝言笑着问道：“既然阿芒不让，你怎么又出来了？”
蜘蛛女孩抿了一下-唇：“不，出来，你，明天来，烦。”
宁姝言忍不住笑出了声：“我什么都没做，只是想见你一面，怎么就烦了？”
蜘蛛女孩歪了歪头，然后回正：“这里，安静，你在，不安静。”
宁姝言大呼冤枉：“我平常也很安静好吧，是你一直不出来，我为了叫你，才不停地喊的，你听听，我嗓子都快喊哑了。你要是早出来我早就走了。”
“那我，出来，你，走。”
但宁姝言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她笑眯眯地看着蜘蛛女孩：“现在还不能走，我等你是有话要跟你说，当然是要说完话才能走。”
“要说，什么？”
宁姝言看了看周围被暗沉笼罩的垃圾山，问道：“你一个人住在这边吗？还是和那位阿芒一起？”
提到了阿芒，蜘蛛女孩又不说话了。
“好吧，看来是和阿芒一起。你们住得远吗？”
蜘蛛女孩问：“多远，算远？”
“就比如说你几分钟就能去到的地方，就叫近，但如果需要花费很久才去到的地方，就叫远。”
“所有，地方，我都，几分钟，能去。”
宁姝言惊讶道：“你的意思是，通城所有地方，你都能在几分钟内到达吗？”
“不是，所有，外面，没去过。”
和蜘蛛女孩的沟通其实有点费劲，但宁姝言没有丝毫不悦，依旧耐心地问道：“意思是太远的地方你就没去过了？比如说这附近的魔法书店、赌场、贫民窟之类的，有去过吗？”
蜘蛛女孩又向另一边歪了歪头：“那是，什么，地方？”
看来对方对这些专有名词并不太懂，宁姝言摸了摸下巴，心生一计：“那你知道什么叫糕点吗？”
“糕、点？”
“嗯，一种很好吃的东西，外面超多人排队在买呢。”宁姝言的笑容慢慢放大，如同一个引诱白雪公主吃毒苹果的皇后：“想吃吗，明天带你去吃？”
蜘蛛女孩并没有表示出很心动的样子：“不，出去。”
宁姝言问：“为什么，因为阿芒不让？”
似乎是猜中了，对方又不说话了。
“那既然这样，我明天把糕点带给你吃吧。”
蜘蛛女孩刚要张嘴说不要，被宁姝言打断了：“别急着拒绝，我把东西带过来，你再说喜不喜欢，到时候如果你还是不喜欢，讨厌我这样给你带东西，我就不带了，可以吗？”
她说得情真意切，但凡有点心的人，都会忍不住被她感动。但蜘蛛女孩不在此列，她只是歪了歪头，“哦”了一声。
宁姝言得了她的应允，也不再烦她，潇洒地起身离开。
她还在琢磨着明天给蜘蛛女孩带哪家的糕点，却在还没踏进门时，便看见仆从在家门口着急忙慌地张望着，一见她来了，赶紧跑上前道：“女士！安提少爷找您，让您尽快过去！”
安提今天带着尸体去见城主了，跟着一起带过去的，还有宁姝言的某个建议。
她也很想知道她第一次提建议的效果如何，不过此时在垃圾山待了一天，身上气味实在有点不太好闻，于是她迅速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这才往安提那去。
……
就在宁姝言与安提会面的时候，另外两个人也坐在了一间屋子里。
“伯尼先生。”臧鲁露出十分殷勤的笑容，将手中的包裹放在了桌上：“好久没来见您了，一点心意，请收下。”
对于臧鲁的到来，伯尼也很惊讶。只是对方笑容灿烂、拎着一堆礼物，热情洋溢地向他问好，伯尼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将他拒于门外。
伯尼的家位于东街区的边缘，这里也是富人区的最外围。伯尼毕竟是跟了安提多年、从小看着他长大的老管家，富人区边缘一栋带花园的三层小别墅，他还是完全买得起的。
两人在客厅落座，在仆从上来倒茶的间隙，伯尼问道：“臧鲁先生，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臧鲁突然开始回忆往昔：“还记得以前您给安提少爷做管家的时候，我也一直跟在安提少爷身边，那时候我们的合作真是愉快。”
伯尼并没有接茬：“但现在我已经不是安提少爷的管家了，而您还是安提少爷的下属。”
臧鲁露出苦笑：“只是不知道再过不久还是不是了。”
伯尼摇摇头：“你有话直说吧，看在曾经相处得不错的份上，在不背叛安提少爷的情况下，我尽量将一切都告诉你。”
臧鲁是个利益至上的人，伯尼非常清楚。如果不是有利可图，今天他也绝不会登门拜访。
他大概是找阿德勒，被那个正直的年轻人拒绝了。
“既然这样，我就直说了。”臧鲁道：“我听闻今日安提少爷带着那个逃跑者的尸体去见了城主，之后城主便将原本属于安库少爷的容云酒楼给了安提少爷，对吗？”
伯尼点头。
他跟着安提面见城主过很多次，又是这次抓到犯人的“功臣”之一，因此获得了这个跟着安提一起觐见城主的资格，也知晓了全部的过程。
臧鲁道：“请问安提少爷是怎么做到的？”
伯尼沉吟了一下，想了想，这似乎没什么不能说的，于是道：“安提少爷跟城主说，逃跑者是在容云酒楼工作的伙计，此事肯定与安库少爷脱不了关系。若是安库少爷对别人下手也就算了，现在竟然敢对斯卡利亚先生下手，分明是对城主不敬，应当给他点苦头吃。同时，容云酒楼既然出了一只老鼠，势必也会有第二只，要是让安库少爷自己来管，肯定会从轻发落，不会让那些人吃到教训，所以安提少爷建议由他接手容云酒楼，替城主清扫干净那些臭老鼠们，为城主分忧。”
臧鲁听着，略有些感慨道：“安提少爷长大了。”
伯尼道：“是，不过此事也有宁姝言女士的功劳。”
“哦？”臧鲁好奇道：“就是那位替安提少爷找到逃跑者的女士？”
“没错。似乎是她在出发前跟安提少爷说了很多，安提少爷连在马车上时，都在背诵她教的话。”
臧鲁露出和蔼的笑容，仿佛看到了一个优秀后辈的长者：“真是不错。能有这样的下属，真为安提少爷高兴。”
伯尼看了他一眼，没有拆穿他的虚伪。
臧鲁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后便离开了，等他走后，后面的屋子里，艾伦推门走出。
“父亲。”艾伦问道：“臧鲁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伯尼道：“他有危机感了。他担心宁姝言取代他在安提少爷心中的地位。恐怕从我这一出去，他的笑就维持不住了吧。”
艾伦点头表示明白了，不过他有些疑惑：“那父亲，您准备帮助他吗？”
伯尼摇头：“帮助？当然不，我为什么要帮助他？”
“那您刚才特意提到了宁姝言女士，我以为您是想为他透漏信息。”
伯尼笑了：“没错，我是在为他透漏信息。但我不是为了帮他。”
艾伦更疑惑了：“那是为了谁？”
伯尼看着自己的傻儿子，摇了摇头：“当然是为了你啊。艾伦，父亲老了，你要想在通城活得人样，就必须得牢牢抓住一个势力才行。如今看城主的心思，分明是偏向安提少爷的，所以你只要跟紧安提少爷，你的未来就不用发愁了。”
“之前只有臧鲁，你没法出头，但现在有了宁姝言，这是个机会。”
艾伦不解：“机会？”
“对，一个坐山观虎斗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