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一停,林益明就去找公共厕所了,他说他已经憋了一路了。
程昇下了车,其实这里位置不好,树影重重,只有仰头才能看见摩天轮的一角。
没有灯光的摩天轮在黑夜下没有光彩,她仰头盯着这个位置,盯了许久,久到她看见摩天轮亮了起来。
夜风微寒,吹散了她的思绪,她意识到不是自己的错觉只是她想起了小时候,爸爸带她去坐摩天轮,十分久远的记忆了。
儿时,她只要长牙五爪,自会有人保护。后来,她必须变成锋利地尖刀才能保护自己。
夏风吹佛过后,黑色的雾气仍在胸口,她意外地特别想要吸根香烟,其实她已经戒烟很久了。
徐之恒还坐在车里,程昇敲了敲车窗,车窗缓缓向下,他侧头,语调平平,“你又干什么?”
程昇问道:“你有烟吗?”
他单手递给她了一包黑色的香烟盒和银色的打火机,黑夜悠悠下,他白皙骨节分明的手中的银色打火机,背着黑色的香烟盒散发出微妙的细光,带着诡异的美感。
她伸手去拿指腹滑过他的掌心,接触的地方莫名发痒。
“谢谢。”
程昇回到原来的地方,她打开香烟盒拿了一根夹在嘴中,打开打火机的盖子,她发现自己不会用,就再她想回头求助徐之恒时,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你是不会用吗?”
徐之恒拿过程昇手中的打火机,指尖轻轻一滑响起了清脆的响声,幽幽的火光在黑夜中跳动,他微微侧身靠向她,用手遮住火光,将火苗对上程昇夹在口中的香烟。
他们靠的很近,徐之恒的俊脸在她眼前发大,他身上烟熏的香橙味,萦绕在她鼻尖,程昇下意识地垂眸,目光停留在了他喉结上方的棕色小痣,耳边响起他低沉的声音,他的音色一向偏冷此时却莫名的缱绻。
“你在想什么?”
程昇回过神来,白色的烟圈在眼前漫开,口齿间是淡淡巧克力的味道,而徐之恒已经离开她的眼前和她并肩相站。
她慢慢开口道:“我再想想你什么时候学会吸烟的?”
“不是你亲手教我的吗?不是亲手而是......”
两人站在比黑夜更黑的树影下,重重叠叠遮住了两人并肩的影子,程昇对上他的眼神,他黑色的瞳孔中如同有幽暗的火苗。
徐之恒垂眸,橘黄色燃烧着的香烟和程昇鲜艳的红唇相比,如同烈日下缥缈的薄云,他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是亲口。”
逃避和旧情人的暧昧最好的办法就是假装遗忘过去。
“是吗?我早忘了。”
徐之恒没有生气,冷嘲道:“是因为你后面和太多男人交往才忘了吗?”
“如果当初,我们正常交往分手,你还会记我这么多年吗?”
他目光中闪过一丝错愕,“你在自作多情吗?”
香烟已经快要燃尽时,程昇上前一步将它弄灭在吸烟桶中。
程昇背对着徐之恒,反问了一句, “我在自作多情吗?”
“看上去好像什么都不怕的样子,你其实刚刚很害怕,对不对?如何不是我扶着你,你都要摔倒了。”
她的背影明显的僵住了。
“每次都是这样,明明心中很害怕却要装作无所谓勇敢的样子。所以你的无畏,总是亦真亦假。”
树叶好像在动,但程昇没有感受到风吹过的痕迹。
她转身时,徐之恒已经在她面前了,他拉起程昇的右手臂往他的方向一扯,两人离得更近了,只有一拳之隔。
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应该倚仗我,让我做你的救世主。钱,职位,我都可以给你。”
此刻,他居高临下地望着程昇,目光满是审视和隐隐的威慑感。
“那你要是什么?”
“你全部的真心。”
她抬眸直视着他漆黑的双眼,两人对视良久,久到徐之恒先别过了头,然后她闷闷地笑出来声,“我们不会走到那一步的,而且我只相信我自己,全部的真心,我给不起。”
果然如此,他就知道。
下一秒,徐之恒就一把揽过程昇的腰,他的力气比李力大多了,程昇的挣扎完全挣不开他的桎梏。
他的双唇即将靠近时,落在程昇嘴角时,轻喃道:“我忘了你有什么真心,你连良心都没有。这几年,你玩了很多人吗?真是够忙的。如果,现在让林益明看见会怎么样呢?”
她紧闭双眼,双手握拳,“这么多年,我只谈过你一个,刚刚是我瞎说的。”
徐之恒停住了动作,垂眸凝望着她,嘴角扬起隐隐的笑意,但转瞬即逝,靠近她的耳边,轻声说道:“你闭起眼睛,不会真以为我要亲你吧。”
热意自程昇的耳边如同微弱的电流传导她的心中,她挣开了徐之恒,“你无耻!”
林益明走过来时,“你俩怎么在这里?”
程昇听到林益明的声音,下意识的远离徐之恒,她背对着他们,将散落在脸庞两侧的碎发向后拢,被微风舞动的发丝像是在风中起舞。
徐之恒收回视线,“我们回去吧。”
“让你们久等了,刚刚我出厕所有个酒鬼拦着我,不让我出来。”
程昇却走向共享自行车的位置,“我骑自行车回去。”
不等他们的回答,程昇已经扫了码骑上了自行车。
林益明问道:“真让程昇自己走了?”
“别管她了。”
程昇踏着自行车奋力地向前骑,刚刚久久无法平静的内心和之前的恐慌变成运动后心脏的跳动感和全身的热意。
她骑的有些疲惫,放慢了速度,原本心中的隐隐绕绕化为乌有。
现在街道无人,她独身骑在黑夜中,仿佛全世界都只有她一个人。
程昇的心情莫名的自由平静感,她慢慢地骑,欣赏着眼前的夜晚,她忽然想唱红日,虽然她不会唱,但反正四下无人,她也不怕。
她随口唱道:“命运就算恐吓着你做人没趣味,别流泪心酸更不应舍弃,我愿能一生永远陪伴你,哦-----”
她唱的投入,眼神往后一扫,瞥见了一辆黑色保时捷一直缓缓地跟着她。
那辆车是徐之恒的车。
徐之恒慢慢地开在程昇后面,他不想让她知道,免得又来和他吵,她在前方骑行的时,她的黑发在后背铺满,路过的风将发丝扬起。
那时,他有种想要伸手的冲动,但是碰不到,如同黑色的焰火。
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隔着一段距离,静静地跟在她后面。
程昇忽然骑的很快,徐之恒也快开了点,但总是和她保持距离。
顿时,程昇心中意味不明,被掩埋心中异样的情绪蔓延。
不过,程昇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骑车的速度。到了酒店门口,她归还了自行车,也没有回头看一眼,像是再逃避什么似得直奔电梯,避免和徐之恒撞见。
徐之恒把车停在了停车场,他还没下车,目光落在黑色西装的左边袖口上,袖口处是一根乌黑的发丝,是程昇刚刚掉落的。
他目光停留在那根发丝上,发丝放在手中细细摩挲。他想起刚刚程昇在骑自行车时,唱的蹩脚的粤语歌。
那时候,他怕被她发现,他憋住没笑,现在回忆起来他控制不住地笑出了声。
只是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忽然正襟危坐,抬眼看了一眼后座正在熟睡的林益明,幸好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看见。
今晚,徐之恒一点酒都没喝,但他承认他确实鬼迷心窍了。
回到江州以后,程昇和徐之恒之间的工作往来算是彻底结束了。
回程的车最后停在公司门口,程昇下了车就见驰宇已经在那里等她了。
徐之恒在车窗外,见程昇跑向驰宇,两人相对,相视而笑,真是刺眼。
副驾驶的林益明,用手肘推了推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徐之恒,“听岑涔说他俩是彼此的初恋。”
“初恋有什么了不起的。”
“初恋在彼此心中肯定是唯一特殊的存在,就像你的初恋一样,是吧。”
“我早忘了。”
“你为什么一脸不爽?”
“我对‘唯一’两个字,过敏。”
林益明下了车,见徐之恒还没有下车,他靠在车窗上,问道:“你现在要去干什么?我们下午去打台球吧。”
“巧克力生病了,我要带它去看病。”
“等等。”
“怎么了?”
林益明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还是摆了摆手什么都没说。
驰宇挑了家西餐店,两人点好餐,他就出门打电话了,程昇在等菜的过程中无聊地刷着手机。
“舅妈!”
程昇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女孩微卷的长发披在耳边,和徐之恒相似的眉眼,白皙的脸庞上扬起深深的酒窝,一身格子样学院风套裙。
“青青?”
算起来两人已经六年没见了。
徐青青见她回头就上前坐在程昇身旁,一把抱住了她的胳膊,“舅妈,好久不见,我好想你!我们有好多年没见了吧。”
程昇听到‘舅妈’这个称呼,微微皱眉,“我不是你舅妈。”
“我跟你说我舅超级无聊,之前还和他朋友搞那个合约情侣,为了糊弄我外婆。”
她听了十分的惊讶,“”什么?
“真的,我在我舅家翻到过那个合约。”
徐青青说完还怕程昇不行,打开手机把一张照片递给她看,一张白纸上写着合约的内容,最末还附上了两人的签名。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喜欢玩这么无聊的游戏。”
“说不定女方也很愿意配合呢。程昇姐,你觉得我舅有变帅吗?”
她说完这话,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程昇。
现在还未到就餐时间,店里还很安静,程昇她们周围都没什么客人,徐青青问出这句话时,程昇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一时语结。
但是徐青青没有等到答案,一直不依不饶地问道:“有没有吗,有没有?”
“细想了一下更帅却是没有,但更装了。”
“我也这么觉得!”
“舅妈,那是你男朋友吗?”
“不是,是我朋友,别叫舅妈让人怪尴尬的。”
徐青青抱着程昇的胳膊更近了,下巴直接靠在程昇的肩膀上,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你知道吗,舅妈。我舅这几年变态了,他现在管我可紧了,但是你来了我就不怕了。”
她抬眼见驰宇向她们走近,对程昇说道:“舅妈,我走了。下次我找你吃饭。”
“别叫舅妈。”
程昇一脸无奈,徐青青则是对她做了一个俏皮的鬼脸,走向另一桌,她对面坐着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男生。
她收回视线,驰宇已经坐在她对面了,“刚刚那位是?”
“我之前家教的学生。”
“她看上去很喜欢你。”
程昇笑了笑,“她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