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以挚要留人的举动可疑又刻意,沈亦悬答应下来后,把自己今天的三个存档点分别分布在客厅、卧室门口、以及二楼楼梯口。
晚饭的饭桌上佳肴满目,沈亦悬并不知道原主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他倒是不挑食,还能趁着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投喂一下沈灼。
沈灼比他还能吃,差点连筷子都一并啃了,没有五官的果冻球哪儿都是嘴,筷子夹着食物随便一怼,一瞬间的功夫就被吃进了肚子里。
食物在祂透明的身体里呈现出模糊的画面,随后一点点消失不见。很可爱的一点是,祂在消化食物时,会学沈亦悬咀嚼食物,鼓起腮帮子。
从哪里张的嘴,就在哪边鼓出一个圆润的弧度,吃开心了还会晃一晃脑袋。
沈亦悬余光注意着小怪物摇头晃脑的模样,失笑。
严以挚总算注意到他这边的情况,挑眉问:“这饭菜还满意吧?我们家换了厨师,也不知道你习不习惯。”
他说话时,坐在身旁的母子俩依然一言不发地埋头吃饭,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沈亦悬看了他们两眼,收敛了唇边的笑意,“挺好的。”
“那就好,我就怕你吃不习惯,吃不饱。”严以挚笑弯了眼睛,黑沉沉的眼里不带一丝情绪,视线在沈亦悬身上停留好一会儿,又缓慢地说,“看你吃了那么多,我也就放心了。”
他说着,身旁的严明枭面无表情的站起身,他明明也吃了很多,此刻看起来却格外疲惫瘦弱,弱柳扶风般扶着椅背,低声说:“我吃好了。”
他身上的怪物源源不断的汲取着宿主身上的情绪,那些情绪无论好坏,通通成为怪物的盘中餐。
晚饭后,沈亦悬回到原主的房间,这一晚他莫名失眠了,感觉整个人都很燥,一点困意也没有。
该不会是饭有问题?但严以挚一家也都吃了。
沈亦悬躺在床上,无聊到抱着怀里的果冻球捏。
沈灼被他捏得很舒服,哼哼唧唧地问:“今晚不睡觉么?”
“睡不着。”沈亦悬不明就里的啧道,“不知道什么原因。”
沈灼说:“那肯定是因为我没有给你晚安吻!亲爱的,接个晚安吻吧!”
小怪物在这方面格外热情,一瞬间就从一颗软乎乎的果冻球变成一个成年男人,结实的双臂直接把沈亦悬圈在了怀里。
祂弓起身子,一如既往地把脑袋埋进沈亦悬的脖颈蹭,面对一个比自己矮小许多的恋人,祂这种姿势是有些别扭的。
对祂来说,这大概是比亲吻还要亲密的事情。
沈亦悬被祂蹭得奇痒无比,伸手摁住乱动的脑袋,无奈问:“为什么这么喜欢蹭我?”
“这样会把我的味道留在你的身上。”沈灼愉悦地说,“虽然你闻不到,但我可以闻到。我喜欢你身上都是我的味道,我身上都是你的味道的感觉。”
祂把一张漂亮到危险的脸蛋搁在沈亦悬胸口,带笑的面孔看起来格外乖巧,“这样我们就像是融合在一起……你不这样觉得么?”
祂话很多地说:“那你喜欢什么呢?”
沈亦悬很喜欢听祂像是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地说话,从不掩饰的占有欲和爱意像是剧烈的龙卷风,一旦被卷进去,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我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我也不喜欢么?”
沈亦悬揉乱沈灼的头发,从善如流地说:“我爱你。”
心里的情感源源不断的被趴在身上的小怪物无意识的汲取,发现自己的本能后,祂又格外不好意思地道歉。
沈亦悬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只说:“虽然不知道彻底睡过去是什么时候了……但是,我是心甘情愿向你献出我的情感的,你喜欢的话,就可以一直吸收。”
今晚梦里说不准是什么情况,沈灼也确实需要更多的情绪储备,以备不时之需。
怀里,沈灼哭丧着脸:“不行!如果,如果我吸取走你的感情,变得非常非常爱你,你却不爱我了怎么办?”
“你现在不是非常非常爱我么?”
“当然是非常非常爱你的。”沈灼笑着说,“无穷无尽。”
“所以,你吸走我的再多感情,也不会变得更爱我,因为你已经更爱我了。”沈亦悬哄道,“那么我也一样,无穷无尽。”
不得不说,再哄怪物这一方面,沈亦悬还挺在行的,小怪物果真满意他的回答。
祂当然知道,真正的情感是吸不走的,祂作为吸收的主体,甚至可以很直观的感受到,沈亦悬对他的情感展示就是一个广阔无垠的黑洞。
但是,这并不妨碍祂使用一些爱侣之间幼稚的撒娇手段,和不断确认心意的小情调。
沈亦悬搂着祂,随意扫了一眼手机,已经凌晨三点了。
严以挚应该不至于让他睡不着,不然今晚留下他的目的是什么?简直毫无意义。
严以挚确实不会让他睁着眼睛度过黑夜,不久后,体内莫名的兴奋逐渐消散,沈亦悬得偿所愿地犯了困,闭上眼睛睡了起来。
不过也并没有好到哪儿去,因为沈亦悬睡着时,已经凌晨五点了。
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天就亮了。
沈亦悬进入梦里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严以挚的想法,那只情绪怪物大概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打算在这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解决沈灼。
如果解决不了,只要撑过一个小时,天亮了,就什么事都没有。
而且睡眠不足的沈亦悬也一定会困倦不已,从而大大限制沈亦悬的思想。
沈亦悬摇了摇犯困的脑袋,心想这人真行。
·
这个梦境的主场在严以挚手里,就是严家大宅,沈亦悬进入梦的瞬间,便是从床上坐起来的,像是根本没有睡过去一样。
沈灼早已经变回一颗圆乎乎的果冻球,跳上沈亦悬的发顶,亢奋地说:“看我一个小时内吃掉祂!”
男朋友斗志满满,沈亦悬一边掀被下床,警惕地看着四周,一边没什么表情地哄道:“好,你最厉害。”
他随口一夸,头顶的果冻球就来了精神,摇身一变,倒挂在天花板上,变成了一颗人头。
沈亦悬抬头:“……”
行,把锚点形态都拿出来了,可见斗志多么汹涌。
屋子里没什么特别的,沈亦悬直接推门出去,长长的走廊昏暗无比,走廊尽头的窗户大开,夜里的风雨淋湿了地板,潮湿的水汽蔓延在空气里,泥土被雨水打湿的新鲜气息挥之不去。
“祂为什么不出来?我被迫让给祂一晚上的成长空间了。”沈灼无奈地勾了勾唇,对对方的躲避很是满意,嘴上无奈道,“做怪物怎么能这么怂呢?”
祂在前头的天花板缓慢移动,沈亦悬跟在祂后面,面无表情地又哄了一句:“嗯,因为你太厉害了。”
谈恋爱的人会降智,怪物似乎也不例外,听沈亦悬随意哄人的话都能开心好半天。
可是走出去几里地也没见严以挚和那只淡黑色的情绪怪物,沈亦悬皱了皱眉,在下二楼之前,他行踪有了个猜测,说:“他们可能不在楼下。”
沈灼无聊地打了个哈欠,说:“那就在那个茵茵的房间里吧。”
祂和沈亦悬的猜测是一样的,那个地方可以说是严家一家三口的执念之地,除了那间用来囚禁原主母亲的房间,沈亦悬也确实想不出他会去哪儿。
不过,如果由情绪怪物控制他的话,再沉得住气,也不至于这么规规矩矩地守着那间房间吧?
沈亦悬垂眸沉思片刻,道:“我有种直觉,严以挚其实什么都知道。他或许和我一样,在培养那只怪物完成周期。”
“就像我们一样。”
在严明枭母亲身上留下一只分裂的情绪怪物,大约是为了更好的控制,而留在严明枭身上的那一只,则是为了让分体和沈灼争夺情绪怪物的资源。
当然,严明枭本身是没有这个意识的,他当然争不过沈亦悬和沈灼。
但这并不妨碍严以挚利用他的妻儿,不惜让妻儿沦为怪物的傀儡,母子俩可以是衬手的棋子,也可以是钓鱼的诱饵。
不过,这都是猜测。沈亦悬和沈灼站在了高门面前,由沈灼触手般的血管推开大门。
就在这个瞬间,一道锋利的短刀直直朝着沈亦悬面门而来,沈亦悬并未慌张,也没有因为梦里回档次数无限而回档。
天花板的长发人头早已经反应极快地出手,垂落的面皮化作利刃,直接将短刀砍成了两半,挡住这一击。
门内,作为梦境幻化的茵茵依旧旁若无人的表演着她的悲剧,跌坐在床边哭泣,严以挚则不再站在她身旁,而是坐在了书桌前,翘着二郎腿看书。
淡黑色的情绪怪物此刻已经化作一只不可描述的怪物,挡在了他身前,庞大的身体几乎挡住了严以挚的半边身子,沈亦悬只能看见他的半张脸,和一只黝黑的眼睛。
听见动静,严以挚抬眸,微笑:“你来了。”
沈亦悬心道,果然,严以挚也在培养情绪怪物,他没有猜错。
那么他应该和自己一样,看得见所有的情绪怪物。
那么他是不是在第一次来找自己的时候,就在打今天的主意了?
想到这里,沈亦悬回忆起不久前,他穿越骚原主身上,与严以挚之间的第一次见面。
对方的道貌岸然他早已知晓,却不想更大的危险会藏得这么深。
“是,我来了。”沈亦悬没什么表情的回应他的话,“这么久才舍得放我进来,你怂得可以。”
严以挚摇了摇头,把书合上放在书桌上,起身无奈笑道:“怎么能这么说呢,这不过是一些取胜的手段。”
“你的怪物在学校里吃了这么多同类,那么强大,我总总得防着点。”严以挚道。
沈亦悬语气平静:“挺不择手段的。”
但是很可惜,他能玩出的花样,只会比严以挚更多,更不择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