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匀如此坦诚,也是料定了北牧野猜不到藏在她身边的人是谁。
“我身边还有你们的人,我怎么不知道。”北牧野轻敲桌木。
“天底下没有不透气的铁桶。”谢承匀喝了口凉茶。
“看来我真得好好查查了!”
“哐啷——”
只闻一声巨响,二楼的木栏断裂,从上面跳下来三个人,分别是两名戴着黑铁面具的暗卫,和一名身着麻衣的女子。
那两名暗卫各执一刀,腰间缠着铁链,似索命的鬼。白衣女子有着一张极为普通的脸,是在茫人海中即便见到过也会忽略的存在。
三人再次交手,那女子轻功了得,显然不是凡人。虽然身法虽轻盈,但暗卫的招数更加霸道,而且反应迅速;以一敌二,她很快落于下风。
这时从楼上又跳下一名华衣男子,正是李自成。
“青天白日,有人欺负良家女子,在下实在看不惯,特出手相助。”
只见他刀鞘未出,五招之间便拦那两名暗卫,给了麻衣女子可逃之机。玄丑在暗处掷出一枚飞镖,阻断了麻衣女子的去路,紧接着从房梁上飞下,也加入乱局之中。
李自成上下扫视玄丑一眼,不敢轻敌,拔刀应对之。白榆踢开一名暗卫,却又被另一名暗卫的铁链缠住手,不得脱身。见状,李自成以刀挡开玄丑攻击,转身一刀帮白榆砍断铁链。
白榆欲要飞身逃走,却被玄丑扣住肩膀,扔回地上。李自成挥刀逼退两名暗卫,立即护到白榆前。
形势僵持不下,北牧野刚往前一步,就被一只手拦下。
她拧着眉瞥向谢承匀,右手持扇刺向他的腋下。谢承匀收手转身,从竹筒里抽出两只筷子,挡下她的一击,并向后拉开身距。
北牧野步法如弓,手持折扇直刺谢承匀面上,被对方再次化解后,化扇为刀,连续左右劈将去,继而又挥开折扇划向谢承匀的脖颈。
谢承匀应对自如,用内力飞出一只竹筷,有破风之势;北牧野闪身躲避之际,露出破绽,回过神时,谢承匀手拿竹筷已经刺向自己的咽喉,但点到即止。
北牧野定住身形,谢承匀面色平和,两人各退一步。
她瞅了眼旁边打的不可开交的五人,心想不能再拖下去了,隐隐有些浮躁。
片刻后,北牧野卯足劲再次先手攻向谢承匀,挥扇如刀,抬腿踢飞他手里的竹筷,然后攻向白榆。
谢承匀也不给她机会,按住北牧野的肩,并且躲过她的一记肘击。
两名暗卫开始力不从心,这边的谢承匀比蛇还难缠。
“让开!”北牧野吼道,强忍住要骂人的冲动。
“打赢,我就让开!”谢承匀笑道,浑身透着一股从容。
“可恶!”
北牧野啧了一声,掀起木桌砸了过去,一招一式都带着股狠劲,毫不留情攻向人体最薄弱的地方。
一旁的暗卫落了下风,玄丑由李自成绊住脚,被白榆钻了空子飞身逃跑。
“砰”的一声,随着最后一张木桌摔碎在地上,面馆恢复安静。白榆逃走,已经没有再继续打的必要。
北牧野瞪了眼谢承匀,冲上前去一巴掌打在他左脸上,出了心里这口气,才觉得舒服了点。郡主也是有郡主的脾气的!
谢承匀:……
李自成:!
玄丑:真痛啊!
两名暗卫面面相觑,他们听说少主和谢承匀关系暧昧,这是吃醋了不成?
“哼!”北牧野冷哼一声,“还愣着干嘛?还不去追!”
两名暗卫立即应诺退下,玄丑刚动一步,就被李自成拦住脚步。
“童生!”
闻声从柜台下站起两人,掌柜一脸惊慌,童生的匕首就搭在他的脖子上,为的是防止掌柜的逃跑了。他二人不会武功,从一开始就躲在这里。
“掌柜的,你可以走,但你的妻子和儿子,必须一辈子留在北麓。”北牧野斜眼看将去,负手在身后,冷笑一声威胁道。
那掌柜听到自己的妻儿,瞳孔一震,然后痛苦无奈的垂下头,认命一般。
童生收了匕首,将一袋碎银丢在掌柜怀里,“这些是损失费!”
谢承匀神色如常,依旧心平气和,轻声叫住北牧野,“有个人或许郡主想见一见!”
北牧野听完并未说话,而是提起衣袂跨出门去。
“郡主又砸人家店了!”
“唉!这又不是一两次。之前卖脂粉的小伙子被郡主看上,因为誓死不从,被砸了店。还有“酒香十里”那家铺子,因为卖假酒被砸……”
“少灵,你的脸……”李自成指了指,神色尴尬。
“无妨,不痛。”
李自成噎住,挠挠头也不知道如何安慰。谢承匀何等人物,从来只有被女子追捧着,哪被女人打过,受这等侮辱。
“你一定很伤心吧!”李自成悄咪咪附上他的耳朵,“我会为你保守秘密的!”
然而第二日,赵景民与杨文洁,甚至徐大人,都用一种同情的眼光看着谢承匀。
“你不会说话可以不张嘴的。”谢承匀拂袖踱出面馆。
李自成追了上去,“今日一见,才知这个朝阳郡主心机深沉得很嘞,连我都被她骗了。”
谢承匀侧头挑眉看向他,无语地摇摇头,随即又望向晴朗的天空,悠悠道,“说起来,她与你我还有一段渊源。”
马车行了一段路,停在岔路口上,童生问道,“要去看一眼吗?”
北牧野沉默片刻,她的身份不方便,贸然派人前去可能会暴露影卫就是之前那些刺客的事。
“他与影卫已经再无干系,有关他的档案也一并销毁了吧。”
“是。”童生点头应道。
“陛下。”
外面青天白日,养心殿中却幽暗昏沉。
暗探磕首,一一禀报道,“程大人在府中设宴,来往宾客以及言行皆记录在名册当中。”
他承上名册,“程大人于宴会中醉酒大骂玄序王处事嚣张,目无圣上,他还骂陛下昏溃,养虎为患。”
暗探说得断断续续,时不时抬头揣度陛下脸色,心惊胆战。
“程大人爱国之心可鉴,但太过激进,不分场合,罚二十大板!”
李公公应喏。
“朝阳郡主与礼朝使团的人发生争执,砸了城西的一家铺子。”
“查到什么原由了吗?”
“大门紧闭,不知是何原因。郡主身边又有保护的侍卫,我们不敢靠得太近。”
白帝不说话,暗探低着头揣揣不安,一根神经紧绷着。
李公公瞅瞅白帝,瞥了眼跪在下面的探子,“你这奴才,陛下日理万机,这种不知缘由的事还要陛下亲自吩咐才去查吗?”
“奴才该死。”暗探匍匐在地上,“但听百姓们说,是谢世子有了心仪之人,不愿与郡主妥协,才生出事端。”
“以后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不要再向我禀报了!”白帝沉声道。
“还有一事。”暗探跪伏在地,小心抬起头,“皇后娘娘派人暗杀礼朝使团里的一名舞姬。”
“皇后行事自有其原因,此事不必管。”朱笔批阅奏章,笔尖突然停下,白帝抬头道,“皇后如此在意,想必礼朝第一舞姬必然不是俗物。”
暗探不敢多言,李公公呵呵笑道,“明日就是接待宴,陛下一见便知。”
翌日,未央宫里已设下宴席,每桌果子五色,红玛瑙等茶食五盘。宫女着红梅、深绯二色半臂坦领服,立于两侧,尽显隆重。
若非礼朝国力渐深,也不会有这样的待遇,更重要的是,此次两国贸易正得白帝之心。
宴会还未开始,礼官将来自礼朝的贵宾迎至他们的坐席。已有一些王公贵族、地位显赫的人士到场,在自己的坐席附近走动攀谈。
此次赴宴的女眷也有不少,除了公主,还有亲王获陛下准许后携王女参加,都是冲着礼朝几名青年才俊来的。此等场景,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那些王女们都肆意地盯着谢承匀几人议论,时而传出两声娇滴滴的嬉笑,毫不收敛避讳。
“自成,不好意思了啊!”杨文洁轻笑道。
李自成哪里被这么多女子盯着瞧过,放在从前他还可以找理由回避,而此时他却是坐着一动不敢动,闻言登时便红了脸。
谢承匀兀自坐在那里,并不为环境所扰。王女们想与他亲近,想方设法弄出点动静,却始终不见他瞧她们一眼。
这时北牧野随着她的二哥北牧云进到殿内。北关山不爱这莺歌燕舞的宴会,称病没来,在王府中和王妃腻歪。
众人的目光纷纷汇聚到这位朝阳郡主的身上。
贵女们听坊间传闻,朝阳对礼朝的谢世子情有独钟,又了解她平日里张狂惯了,凡是她想要的东西外人碰都碰不得。此时见到她来,都哑了火,不敢再造次,唯恐她失心疯又发作。
谢承匀侧头看向殿门口,北牧野也正定眼看向他,两人隔着人群相视一笑,昨日之事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高手过招往往如此,即可要你性命,又能云淡风轻揭过,旗鼓相当才有赢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