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的时光已经逝去。柳清言在小区门口看到了很多上了年纪的住户驻足停留，投来好奇的眼光，个别大妈级别的阿姨正拽着那个门卫啰哩啰嗦一大堆家长里短。
“对了，相法医他们也去重新检查那些兔子了。网警的同志给我打了个电话，他们彻查了那个骆延的方方面面，确认能排除其嫌疑。虽说租了两套房，但和这个事件没什么联系。”
“让二队的人帮忙去看看监控。开工吧。”
柳清言蹲着，攥着墙角一小石子：“巫凡，你带人来回搜一圈。”
巫凡应声，领着几个人钻后面去了。
“这石头有什么问题？”爻紫舟拽起手套，捏起石头来回寻思。
“你得看这儿。”
几个人起立，围着这开关。开关上有灰，却不是人为抹上去的那种。其他地方挺干净，像是有人为创造载体的嫌疑。
爻紫舟走到屋外，那开关旁边正是窗户。爻紫舟又走回来，从箱子里拿了个工具，一边挠着胡子一边跨过踏板，径自来到后房门口的窗户前，像个落魄的考古学家。
听见了什么动静的巫凡从后房内的库房里出来了，落了一鼻子的灰。
“后面有发现吗？”
巫凡摇头：“后面我全看过了，丝毫没有任何异样。这干啥呢？”
“这里。采集到一块指纹。”
“按照这个角度，顺着这扇窗，唯一一个可以看到这个开关的，只能是……”
“那里。”柳清言指了个方位。
巫凡最先反应过来：“居民楼？”
“巫凡，跑一趟，找那个物业大爷。”
爻紫舟小心翼翼收起指纹，左看右看确认完好无损了，收进他的专用小盒里。
“不再多看看吗？”
“你想啊，砍死兔子的，发短信的，还能看见这个开关的，有这么多信息放在这栋居民楼里，我就不信没有重合的。”
柳清言戴着手套，凑近了看这块指纹。爻紫舟跟在后面琢磨，发现跟自己想的八九不离十。
“回来了。我找物业要到了这栋楼的住户名单，有一个人几乎是跳到了我眼前，而且他就住在三楼，刚好能看见这里的一举一动。”
“这个叫韩猛的，咋了？”
“他是一家兔肉店的老板。出小区左转就是他的店面。”
“行，叫侦查科的人过来接手，爻紫舟先回去带人再去检查出租屋，等相稔润的检查也出来了，我们在那个出租屋汇合。”
兔肉店内略显冷清。
柳清言和巫凡站在树荫下往店门里瞄了一眼，柜台那里有个男人在工作，好像就是韩猛。
“我问问你，你现在是个什么思路？”
“先是骆延接到甲的通话，想把她送进他们挖好的坑里，吸引她和我们的注意力，但没能得逞。”
“于是趁着骆延外出，使用时间差和平进入，杀掉送来的兔子，不留痕迹地撤了。目的是什么呢？”
“接着是乙，让骆延去快递站，可留下的线索使我们来到了这里。”
“目的，是为了嫁祸骆延，避开嫌疑？”
“只是为了几只兔子？兔子有必要这么大动干戈？”
“所以，不排除她和这两拨人互相认识。”
“所以说，她租了两套房子，因为是有意识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是在提前给自己找下家？怪不得那天去出租屋，屋子里那么干净。”
柳清言保持了一会儿的沉默。在调解室的那阵子柳清言一直没抬头看着骆延，而是低着头，默默看着骆延的小动作。
那间调解室里的桌子经过动工，通过那桌子腿附近的一个反光结构，能看见被询问人的肢体动作以判断其心理状态。可是在当时，骆延的表现极为普通，似乎把自己的心理活动控制得非常得体。
“这个骆延和谁有仇吗？”
柳清言没搭理巫凡的自言自语。她现在明白了那天在小巷里的事的来由。原来是她用了一个非常委婉的方法告诉了警察，兔肉店的老板韩猛就在快递站附近的事。她对警察在这件事上的行动，或者说是进度，似乎有一定的预料。
这能不能说明骆延在上午没对巫凡把话说完呢？柳清言已经在努力摆脱来自那双眼睛的侵蚀了，却不认为她有对自己撒谎的原因，除非这些兔子会在以后带来什么重大的命案。
“等等。”巫凡捏着下巴思考着，然后看向柳清言。
柳清言也看着巫凡的眼睛，似乎得到了什么答案。
“房东。”
巫凡淡淡点头，目光重新看着兔肉店里面。
兜里的电话响。是相稔润：“我检查完了，重新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地方，那些兔子身上全都少了一个部分。”
“是什么？”
“虹膜。经过处理，发现它们的虹膜缺失并不是人为，而是类似于人类的显性遗传病导致的。现在我马上去跟牧队和爻紫舟他们汇合。你和柳队长在哪？”
“……嗯，嗯好，挂了。”
“进去拜访拜访。”
几净且冷清的餐馆完全衬出了韩猛的不修边幅。柳清言向前出示证件，韩猛于是放下笔纸，从柜台里出来。
柳清言从他的眼光中能看出他仍有躲闪。
“警官，有事吗？”
“坐。”
三个人拉开凳子坐下，巫凡在靠墙的位置记笔录。韩猛斟了三杯热茶放在桌上，柳清言有意无意地看了他一眼。
“……昨晚？昨晚我照旧按时间就关店了，因为那么晚了也不会有客人。晚上的时候我在家里休息，然后快递站就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取快递。那快递点是提供24小时取件的。”
“记录给我看看。”
韩猛拿出手机给柳清言。是陌生的号码，似乎在暗示柳清言这烦人的兔子案一共来了三拨人似的。
巫凡记下号码后，柳清言把手机还给韩猛。
“你继续。”
韩猛拿起茶一饮而尽：“我去了，楼下那快递站鸦雀无声，又黑又静，我走过时就发现那窗户是开的，我刚把手放上去，不仅灯亮了，楼道附近停着的一辆面包车也莫名其妙响了，吓了我一跳。我媳妇和我儿子都可以证明的。”
“……你儿子平常有什么爱好吗？”
“爱好？”韩猛放下纸杯开始搓着手，并没有看向面前的女警，“也就还好，放假了去附近的公园踢球啥的。”
巫凡头也不抬地记。柳清言敲着桌，似在思考。桌底下，巫凡点了两下柳清言的脚。
“你刚刚提到，面包车？”
“哦对对对，最诡异的还是那个车，”韩猛甚至打了个响指，语气变了但脸色没变，“邻里之间大家都知道是什么车来运快递，可偏偏不是那个面包车。不仅旧，而且个头小，关键是那个主驾驶上没有人，它自己就亮了。”
韩猛一口气又说了一堆。柳清言把巫凡的茶给了他。
巧的是，早上的二勘并没有找到车或是车轮印子，兴许来来往往的居民早就踩没了。
“你有看清那面包车的型号或是颜色之类的特征吗？”
“好像，好像是个黑色金杯，记不太清了。”
“晚上睡觉时，你有没有察觉什么异样？”
巫凡发了话，并且话中有话。
韩猛看着这年轻人，脸色逐渐变得诧异，甚至伸出了一根手指来强调自己的奇遇：“没有，昨晚好像真没什么声音出现。”
柳清言看了巫凡一眼。
“你所在的小区有几个侧门？”
“知道，四个方位都有一个小门，但是……”
“如何？”
“那四个门中没有一个是可以让车子通过的，并且到处都是监控。”
柳清言替他倒了一杯茶。
“你这儿有快递盒子吗？可否让我们看看？”
“有，我现在就给你们看。”
他转身去了后房，柳青炎靠在椅子上捶了巫凡一下。
韩猛拿着盒子出来了，上面印着那个快递站的一个不大不小的logo。记忆告诉柳清言，至少在这一点上骆延和韩猛都没撒谎。
柳清言拍了照后还给了韩猛。
那厢，巫凡把弹簧笔摁了一下：“能去你的后厨看看吗？”
韩猛听觉，面露难色：“不好意思，还真不能给二位看，不过两位警官下次想来消费的话，我给两位打个八折。”
柳清言微微一笑，巫凡也跟着站起，收起了笔记本。
——
“你没发现那个韩猛说话非常流利吗？”
“想都不要想了，同伙已经来找过他对过口信了，不然怎么今天讲话这么流畅。”
“看来我们得快点。老牧说我们饭点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