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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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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昼夜交替的光芒开始照射在柳清言的鼻尖上,在黄昏消逝前的最后两分钟,她想起来一件事。

手机是在十分钟前响起来的,当时她正准备从停车场里把车开出来。巫凡在电话里说,又找到了一家租房的,并且看上去还不错。柳清言决定趁今晚去一趟。

再一抬头,路灯和街边的酒馆都已亮灯,栅栏和红绿灯围出的城市换了一身别样的行头。

“……对了,这个给你。”

巫凡从兜里拿出两个小瓶子。小瓶子上分别写着“碳酸锂缓释片”和“帕罗西汀”这两个显眼的药品名。

“药?你哪来的?”

“之前你走得急,后来询问室打扫卫生,在里面捡到的。应该是那个骆延的吧。”

柳清言面露不解:“你怎么就知道是她的?”

“那天我们去的询问室,这两天来只有她进去过。而且……”

“而且什么?”

巫凡顿了下:“我查了下,这两种药都是用来抗抑郁,抗躁狂症什么的。”

柳清言不语,眼里一直盯着前面的路况,脑海里只是在尽力不去想那双游动着毒素的眼睛。

待柳清言出现在小区门口,天边因为太阳的最后一点余光而印上了一段平静的淡黄色,蓝调时刻变成了黄调时刻,似一串上了年头的孔明灯斜斜地挂在远处的山峦外,那种平静的美丽让街道与大厦的闪光不值一提。

这个小区的样貌在柳清言看来,和老爹老妈住的那个干休所相比算是大相径庭。柳清言摘下冷帽环视着周围,这里环境不错,草坪上还有些猫猫狗狗。远处的树荫下,老头和老太太们斗牌斗得正酣,好像是二十一世纪大都市下的来自二十世纪睡着的老者。

柳清言顺着房东给的地址,在小区里绕了几分钟总算找到了,树下那个戴着眼镜蓄着山羊胡的大叔应该就是房东。

房东引着柳清言走向不远处的单元楼。柳清言有注意到,墙壁上有些应是小朋友弄上去的涂鸦,灯泡侧边还有三两窝燕子的巢,正叽叽喳喳着,幼雏好像正在和它的老爸老妈讲述今天在幼儿园遇见的什么趣事。

这是一户面积极大的房子。户型和装潢偏西式,电视机的右侧有一个壁炉,半封闭的厨房显眼地出现在客厅的正对面,用三片透明玻璃隔住。一进门的左手是客厅,右手边是一间宽敞又惹人注目的书房,此后一路直达饭厅,厨房的邻室是浴室,浴室直面空旷的阳台。阳台门前建有一飘窗。

从书房到饭厅之间,放着一个面积不大不小的杂物间,一间客房,以及通向二楼的楼梯口。二楼的楼梯口以及整套房屋的布置极具美感。起码这里空气清新,客厅的角落里放着一叠书籍和唱片,唱片机被保养得很好。壁炉里的火正烧得旺,有一股淡淡的薄荷味儿和书香弥漫着,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正常人住的地方。

这是柳清言的第一印象。光是这第一印象,就完胜了过去数次的看房经历。这间屋子居然难得地能让柳清言感到久违的归属感,它庞大得刚刚好,能让一股清流从柳清言的胸口流出。

“客厅往前走是阳台和厨房,刚刚看到的角落里是书房。二楼只有一个卧室以及一个不小的空间,那是您另一个租客的要求。”

柳清言站在二楼俯视着整间房子的构造,忽然扭头。

“那他人呢?”

“可能过一会儿就来了。”

这地方简直完美到不能再完美,无论是居家性还是归属性,抑或是通勤的时间,几乎每一个条件都像是为了柳清言量身打造的。终于算是找到了理想中的合租房。

在聊了几句确定了其他的一些细节后,柳清言已经动了签合同入住的心思,速度快到柳清言自己都不敢想象。可这多半是因为先前见到了太多糟糕的合租房的缘故,而当真正的神迹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倾心的速度只会无比迅猛。一想到自己曾经经历的无数次抓马的合租生活,柳清言就觉得自己简直捡到了宝。

柳清言和巫凡作别房东后开车回了趟柏南,准备打点些行李带过来。而待那房东拿来合同时,巫凡还在说要不要再考虑考虑,但此时柳清言已经听不下去了。

柳清言已经等不及了。这般价格实惠面积舒适,还是合租房,根本没有理由拒绝。细致地阅读后,柳清言便签下合同,脑海里已经开始幻想自己三十岁的美丽的合租生活了。

站在书房的窗口,柳青炎抬手拍了一张照片,转身便看见巫凡靠在门沿看着自己。

“今天算你立了一功。”

“害,这有什么的,总算是没有白费这段时间。找到合适的房子就是好事一桩。”

“……喂。到了是吧。这就来。”

房东拿起棉衣便匆匆下楼。柳清言和巫凡还在已经快被堆满的书房内四处规划着这里以后会变成怎样一个温馨的小家。柳清言已经可以幻想出,自己是如何每天伴着书籍和唱片机里悠长的萨克斯入眠和起床的场景,不必再面对不讲卫生的或是不遵守合租规定的室友的折磨,可以自由自在地和室友在家里吃着火锅唱着歌。

很快,柳清言的新室友就出现在她的面前。

——

——

在房门前,柳清言最先看见了那双眼睛。

夜晚的照射下,在声控灯中,骆延的那双近乎美丽又澄澈的眼睛又一次击中了柳清言的胸口,像是一把开了刃的刀,直插她的胸膛。这让她愣在门口,一动不动,神情当中,带着痴迷的凝望占据了大多数。

而骆延,站在距离平台两个身位的台阶上,略微仰视着面前的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女人。骆延也只是用沉默回应着柳清言的沉默,神情中似乎并不意外,毫无波动与讶异之意,显得柳清言好像才是那个需要被人照顾的大龄女青年,骆延则是那个万能青年似的。

巫凡愣在柳清言背后,完全不知所措。骆延背后的三两好友也傻在骆延背后,因为他们分明看见了巫凡臂弯上的警服,仿佛面前是一场出人意料的交通事故,骆延和柳清言互相看向对方的眼神在面前狭窄的空间中头对头撞到了一块儿,让这里的气氛被点燃,变得吊柜,变得荒诞。

每个人都对眼前已经发生的事毫无心理预备。一段高达一百二十度的灼烧让彼此间的尴尬急剧升温。而柳清言率先注意到了那双眼睛。她今天依然穿着那件黑色夹克,绑着一个比较随意的发型,落下来的头发围在脖子边,盘绕在一个弹片项链上,像是在街边表演歌唱的一个年轻艺术家。其次,是她背在背上的琴包,再其次,是她拎在左手上的一袋猫粮,和右手的一袋像是刚从超市买回来的绿色蔬菜。

走在后面赶上来的房东手上同样拎着些行李,穿过陷入沉默的人群,一点也没注意到这群年轻人之间的一些沉默,笑呵呵地把行李箱送进了屋内。

骆延看着房东顺着柳清言让出的身位走了进去,自己也跟上了房东的步伐。期间,除了楼道口的那一眼,骆延低下头,看都不看柳清言,仿佛没有察觉到其他人的存在,也毫不在意突然出现的这令人浑身不自在的尴尬。柳清言和巫凡只是靠在书房的门口,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受尽苦难的看家的年迈仆人,今日终于等到了女主人归家。

如房东所言,另一个租客正是骆延。

房东提到过二楼的另一个租客。这里别有洞天。小卧室旁边有一间面积很大的空房,呈矩形分布。房东说这里原来摆了一张斯诺克球桌,后来因为球桌年久失修就拆掉拿去扔了,于是就被骆延提议改造成了一间录音棚似的房间。这里经过设计,成为了一个简单的集录音室和排练室为一体的练习室,大号的沙发和一些起居旧货亟待收拾,还有那些闪亮亮的音乐设备,一摞的效果器和电线。

原来刚刚房东回绝了自己进去看看的请求,是因为这里是骆延的另一个房间。

靠在书房门前的柳清言又一次看清了她在心里一直念念不忘的那双眼睛。好像那眼睛替她排除了任何杂念,看见那双眼睛时,柳清言在一瞬间就忘却了这双眼睛的主人身上的那些纹身,她身上的那些有一定辨识度的烟酒味儿。而自己已然被那团深棕色的火花灼烧得入骨三分。

那是一对拥有着浓烈的棕色的眼睛。这种颜色柳清言从未见过,似乎天生携带了一种诱人的忧郁和东方固有的神秘与吸引力。这双时而锋利时而散漫的眼神赋予了主人无与伦比的魅力,危险,却带着一些极难察觉的柔软,像是一根通了电的绳索,随时可以轻而易举地捆走每个人的注意力。

是骆延。骆延是她未来的室友,是前不久在市公安局的大厅里见到的骆延。也没过去多少天,今日又见面了。还是以新室友的身份。

柳清言看着一行人来来回回走在房内,闷声搬运着许多乐器,而骆延去了二楼就没再下来,自己便回了书房,架着下巴一言不发。巫凡跨坐在柳清言附近的一把椅子上挠着头,毫无应对之策。

骆延一直在二楼布置着卧室,暂时不需要往返于楼下楼上,也没和她的新室友打一声招呼。柳清言则一直在看着书房门口的那些路过的身影,那些来来去去的身影好像只是一阵只能带来谜题和神秘的风,甚至还要携来一股奇异的味道,把柳清言堵在了这个冬季里郁闷的书房中。

整场尴尬一直持续到骆延走下楼梯,这期间柳清言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措辞去缓解尴尬,终究还是无法开口。

柳清言有点不敢看她。不光是因为那双对自己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吸引力的眼睛,还因为这个人。这座曾经由钢铁做的城市未免还是有些太小了。巨大的矛盾像一颗巨石扼住了柳清言。

巫凡刚刚见到了,下楼的时候,电梯口那边,和朋友在搬架子鼓的骆延还抛给柳清言一个怪怪的眼神。那眼神里藏着疑惑,藏着莫名其妙。

巫凡只是心里嘀咕,骆延一定不是一个极易相处的人,年龄差带来的代沟又那么大,而柳青炎又是一个长期生活在体制内的人,没多少人真正了解柳清言的脾气究竟是怎么样的,而将来会闹出什么矛盾又或是什么规模的摩擦,非常难说。何况是和手头上的案子的一个当事人成为室友,这种小概率事件也让柳清言遇见了。

巫凡在心口为自己的柳队长狠狠地攥了一把汗。

饶是见过世面的柳清言,还是努力遏制住了内心的翻江倒海。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和案件中的当事人在案件之外再添上一层关系。柳清言的心里纠结着,反复斟酌着说话的分寸,还是在巫凡的鼓励和注视下去了二楼。

上了二楼,柳清言注意到,她的那些朋友就像是保镖一样都围在骆延旁边,同样也难以置信地看着这荒诞的一幕。自己的好朋友的新室友居然是一个在市公安局工作的女警察。生活上的压力突然又增加了不少。

另外,柳清言发现,她那些朋友们的神色在传递同样一个信息,就是除了当事人之外,谁都不会想到,一个地下乐队的主唱已经和一个市公安局的刑警队长成了室友。一想到这一方面,柳清言的耳根就冒出了罕见的红色。那是尴尬症犯了。生平第一次。

骆延摘下耳机,起身甩给其他人一个眼神。眼角余光中,柳清言看见骆延的那些朋友全都尴尬地从自己身边快步走掉了,全都低着头,像是被审判着似的,整个二楼只剩柳清言和骆延两人。

这里有股味道。是熟悉的味道。这股味道在那间发现兔子尸体的出租屋里也闻到过,并且经久不散。现在柳清言知道了。

烟味,酒味,药味,柳清言甚至分辨出一种奇怪的臭味,好像是猫咪的粪便的味道。柳清言一时没能分辨出那些刺鼻的烟酒味究竟是屋子里因为他们的吸烟而带来的,还是因为面前这人身上自带的。

柳清言简单地看了眼,那修饰一新的录音室里的设备好像都不便宜。一时间她竟分不清面前的这个年轻人究竟是富裕家庭里的叛逆小姐,还是长期混迹在城市下水道里的年轻住客。总之,这些都不重要了。自己一个三十岁的,与人合租的经验不多,甚至和年轻人沟通的经验几乎为零的老年人,要和一个小自己八岁的女孩同住一个屋了。

柳清言并没有说话,只是在察觉到一点不对劲后,柳清言扭头便看见骆延依然坐在那把椅上,敛着眉注视着自己,好像自己才是那个无礼的客人。

她像一头沉稳的居住在草原上的猛兽那样,居高临下地看着柳清言,像是在盯着不远处的一头对危险毫无知觉的鹿。这种处在危境之中的对视,柳清言一般都是在面对那些罪大恶极的嫌犯时才会用。

深棕色的眼睛。又是这双眼睛。自那次看见黑白照片后,这双眼睛像是魂牵梦萦似的把柳清言这段日子里的思绪搅得不得安宁,可至于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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