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田家兄弟俩和县衙的杨秀要从军,于是王兴将军便派出一支亲兵,护送白玉兰一行继续启程。
不几日便到了颜氏祖居之地----淇水县颜家村。
突然,村路中间冲出一个小黑影,横冲直撞,眼看就要卷进他们的驴车轮下。
“快停车!”白玉兰大喊。
“吱~!”,硬物摩擦地面的刺耳声传来,白银终于将驴车停了下来,距离那个突然出现的小孩身前三厘米不到的位置。
白玉兰也吓得只冒冷汗,太危险了,不会是遇上碰瓷的了吧?古人也碰瓷啊,这还真是源远流长啊,啧啧~
然后她带着警惕性,车都没下,也不准其他人下车,或者凑过去看地上的小孩的伤情,只继续坐在驴车上,口头关切:“小孩,你怎么样?能起来吗?受伤了吗?”
老天爷,这里可是古代,可没有前世的什么摄像头,也没什么手机,不管是谁,一旦上前与他有什么近距离的接触,万一被讹上了,那可真是,长一万张嘴也说不清呢。
不过,地上那个小孩的反应却大大地讽刺了多想的白玉兰一番。
只见那个小孩双手伏地撑住身体,下一秒便麻溜地爬起来了。
接着,他不但没有扯着嗓子大哭讹人,反而很有礼貌地弯腰低头道歉:“对不起,哥哥,我不是有意冲撞你们的。”
白玉兰:呃,我,我不是小人,我没有恶意揣度人心。要怪就怪南京的王法官,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可都不想做下一个彭某啊……
幸亏这里民风淳朴,这个小孩还算诚实,看着他一瘸一拐离去的背影,莫名有点心酸:“喂,小孩,你腿受伤了吗?我带你找郎中啊?”
小孩身形突然一顿,然后扭过头来,双眼放光地看向白玉兰:“哥哥,你真的要带我去看郎中吗?”
白玉兰她,突然有一丝的后悔:“呃,嗯呢。你腿真的受伤了?!”
“磕到了地上,有点擦伤。不过不碍事的。”那小孩说着,双膝一曲就跪在了地上,“砰砰”磕起头来。
“哥哥,你能不能带我去城里的医馆?我需要请个郎中,我奶奶病了,我们村里的平爷爷治不了,他让我去城里请郎中。”
“求求你了,我不知道怎么去城里,求求你,哥哥,求求你赶车带我去请郎中吧,求求你!”
这,白玉兰哪里受得住,连忙跳下车去,赶紧抱起他往车上一放,就催着白银赶车:“阿银哥,快赶车,进城!”
“哎!”白银也被小孩子的孝心感动:这孩子看上去也就五六岁的样子,比自己家幼弟可强太多了。
就说刚才,他为了避免撞上车子用手脚擦地受伤,竟然还能为了生病的奶奶,不顾疼痛“噗通”跪下求人。
他一个大人看着就疼啊,但这个小男孩,为了自己的亲人就咬牙忍受着,真是个惹人怜爱的好孩子。
白银一扬鞭子就落到了前面的马屁股上,那马儿仰头嘶鸣一声,旋即就抬起马蹄冲出去。
驴车太慢,王兴将军派来的那支队伍是骑兵,为了尽快完成任务回去复命,便由那些马儿轮番上岗拉车,所以他们才比原先计划早了好几天到这里。
得了,迁坟再着急也没有人命大啊,众兵将也就默默跟上。
路上,颜李氏细细给那小孩检查了伤情,又拿出随身携带的药给他涂上。
白玉兰则关切地问了他奶奶的病情,以她的判断应该还有救,只受限于古代医疗水平的。
从交谈中,她还得知了他的悲惨身世:
原来这小孩也是颜家的,名叫小强,从小没有娘,他娘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
从小家里就几乎只有他和奶奶,现在奶奶还病得卧床不起。
而他爹倒是活着,可惜是个酒中色鬼,又有很长时间没有回家了,他和奶奶也不知道他爹现在在哪里鬼混。
“你说啥?你爹叫个啥?”颜李氏激动地问道。
“颜育柱。这位奶奶,您认识我爹吗?”颜小强老实回答,然后又抬头询问。
“阿婆,你认识他爹吗?”白玉兰八卦起来,这样的烂人,不会是跟姑父颜辉又很近的关系吧?
“认识。他是你姑父的堂弟,比你姑父小几岁,年少时读书很有天分的,‘育柱’这个名字,还是学堂的先生次给他重新取的,那先生和族里都对他寄予厚望,只是没想到……”
颜李氏陷入了回忆,但是貌似很快又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神色一冷就回过神来,低头怜爱地摸了摸颜小强的头顶。
“你奶奶也是个可怜的人啊。她一定会没事儿的,咱们一定请县城里最好的郎中回去给她治病。”
颜李氏已经有二十多年,没见过这个堂妯娌颜章氏了。
当年她带着阿辉离开这里的时候,颜章氏也刚成了寡妇,可是她的儿子读书好,族人便不敢欺辱,不像自己母子。
唉,谁能想到,再见时竟然变成了现在这样。也不知道柱子这孩子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章氏这个妯娌这些年又是怎么过的。
颜家真不是人待的地方!等给她请了郎中,自己定要赶紧去给老头子迁坟,尽快回柏东村去。
颜李氏暗下决心。
颜家祖宅
“弟妹,真的是你回来了?”一个听起来亲热无比,带着满满惊喜的苍老声音响起。
颜李氏闻言,就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但是还是依礼拜见:“大嫂,好久不见。”
对面上位站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她像是没有感受到颜李氏态度上的清冷,忙拄着拐杖趋步向前,来到颜李氏身前,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拉起颜李氏。
“刚才老蒲来报,说是好像看见你带着一队人马往家里来了,却不知为何又转头离开了。”
然后又拉着颜李氏,把她按在上首下的第一个椅子坐下,然后将眉毛皱起,接着说道:
“我还纳闷呢,正要派人再去确认呢,没想到还真是你回来了啊。咱们妯娌可是有年头儿没见了,你可要回来多住一段日子啊。”
白玉兰扶着颜李氏看戏看得超过瘾:我嘞个去,这位看起来像女版弥勒佛一样的老太婆,奥斯卡欠你一座小金人儿。
此刻,她终于再次深刻体会到了那句“人生如戏,全靠演技”的至理名言。
要不是她早就从颜李氏那里知道了她和她那德高望重的族长丈夫,如何明里暗里纵容,甚至出谋划策,欺负像他们那样的孤儿寡母,或者其他弱势的老实的族人,单凭刚才的所见所闻,她说不定也会觉得,这个富态的老太太定然是一个大好人,而颜李氏这个人则太孤傲太不懂礼数呢。
“劳大嫂您惦记了。我这次回来,是给老四迁坟的。”颜李氏半点也不想假装了,只想尽快办完事情回柏东村。
这人与人是否可亲可近可信任依靠,有时候并不在于是否一个姓,甚至都不在于是否有血缘关系,关键在于人品和良心。
就像这颜家,简直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消亲窟,表面上族长、族长夫妇是那样慈眉善目,可是内里呢?
自家人坑起自家人来,说是豺狼虎豹心肝肺,有时候也不为过。
还有那些现在还没出现的所谓族亲,一个个的就知道欺压组中老实弱势的族人,他们可都是血脉相连一个祖宗的颜氏一家人啊。
可白家泰夫妇那对毫无血缘的异姓之人,还有白玉兰这个十三岁的小女孩,面对继承一堆债务的烂摊子,人家都毫无怨言,还将自己奉若亲娘亲奶奶一样赡养,简直跟亲儿子儿媳亲孙女孙子也不差啥了。
所以说,亲不亲的,可不可靠的,不是看姓氏,也不是看血缘。是不是靠得住,全凭人品和良心啊。
这颜家家里一窝子狼心狗肺的,她可是怕了几十年了,真是一天也不想多待,还是赶紧办正事吧。
“大嫂,族长在家吧?我想跟他老人家商量一下给老四迁坟的事儿,还劳烦大嫂能帮我。”E为了尽快了事,颜李氏还是不得不说了软话。
见状,族长夫人心里终于好受了一点,哼,还以为你要一直倔头倔脑呢,你也知道迁坟需要求我和我家老头子准许啊。
她正想再抻一抻,压压颜李氏这个克夫克子克孙的老寡妇的气焰,但是一看到门口那两排站着的穿着军/服的将士,心里便有些犯怵又有点不信:
也不知这个老妯娌从哪里认识的当兵的,不会是雇人假扮的吧?
呃~ 应该不会的,看那些他们骑的高头大马,还有手里的长矛大刀,一个个浑身的腱子肉,杀气腾腾的,应该是真的。
可是,像她这样老公早死,儿子早丧,还没有孙辈的老娘们,到底是怎么认识这么些气势汹汹不好惹的一群人的呢?
总不能是落草为寇了吧?看她身边那个额头带着大疤的小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正常孩子。
哎呀,算了算了,还是不要去求证了。她可是这方圆十里最尊贵的老太太呃,她可是还想至少再活五十年呢,管他是真是假,不管了,不管了,她要找老头子,就让他来好了。
族长夫人心头转了几转,最后还是决定见好就收,打消了继续为难颜李氏这个丧门星的念头,派丫鬟去找小厮请她族长丈夫过来了。
不多时,有一个热情的带着激动的苍老声音从大门口传来:“哎呀,老四家的,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