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此刻,华梨落快速拔下头上的簪子朝男人的身上刺去,“嘶!”黎锦从她胸口抬起头来,捏住了握着簪子的手腕,
“啊,好痛!胜于方才十倍的痛感让她惊呼出声,觉得自己的手好像被他硬生生捏断了,继而喉咙也被人掐得发不出声音,
“你又不乖了,还是就喜欢让我这么疼你啊?”阴鸷诡异的笑看得华梨落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这或许就是自己信错人地报应吧。好想念娘亲,虽然已经记不得她的样子了,但好想娘亲此时能抱抱自己。
滚烫的泪划过嘴角,也落在她脖颈处那张手上。看着这双晶莹的泪眸,强硬的男人好像一瞬间被什么击中,刹那间卸了手上的力道,将她整个人提起来靠在床边。
“咳咳,咳咳......”被放开的那一刻,华梨落好像重新活过来一般,猛烈地咳嗽着。“你这般抗拒也无甚乐趣,回房间休息吧,不过不要想着逃跑,我会让人看着你的。”
“九公子”黑衣负剑的黎十四低头走进来,单膝跪在地上等候吩咐。
“看紧她,若是人丢了,你知道后果的。”
“..是,华姑娘请出来吧”硬撑着身子站起来后,华梨落稍微整了整衣服就快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
果真如他所言,无论是门口,还是窗户下面,都有他安排的人,自己没有丝毫离开的机会。好在接下来几日,黎锦好像因什么事离开了客栈,她便整日待在房间,思索着怎么能跑出去。
想来想去,只能从黎十四入手了。
“黎锦干什么去了?”
“不能告诉您。”
“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他真的只是北边的一个富商公子吗?”
“不能说”
华梨落扶额叹了一声,“十四,有几次你办错了事情,还是我帮你求情的,是吧?”直接问问不出来,那就只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了。
“是。”
“那你只悄悄告诉我,权当是还我的人情了,我不会让他知道的。”
“这…华姑娘,我是真的不能说,不然下场会比死更惨烈百倍。不过,无论我们公子说什么做什么,您还是顺着他吧,否则,受苦受罪的是您自己。”
黎十四的话更加印证了华梨落这几日对黎锦的感觉。“然后呢,就让我像个木偶娃娃一样任他摆布吗?”
“然后…”黎十四悄悄靠近了华梨落一些低声继续道,“趁公子厌倦的时候抓紧离开,离他越远越好。”
“你这是什么意思?”
“别的我不能多说,只能同您说这些,信不信的,您自己看着办吧。”说到这里黎十四就退了出去,但华梨落却觉得没有那么简单,一路上黎锦频频用信鸽收发消息,还有能力指挥这么多身手不凡的侍卫,看他们的言谈举止,十分有规矩,很像是什么专门训练出来的兵士而非一般看家护院的家仆。
琼岛路途遥远,黎锦办完事情回来后就带着华梨落马不停蹄的上路了。只是他彷佛经历了什么,回来时脸色很是不好,话也少了许多。华梨落倒是落得个自在,只是每日要同他一起在马车上度过很长时间,多少还有些煎熬。因而马车一开始行走,她就拉起帘子来看沿途的风景,就算只吹吹风,心情也会舒畅不少。
“放下,冷”
合眼靠着车壁的男人不容拒绝地开口,华梨落也不愿同他多计较,翻了个白眼将探出去的脑袋收回来了。自己还没觉得冷,他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倒叫起来了,真是娇气!
“过来,让我抱一会儿”
“不去”
遭到了拒绝的黎锦干脆不再与她费口舌,直接将人一把拉到了自己怀里。被迫靠在他胸口的华梨落觉得一靠近他时就隐隐闻出的那股腥甜气息更浓重些了,再结合近几日黎锦的状态,想到了什么,
“你受伤了?”
然后就看到他倏地睁开了眼睛,同狩猎的虎豹一般牢牢看着自己,眼神里都是怀疑与质问。
“我的意思是,你若真的不舒服,琼岛可以不必去的。反正我们也是要分”
“闭嘴!”他真是个霸道的人,自己不想听的话连别人说都不让说。
“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也别说。”
“呵呵,黎公子这样就太不讲理了吧?我又不是个哑巴”
“梨儿,若不是舍不得你的声音,我还真想下要把你毒哑了呢。”他冰冷的手指在华梨落嫣红的唇瓣上摩挲,须臾又转至眉眼。她心里清楚,这样的事情他做得出来。一时想到了黎十四的话,干脆闭嘴,静静地坐着。
为了省些时间,这次走的是小路,夜里只能宿在马车中,迷迷糊糊之中,华梨落好像听到了刀剑摩擦的声音和男人的低吼声,睁开眼黎锦果真已不在马车中了。
她掀开轿帘差点儿被外面的情景吓停心跳,一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蒙面人手执寒刃同黎锦,黎十四还有他们的几个随从叮叮当当地打着架,离自己最近的是黎十四,他拼命护在马车前,借着月色,能看到他胳膊上已有好几道伤口。
“华姑娘快躲到车里,莫要受伤了。”
跑!?这是华梨落反应过来的第一个念头,现在跑走,黎锦必然顾不上追自己,可看了周围一圈,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这里地处偏僻,方圆几里都没什么人家,若是再碰上别的坏人岂不是刚出虎穴,又如龙潭?跟在黎锦身边,好歹也能留着命不是。
“好,你们小心”略微思索了一番后,华梨落还是决定躲回去。可偏偏就在这时,一个蒙面的黑衣人像发现了什么似的,剑锋一转直直朝她冲过来,吓得她滞住了呼吸,呆若木鸡,根本来不及闪躲。
“呃”等再反应过来时,就是这黑色面罩之上涣散的眼眸和夜色里他胸口处流动的微微光亮。浓厚的血味在她鼻腔中嘭地一声炸开,激起胃里的翻江倒海。等这团还带着热气的黑色彻底倒下时,他背后的人才显露出来。同黎十四的样子差不多,他也一身伤痕,胸前的布被浸地几乎能拧出血水来,但持剑的手依旧很稳,溶于夜色的眼眸里已看不见半点儿柔情,全是杀戮的决绝。
“躲回去”
声音不大,但足以震慑她。华梨落知趣地收回脑袋,等帘子完全垂下后才敢大口大口地喘气。颇有一种死里逃生后,惊魂未定的无措和大难不死的欣慰。这劫后余生于她而言,不仅仅是从黑衣人的刀下逃离,更是幸好没做出逃跑决定的庆幸。不然死在黎锦剑下的怕不就是自己了!
等外面的刀剑声差不多停下的时候,她隐隐约约听见黎锦说了一句话,
“留一个活口,让他回去给他主人带句话,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然后就看见黎锦掀开车帘进来了。他今日穿着竹青色的衣裳,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都暴露无遗。胸前,后背,胳膊,好几处血淋淋的口子,看得自己也有些疼了。
“会处理伤口吗?”
“会”想起来车上放着一个药箱,华梨落翻出来,又将黎锦伤口处的衣服撕开,把白色的药粉撒上去。
“我以为,你刚才会趁乱逃跑的”
包扎的手顿了一下又继续着,“我哪里敢?若是被你抓住了,估计会比被贼人杀了更可怕吧”
“你知道就好,要是敢跑,我就把你抓回来灌哑药,灌麻散,让你说不出口,走不了路,只能日日待在床上,等我”
缠到最后一圈华梨落故意使了使劲儿,疼的黎锦低哼一声,知道是她在报复。“你不好奇这伙儿人为什么要杀我吗?”
“你说过的,不该问的别问。再说,像你这样的人,仇人多也不稀奇吧”
“梨儿,我怎么从前没发现你温柔的外表下,还有这般伶牙俐齿,张牙舞爪的模样”看见眼前的女子毫不掩饰对他的厌恶,黎锦不仅没恼,反而更开心了些。
“温柔是对着心爱之人的,对你这样令人厌恶的人,当然没什么好话。不过黎公子若是喜欢温柔的,那我真是做不到了,不如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啧啧啧,看来梨儿只记得上半句,忘了我说过的下半句啊”
“唔唔,放开我”
“嘶!”
被拘着强吻的华梨落故意在他伤口上砸了一下,黎锦咬牙低喊一声,才放开她。“好一个会咬人的兔子,来日方长,我倒要看看是你的牙齿锋利,还是我的绳子结实。”
经此一事,华梨落逃跑的心绪反而渐渐没那么急躁了,像黎锦这样有力气有手段的人,自己一招不慎就会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后来再也没在遇到什么刺客突然袭击的事情,至于他时不时地消失一两天,华梨落也慢慢地习以为常了。终于经过一路颠簸,一行人到了琼岛。
......
看着海天一色,吹着湿咸的风,这是华梨落头一次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何为生于天地之间。
四周静寂无人生,风声,海浪声,树叶摩挲声一点点在耳边响起,叫人将诸多烦恼都抛却,只活于当下的这一瞬。她慢慢朝海浪走去,鞋袜一点点被打湿,然后是衣裙,但朝着海里走去的身影仍不停歇。
“华梨落!”直到身后的人将她扯着从湿咸的海水里拉出来,“怎么?跑不掉就想自寻短见?”
“你想多了,我不过是没见过海,想多摸一摸海水。”
“最好真是这样。你看见那艘船了吗?”
顺着黎锦手指的方向,她看见一艘船远远地在深蓝的海面上上下起伏着。“那船可比人大多了,但一个海浪拍过去,也能顿时将它卷入海底,吞得连渣子都不剩。”随着一阵风起,海边的浪大了一些,那艘船被海浪送到更高的地方,刹那间又倏地落下,好在还浮海面上。
这一幕看地华梨落心口一紧,“知道了。”
“给你的种子呢?”
“刚刚埋在沙子里了。”
“真傻,花怎么能在沙子里种活?”
“是啊,花怎么能在沙子里种活。”华梨落跟着重复了一句,转头去看刚才埋花籽儿的地方,堆起的小沙包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消失不见了,只留下湿湿的海水印记,也覆盖了她的眼泪。
“我要去办些事情,这几日你若想随处逛逛的话,就让黎十四跟着你吧。”将她安排在一个小屋里后,黎锦交代了一句就转身离开了。若是她真的逃不走的话,大概后半生的日子就会是这样的吧。她像望夫石一般苦苦等着他的回来,他的眷恋,还不能轻易挪动自己的位置。
琼岛的美景自是让人流连忘返,岛上的人也都和善可亲。黎十四却不这么觉得,总觉得这些人盯着自己的眼神恶狠狠的。他不知道的是,在没盯住华梨落的时候,他家主人已经变成了华梨落口中抛妻弃子,无恶不作的混蛋,靠着五分真五分假的哭诉,这个貌美而命苦的女子自然备受怜爱,而他同他的主人自然如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厌弃。
“可怜的女娃,这东西你可要收好了。”
“谢谢婶子,您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小心翼翼接过林婶儿递过来的东西,华梨落一双无辜又可怜的眼睛眨巴眨吧流出两行清泪。
待到第五日的时候,消失的黎锦总算漏了面。
“近几日,玩得可还开心?”他捧着一大把蛋黄花走进来,又挑了一朵最好的插在她发间,登时清甜的味道便倾泻下来。
华梨落对着镜子看了看,插的地方不对,有些丑。取了下来放在鼻尖闻了闻,“你不在,自然很开心”又将花插在了发髻左边。
“下午便要乘船离开了,你现在同我去个地方吧。”这是命令,不是请求。因而不等她做出反应,黎锦已拉了她的手出来,圈住她的细腰一用力就将人举到了马背上,然后紧紧将她圄在怀中,“驾!”
“害怕就靠着我”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华梨落故意将身子往前倾了倾,“不怕”,
“好,那就坐好了”他挥手在马屁股上用力一拍,一声嘶鸣响起,华梨落便觉耳边的风声更甚,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直至贴住他起伏的胸膛。呵,孩童把戏!她在心里默默嘲笑了一声,不动声色地将双手握住的地方抓地更紧了一些。
不多时,两人便到了一个小屋前。这小屋在海边半高的的一座小山上,站在屋前俯视,金黄的沙滩,湛蓝的海以及旁边郁郁葱葱的翠木都一览无遗。屋里陈设简单,不过是些简单的生活物件儿,但很干净。只是这干净像是刻意打扫的,而非有人居住的痕迹。华梨落心中陡然一惊,不会他要把自己关在这小屋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