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欲言又止地抬头,陶衡神色懒懒的,“怎么了?”
迟念文感觉自己手里拿了个烫手山芋,旁敲侧击地问:“郁二少怎么没来?”
陶衡皱了下眉,“你想说什么?”
迟东琴原本坐在另一张沙发上,闻言凑过来看了一眼,讶异地抬头,想了想,干脆把手机放在陶衡面前,示意他自己看。
陶衡漫不经心地垂眼,然后顿住,眸色变得幽深,空气中瞬间充斥着山雨欲来的意味。
他拿起手机,这是一张构图相当差劲的照片,翟佳元的眼睛半睁不睁,看得出拍的很潦草,但这显然不是重点。
陶衡将照片右上角放大,那人正低头跟一个年轻男人说些什么,姿态很亲密,只露出了小半张侧脸,是郁之遂。
陶衡脑子瞬间嗡鸣一声,他死死地握着手机,骨节泛白,什么都想不到,只剩下强烈的摧毁欲。
迟念文看着陶衡手中岌岌可危的手机,想劝一句,但又怕怒火波及到自己身上,于是低眉顺眼的不吱声。
怒火像海浪一般一层堆一层,陶衡以为自己会暴怒地砸掉一切,但他只是冷静地砸掉了手机。
“这是哪儿?”声音哑的可怕。
迟念文恍惚间以为自己时空穿梭,回到了十八岁成人礼的那天,现在显然更糟糕。
“看样子是布梵。”迟东琴冷静回复。
陶衡沉重地呼出一口气,闭了闭眼,强忍着没有失去理智。
他开始给郁之遂打电话。
第一个,没接。
第二个,没接。
……
第七个,还是没接。
眼见着陶衡的神色越来越淡,像一尊没有活气的雕塑,周身的氛围也阴沉到了极点,他粗暴地扯开领带,勒出一道红痕,然后面色平静地把自己的手机也砸了。
“给翟佳元打电话,让他看好人。”
说罢,他站起身,拎起车钥匙,径直出门。
迟念文在原地看着已经去世的两具手机尸体,喃喃道:“可是他的联系方式在我手机里啊。”
迟东琴耸了耸肩,当即开始联系布梵的老板洪成济。
一道和气的男声从听筒中传出,“迟小姐,今天哪阵风把您吹来了?”
迟东琴不欲与他多说,简明扼要地交代:“陶衡很生气,正在去布梵的路上,你跟翟佳元说,千万把人看好了。”
“什么情况?”洪成济的声音瞬间变得紧张。
“不好说,记得照办就行,剩下的事情就不归你管了。”
挂断了电话,洪成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照做了。
郁之遂此时正在跟几位“名少”搭话。
他身高腿长,颜值好气质佳,刚一到来就受到了三人的热烈欢迎。
郁之遂本来就不擅长与人交际,就算他绞尽脑汁也没办法轻而易举地达到自己的目的。
好在有一张脸撑场面,也算聊上了,还没聊几句,翟佳元就十分自来熟地加入了他们。
郁之遂一边有些懊恼,一边又感觉松了一口气。
翟佳元妙语生花,本身又是这里的常客,几人的气氛很快就热络起来。
郁之遂自然就开始无所事事,旁边的男生原本被翟佳元逗得乐不可支,注意到郁之遂的表情后,有些好奇的凑近。
“你不喜欢这里吧,为什么会来?”
郁之遂惊讶地看他,“很明显吗?”
男生点点头,有些得意,“我看人很准的。”
郁之遂笑了下,“那你呢,你为什么会来?”
“我啊,我就是喜欢这种灯红酒绿挥金如土的生活,赚一年花一天我也愿意。”男生嗓音轻快。
郁之遂不禁侧目看他,既觉得有趣,又有一种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想法。
男生见他不说话,自顾自地接着说:“我从小就羡慕电视上那种光鲜亮丽的生活,见识过一次所谓的上流社会后更甚,有很多人觉得我太庸俗,但我不在意,庸俗点有什么不好。”
他有一瞬间撑不起自己的架子,但很快又恢复成刚刚的样子,假装不在意随口一说,“你也这么觉得吗?”
郁之遂摇摇头,人各有志,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伸出手,“郁之遂,你叫什么?”
男生怔了怔,发现他是真的态度平和,也伸出手,“我叫夏初。”
翟佳元这时也终于想起来自己的任务,他是真昏头啊,明明是来保证郁之遂的贞操的,结果聊嗨了,把正事忘了。
刚回神就发现郁之遂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夏初聊到一起了,双方还即将拥有亲密的皮肤接触,于是紧急将两人隔开。
“你干什么?”郁之遂皱眉,这人发什么神经。
翟佳元讪讪一笑,“我就是活动活动,活动活动,哈哈。”
郁之遂被这人蠢的不忍直视,径直扒开他,“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夏初刚要同意,就被翟佳元按住了,一边说着这不太合适吧一边疯狂使眼色。
夏初被这一出搞懵了,不知道该不该加。
眼见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却被翟佳元横插一脚,郁之遂有点气恼。
翟佳元心里叫苦不迭,他容易吗,一个个把他当传话筒,还不能不干。
正当他绞尽脑汁地搜罗借口的时候,布梵的灯光忽然全都转成了白光,整个大厅内一瞬间亮如白昼。
郁之遂一时不查被闪了眼,他抬手挡在额头上,眼中被刺激出一点水色。
谁这么有病?
等眼睛适应后,他才慢慢地睁开眼睛,整个空间亮的可怕,郁之遂甚至能看到有人手忙脚乱的扯衣服。
别说迷离情调了,简直正的可怕。
这么大阵仗,不会是警察来扫黄打非吧?
“……”
翟佳元猜到了这是谁的手笔,但还是被震撼到了。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还能见证陶衡来“捉奸”,他瞅了眼毫无所觉的当事人,在心里默默划了个十字。
郁之遂被一瞬间的变故整蒙了,不只是他,几乎所有人都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他甚至听见了几声低骂。
不过这种情况只持续了短短一分钟,随着一行人的进入,大厅里彻底没了声音。
脚步声渐次响起,陶衡走进来,洪成济鞍前马后地围着他转,身后跟着的黑衣保镖开始清场。
郁之遂呆若木鸡,怎么也没想到搞出这么大动静的人是陶衡,排除掉他也来琳琅消遣的可能,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他缓缓地看向了翟佳元,那人用手挡住脸不敢看他。
郁之遂:……果然是你。
但此刻情况紧急,他来不及谴责翟佳元这种背后找家长告状的行为,默默低下了头,希望陶衡别那么快发现他。
虽然早死晚死都是死,但也没人上赶着找死。
可惜他的愿望显然破灭了,陶衡目标明确的朝他的方向走来,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至完全消失。
良久没有声音,郁之遂有些疑惑,悄悄抬头,正前方赫然停着一双长腿。
完了!
他闭上眼,催眠自己,假装看不见。
陶衡端详着郁之遂,全须全尾,甚至还很有活力。
他刚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怒气暴烈的燃烧,要将他整个人淹没,但随着时间变长,那团火好像没那么猛烈了,但依然存在,好似一团幽蓝的鬼火,在内焚烧,灵魂无法解脱。
陶衡一路上不知道闯了多少个红绿灯,他的灵魂好像漂浮在半空,一切行为全凭本能驱使。
见到郁之遂后,灵肉分离的感觉才稍稍缓解,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汹涌的愤怒,人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下居然可以笑出来。
“小鱼。”陶衡语调轻柔,脸上甚至还挂了一抹微笑。
郁之遂莫名打了个寒战,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心虚的抬头。
“……衡哥。”
陶衡神色没变,静静地看着他。
他似有还无的叹了口气,眸色黑沉沉的,明明在笑,却没有丝毫笑意,看的人心里发慌。
陶衡上前一步,将他们的距离拉近,郁之遂不知所措的后退,腰身紧绷,整个人像被拉开的弓。
陶衡没有急着干什么,只是从上到下、十分缓慢而仔细的扫过郁之遂,像是野兽在巡视自己的领地,视线粘腻又冰冷。
郁之遂从来没见过这个状态的陶衡,阴沉的可怕,他怔怔的抬头,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
他不知道被打碎的是什么,但是恍惚间,什么都变了。
眼睛一眨不眨,头灯的灯光刺得人眼睛生疼,郁之遂以为自己的眼眶应该干涩无比,直到陶衡的手抚过脸上的湿痕,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哭了。
陶衡低头,身下的人眼圈通红,像是委屈极了,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流。
陶衡却奇异地没有感到心疼,他冰冷的审视着郁之遂,甚至恶意揣测他在床上会不会也这么爱哭。
确实有东西被打碎了。
他从来不是什么好哥哥,掠夺与征服是他人格的底色。
陶衡手掌下滑,虚虚地扼住郁之遂细白的颈,郁之遂被激的抖了一下。
就算是这样,也不知道躲。
真不知道是聪明呢,还是傻。
陶衡像是终于被取悦了,他松开手,嘴唇轻轻碰了一下黑曜石耳饰,缓慢而又不容置疑的将郁之遂拢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