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课
学校停办了!
大部分同学都回了家,然而,我们三十几个学生却迟迟不愿离开。学业就此中断,未来的路究竟在何方?我们满心焦虑,围坐在一起商讨着该如何为自己寻找出路。
古文广同学说,他偶然听到有一个农场正在招工,这消息宛如黑暗中的一点萤火,让我们看到了一丝希望。
于是,十几个同学决定一同前往试试,哪怕希望渺茫,也总好过原地等待。
那是一个酷热难耐的夏天。
学校的学生食堂已经不再开火做饭。
那天清晨,我们在宿舍里用我的铝制洗脸盆煮了一盆饭,那饭煮得半生不熟,可大家也顾不上挑剔,狼吞虎咽地分着吃了之后,便背起沉重的行李出发了。
我们十几个人,沿着崎岖不平且被烈日晒得发烫的土路艰难前行,每迈出一步都倍感沉重。肩上的行李犹如千斤重担,压得肩膀疼痛不已。
炽热的阳光无情地烘烤着我们,汗水如注般流淌,浸湿了衣衫。
但谁也不敢放下行李休息片刻,都咬着牙坚持着。走了四十多里路,终于在夜幕降临时抵达了一个小镇。
大家身上所带的钱本就不多。吃晚饭了,在街边,每个人小心翼翼地掏出几毛钱,买了两个又干又硬的馒头充饥。尽管如此,大家也吃得津津有味。
之后,便在汽车站的候车室找了个角落睡下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们就被闷热的空气热醒,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湿透,迷迷糊糊地起身,朝着古文广所说的那个农场行进。
那个农场原是长江边的一个大湖,叫“涨渡湖”。
围湖造田,变成了农场。
我们沿着长江一路前行,太阳越升越高,气温急剧上升,酷热的空气让人几乎窒息。
一直走到午饭时分,我们才远远地看到了那个农场。
此时的我们又饿又累又热,在滚滚热浪中备受煎熬,双腿像被铅块重重压住,可心里仍怀着一丝期待。
这个农场广袤无垠,一眼望去,是望不到尽头的稻田和棉田。
当时正值割稻子和摘棉花的繁忙时节,田地里满是辛勤劳作的身影。
火辣辣的太阳高悬在天空,热浪滚滚袭来,我们满心欢喜地找到了农场的负责人,满以为看到了希望。
可他却上下打量着我们,说他们只招收割稻子和摘棉花的临时工,而且这些活干完就得离开。
他还撇撇嘴说,我们年纪小,又没有干农活的经验,不符合他们招临时工的条件。
我们早饭都没吃,一路奔波,急匆匆地赶到这里,又饥又渴又热,满心期待却没想到等来的是这样冰冷的拒绝,所有人都像被霜打了的茄子,大失所望,心情瞬间跌入了谷底。
这位场长倒是个好心人,他看着我们可怜的模样,动了恻隐之心,招待我们吃了午饭,每人一砂钵白米饭。
只有白米饭没有菜。
我们一行人垂头丧气地往回走,每一步都无比沉重。
走到半路,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这地方是湖区,四周空旷无人,附近没有村镇,到哪里睡觉成了迫在眉睫的难题。
我睁大眼睛四处寻找,看到一处有一片晒棉花的架子,便提议在这棉花架子下面过夜。
大家都表示赞同,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于是,我们就在晒棉花的架子下躺了下来。
谁知,早上一醒来,就发现浑身都是小肉虫,头发里、耳朵里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恐怖极了,只觉得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幸好旁边有一道水渠,我们顾不上许多,都脱光衣服,赤条条钻的进水渠里。
只见水面上瞬间满是小肉虫,都是从我们身上涌出来的。
没办法,没有别的出路了,同学们只好各自回家。
这一次经历,算是我们初中的最后一课吧。
这特殊的最后一课告诉我们:“人生是一条兴荣的荆棘路。”
我就这样结束了初中生活,没有毕业典礼,毕业证还是自己给自己发的。
同学们也没有举行什么告别仪式和活动,而是分批陆续地离开学校。
我们这十几个人是最后一批。
我是最后一个。
如今,我们都退休了,年纪最小的我也已年逾古稀。
同学们之间感情深厚,成立了同学会,不定期地举行同学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