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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侍郎的大衣(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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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童斋’边,曾经的瑞祥阁,如今已然换了主人。

崇仁坊的晨雾还未散尽,金漆匾额已悬在朱红门楣之上。匾上“锦绣斋”三个字工匠以鎏金勾勒,光辉流转,颇有几分风雅气象。沈知微立在阶前,指尖轻抚过门柱上雕琢的缠枝牡丹纹,恍惚间似见前世工作室的玻璃幕墙与眼前雕梁画栋重叠。

这一切,终于落成了。她这个曾经的服装设计师,终于在来到大唐的若干年后实现了重操旧业。很好!她心中感到一阵踏实,一把烂牌打到现在,重回正道。

沈知微嘴角微扬,转身入内,厅中一片忙碌,匠人正在丈量木架尺寸,柜台、屏风、试衣间的布局都已初现雏形。她伸手抚过一架衣橱的雕花纹饰,心里盘算着店铺的最后安排。

"娘子,东市送来的苏绣屏风到了。"绣儿的轻唤将她拉回现实。

"这试衣间的菱花镜,要再往左挪三寸。"她仰头对匠人比划,确定镜子位置正确后,才转身下楼看屏风。

这是沈知微和庞三娘共同入股的新服装铺子。

庞三娘不便抛头露面,店中一切事务,都是沈知微操持。从谈判租铺、选定装修,到衣物设计、销售模式……每一个细节,她都亲自过问。

店铺分为成衣区和高定区,成衣区在一楼,主要陈列预制好的衣服,分尺码,买回去即可穿。二楼高定区则是‘锦绣斋’的重头戏,主做贵女们的嫁衣、礼服,也要做世家公子的冬裘、大氅。样衣先摆出来,客人可以挑选款式,再按照他们的身量裁制。甚至,只要出价够高,按照个人情况,单独设计也是没问题的。

视察完‘锦绣斋’的装修进展,沈知微回到‘锦童斋’。

这几日有倒春寒的迹象,街边抽了芽的柳条和开了的迎春花有被乍暖还寒冻住的呆滞。

锦童斋的外墙上,新画的漫画广告已然换新。

墙上描绘着《童趣仙记》第六册的故事情节,一只仙鹤腾空而起,驮着小道童飞越云海,背景是霞光万丈的仙山。旁边,还有一个全新的形象——一个身着青色学士服、头戴幞头的长安士子,正举着一根镶金嵌玉的“魔法棒”,眼神坚毅地望向前方。

《长安魔法学院》第一册,正式上架。

许灵初代笔的这本书,以长安士子为主角,融合了诸子百家的学说,编织了一个奇幻而风趣的故事。

沈知微看着铺子前围观的孩童与过路士子,嘴角微微上扬。

一阵马蹄声惊醒,转头便见崔怀瑾的马车停在街角。

"沈娘子。"他掀帘下车的动作带着朝堂特有的端肃,看见沈知微的瞬间眼神中浓墨消退,如云雨初霁。

沈知微回他一笑道:"崔郎君来得正好,你的大衣已完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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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的试衣间还飘着新漆的桐油味。崔怀瑾展开貂裘时,鎏金铜镜映出他眼底的惊艳:"这滚边收得极妙。"他忽然转身,衣摆带起的风掠过她身畔。

沈知微的耳坠轻轻晃动,此刻他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她慌忙去取衣架上的玉带扣:"合身就好,我还担心礼部试在即,崔郎君恐没时间来修改。"

铜镜里映出他挺拔如松的身影,貂绒在暗处流转着幽蓝光泽,倒像是把整个夜色都披在了身上。

"明日礼部试..."他忽然开口,声音比貂绒更柔软,"考试与阅卷,加起来恐有半月左右得关在贡院。”他轻声低语,似乎在与家眷交待去向。忽而他问:“若我穿着它主持大考,沈娘子可愿来国子监观礼?"

沈知微在镜中看端肃身影边上站立的自己,崔怀瑾透过镜中的倒影看向沈知微,眼神因带着期翼而闪着光。

沈知微的指尖陷进手中绣帕,她想起‘丝路珍物大展’那日撞见灵昌公主的场景。

此刻铜镜里映出崔怀瑾专注的侧脸,她默默从他身边退开几步,转身推开雕花木窗,窗外柳芽的涩味涌进来:"明日观仪必然人山人海,郎君若是真穿着这大衣,可是给这锦绣斋带来商机了,大人和寿王妃都是我的贵人。"说罢,她笑盈盈对崔怀瑾半真半假一礼。

崔怀瑾望着她单薄的背影,探手入袖,摸上刻着双螺髻的杏核,喉结动了动终是沉默。楼下传来匠人挪动屏风的声响传来,将未尽的话语都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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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部试这日,来自各地的学子们纷纷齐聚考场,神色凝重地步入殿试之地。

贡院门前,十余名同考官已候在阶下。

咋暖还寒,众人清一色裹着各色皮毛大氅。

崔怀瑾也立于殿前。

一身黑金色调的貂裘衬得他气度卓然,宽肩窄腰,身形笔挺。大衣的剪裁与寻常貂裘大氅截然不同,袖口与衣摆都极为合身,既保暖,又显利落。

四周围观的吃瓜群众本是来看三年一度礼部试的热闹,这下目光全集中在一种考官中气度最为斐然的青年主考官身上。

“崔大人的这件貂裘……与寻常大氅大不一样。”

“是啊,平日里世家公子们穿的貂裘都极为宽大,显得臃肿,这件衣裳却修身许多,看着气派极了。”

“听说王妃在‘丝路珍物大展’上穿的狐裘大衣便是出自‘锦童斋’,难道这件貂裘……也是?”

“‘锦童斋’不是做玩偶的么?”

话音未落,身穿貂裘的崔怀瑾已带着一种官员缓步走入考场。

贡院正厅的铜兽香炉吐出袅袅青烟,崔怀瑾解下大衣交给书吏时,露出内里暗红官袍包裹的劲瘦腰身。候考的士子们捧着考篮经过廊下,不知谁先顿住了脚步——鎏金衣架上,那件貂裘正以优美的弧度自然垂落,肩线裁剪流畅。

"诸生入席——"

唱名声中,崔怀瑾执卷立于明伦堂前。前排有那惯常爱风雅的陇西士子忘了研墨,盯着那衣架上的新款裘服,喃喃:"《礼记·深衣》有云'袂圜以应规',可这裘衣..."

"肃静!"监试官一声断喝,惊得那世子一抖,回过神来,赶忙低头认真准备考试。

三日后,日昳时分,当第一批交卷的士子鱼贯而出时,朱雀大街的茶肆早已挤满探听消息的仆从。

平康坊最善仿妆的胡商萨保儿挤在人群里,捏着从贡院角门买来的消息笺直咂舌:"崔大人那裘衣用了三倍貂绒,听说内衬抹了波斯来的秘药..."

"胡沁什么!"隔壁雅间突然掷出个鎏金酒盏,鸿胪寺少卿郑元朗的随从探出头来,"上月王妃在含元殿穿的狐裘,是‘锦童斋’用回鹘秘浆处理过的——你们看崔侍郎这衣裳的挺括劲儿,八成是同源的手艺!"

这话头似火星溅入油锅,二楼顿时炸开一片私语。临窗的波斯商人突然击掌:"难怪!那日大展我亲眼见王妃的狐裘无论怎么坐卧,都不影响轮廓挺拔,原是有秘法!"他翡翠戒指在案几上叩出脆响,"若男子衣裳也能这般...快!去崇仁坊打听那铺子叫什么!"

暮鼓响起时,崔怀瑾站在贡院阁楼上,望着最后一缕残阳在大衣肩头消逝。他指尖抚过领口暗绣的缠枝纹——这是今晨更衣时发现的,银线在貂绒间藏得极深,非得逆着光才能瞧见分毫。

"大人,该封印试卷了。"书吏捧着黄绸过来,却见崔怀瑾突然转身,大衣下摆在暮色中旋出半轮墨色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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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的长安城笼罩在细密雨雪中,朱雀大街的青石板泛着泠泠水光。庞景之勒马立于丹凤门前,玄色披风下摆沾满泥泞——自安西都护府出发,到叩响帝都的门环,正好是礼部试结束没两日。

"世子请回罢。"当值黄门侍郎捧着象牙笏板,目光掠过他披风上的泥点子,"圣人在集贤殿与礼部议春闱考题,这几日怕是..."话音未落,宫墙内忽传来阵阵钟磬,惊起檐角栖息的雀鸟。庞景之望着漫天振翅的玄禽,忽然想起临行前父亲在都护府沙盘前说的话:"长安的风雨,从来不是天上落下的。"

庞府西厢的铜雀灯在暮食后燃起。

庞三娘提着六角琉璃灯推开了雕花门。"阿兄且看这个。"她将一壶扶芳饮,置于案台上,"明日沈娘子要试新染的孔雀罗,我正好要将阿兄带来的回纥浆送‘锦绣斋’,阿兄不妨同去散散心?"

庞大郎挑眉:“近日热议的寿王妃和崔侍郎的一种新款‘大衣’,听闻就是你那合伙人的杰作,那倒是要去见识见识。”

崇仁坊的晨雾尚未散尽,庞景之甫踏入‘锦绣斋’,便被满室浮动的暗香抓凝了精神。

店内整齐排列的衣裳架子,最显眼的位置上,一件黑色貂绒大衣挂在那里,裁剪利落,挺括有型,一眼便知工艺精湛。十二扇螺钿屏风后一名女郎正俯身丈量一匹月白鲛绡,金丝缠枝牡丹的裙裾逶迤及地,发间玉步摇却纹丝不动。

察觉到有人进来,她抬眸,眉目沉静,庞景之恍惚看见西域雪山上初融的冰泉。

三娘已笑着招呼侍婢捧来几个鎏金缠枝托盘,托盘中貂绒在晨光中流转着幽蓝光泽:"阿兄特地带来的回纥王庭的玄貂,说是给沈娘子做见面礼。"

一旁庞大郎率先叉手行礼,“沈娘子,久仰大名。”

不待沈知微回礼,他又对下面人挥挥手,门外有仆役恭敬捧上各色皮料,有狐裘、貂裘,甚至还有一条狼裘,足足有半车多。

沈知微看到迎上去的阿锦甚至呆愣了一瞬。

“实在有劳庞世子破费。”沈知微对庞大郎深施一礼。

庞三娘上前,挽住沈知微:“阿兄他带了一车回鹘秘浆,解决了我们的大问题,你快看看。”

庞大郎摆摆手,爽朗道:“小小心意,不必言谢。沈娘子莫要满口唤我世子,实在生分。唤我声大郎便可。”

说着踱步至那黑色貂绒大衣架子旁:“三娘同我说,沈娘子非常擅长设计衣裳,在长安名声不小,连绯袍高官也穿你家衣裳?”

“庞郎君说笑了。”沈知微淡然道,“只不过是开拓一些新领域,挣点银子罢了。”

“沈娘子太谦虚了。”庞大郎豪爽一笑。

此时巧儿收拾完皮料,正将那一车回纥秘浆往库房里搬挪。

这可真是雪中送炭。

沈知微招呼巧儿拿来一罐子浆,笑道:“庞郎君千里迢迢送来好东西,我可得让你亲眼看看它的妙用。”

沈知微的指尖抚过貂裘,转身打开青瓷小瓮。当琥珀色秘浆淋上皮料的刹那,庞景之瞳孔微缩——那貂绒更加舒展开来,每一根绒毛都泛起珍珠般的光晕,手掌抚过,柔顺光滑。而当沈知微稍稍一抖,皮料便恢复了挺括的形状,没有一丝折痕。

庞大郎伸手摸了摸,眼中浮现惊讶之色:“好东西!没想到这秘浆能有这般效果。”

沈知微轻笑:“这秘浆若是用在大衣制作上,不仅能保持皮毛柔软,还能让衣裳不易塌陷,长时间保持挺括。”

庞大郎点点头,忽而展演一笑道:“在下实在眼热得很,不知能否腆脸,请沈娘子也替在下做一件大衣?要能镇得住安西风沙的。”

沈知微微微一愣,旋即笑起来,“有何不可。”

她执起墨笔,画起件立领男士大衣:"领口为立领,袖口再收紧些如何?庞郎君身姿朗健,颈脖修长,不惧大衣式样对身型要求高..."

庞景之望着她笔下渐成的衣样,忽然轻笑出声。

窗外雨混着雪子还在淅沥,虽有冷意,却夹带青草的气息,恍惚间让人忘了北地金戈相击,也忘了朝堂暗流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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