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时，沈昀困得在车上睡着了，什么时候到的，他并不知道。只知道有人在轻轻摇晃他手臂，耳边一个很近很近的声音说：“你是醒来自己走呢，还是我抱你上去？”

什么什么？

沈昀一个激灵，清明嗖嗖附体。

开什么玩笑，在学校怎么可以......

不对，沈昀揉一下惺忪的眼，这环境，不是学校的，“这是你公寓停车场？”

江裴率先推开车门下车，“看来你已经清醒了。”

沈昀屁股坐着不动，“怎么不是送我回学校？”

江裴手搭在车门上，看着他，“我有说过送你回校？”

沈昀吃了一个哑巴亏，他确实没说过，只说过送他回来，至于送回哪里确实没有个确切的说法。

沈昀很犯难，“江总，我到你公寓过夜，会不会不妥。”

“这是第一次吗？”

“额，跟第一次不一样，你现在已经有喜欢的人，她会不会有意见？”自己的女朋友不在自己的公寓过夜，反而把自己的员工带回去，成何体统。

“你知道我有喜欢的人？”江裴眉头微挑。

“我在......呃......岑大小姐不是说过？”沈昀差点说漏了嘴。

“嗯。”

等等！他这是在承认吗？他终于承认了？天啊天啊，多不容易，沈昀激动万分，他有种多年媳妇熬成婆的感觉。

沈昀按捺下激动，善解人意地说：“所以，今日不同以往啊，万一你心上人有意见怎么办？”他可不想毁了别人的幸福。

“那我问你，”江裴好整以暇，“你有没有意见？”

沈昀觉得，他同江总已经是同床共眠过的人，再来一次，好像也没什么，都是男人嘛！只是，他是他，他又不是江总喜欢的人，所以，问他有什么用？

“江总，我没意见，只是......”

“那就行了，下车。”

江裴又耍出了霸道威风，不容拒绝。

沈昀跟随江裴后面进入公寓，看到沙发困意又重重袭来，他不顾一切地整个人倒趴了下去，但不一会就被江裴揪了起来，“洗澡去，东西给你备齐了。”

沈昀就迷迷糊糊地去了，关上浴室门之后，还传来江裴的声音：“别在浴室给我睡着了。”

沈昀没在浴室睡着，还越洗越精神，温水从莲蓬头洒下，落在肌肤上，不要太舒服。他洗完澡就穿着江裴给他备好的浴袍出来。

他想了想，江总除了偶尔脾气不稳定外，他人其实是真的很体贴温柔细心，而且要颜值有颜值，要才华有才华，要钱有钱！以后能嫁给他的人一定是上辈子积了阴德的。

沈昀以为从浴室出来会跟上次一样，看到江裴这个工作狂在埋头工作，然而没有，卧室里没有他的人。沈昀走出卧室，客厅上，坐在沙发上的江裴脱掉了外套，抱着笔记本电脑不知道在做什么，一派悠闲轻松的模样。

沈昀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神情。

他好奇问：“江总，你在做什么？”

“玩游戏。”江裴头抬也不抬。

沈昀的嘴巴张成了圆形，一时无法消化这个信息，那么正经严肃的人也会私下玩游戏消遣吗？

“玩什么游戏？”沈昀说着凑了过去，他一看，惊呆了，彻彻底底惊呆了。

五子连珠！

还能再幼稚点吗？

不如干脆玩消消乐得了！

他觉得眼前这个人的高大上形象在他心目中有点颠覆。

“我玩这个很有一手。”江裴目光一直盯着电脑屏幕，不停点着触摸板，“分数还没有人超过我。”

还嘚瑟上了。

“江总，”沈昀说，“这个游戏这么简单，分数再高好像也没值得多大骄傲吧？”

江裴停下了动作，眯了眯眼：“不如，我们比一场？”

还下挑战书？

“来就来，谁怕谁呢？”沈昀斗志昂然，想杀杀他的嚣张气焰。

沈昀并没玩过这个小游戏，不过他看了一眼江裴的操作，就知道怎么玩。

就是设法将各种同颜色的彩球以横、竖、斜排的形式排列成一条线，五个以上便可自行消除，消除彩球越多则得分越高。每移动一次彩球，就会有三个球加入棋盘，必须采取最少步骤得到消除彩球拿到分数。

简直不要太简单！

沈昀从包里掏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他的斜肩包放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他时常带着，换礼服的时候，他包包留在江裴的车里，还有后来换下来的衣服。

电脑准备就绪，沈昀也准备就绪，在江裴一声“开始”之后，两人就进行了拼杀。

沈昀越玩越不对劲，他还没走多少步呢，彩色球怎么冒出来那么多了？十分钟还不到，棋盘被彩色球填满，再也无法移动任何一步，接着跳出一个框，大大的两个英文字：Game over，然后下面是分数展示。

沈昀不动声色地赶紧刷新页面，毁灭掉这丢脸的证据。

他偷偷伸长脖子去看江裴的，他整个棋盘清清爽爽，棋盘上的彩色球五指可数，他不急不缓，每一步都走得优哉游哉，旁边显示的分数让沈昀汗颜。

“这么快？”江裴都不用去看他，就知道他已成手下败将。

“这不公平，”沈昀不服输，狡辩道，“你看，你已经是这款游戏的熟手，我才刚上手。规则我是明白了，但明白和操作是两回事，我需要一个熟练过程。”

“行。”江裴说，“给你30分钟。”

结果沈昀熟练着熟练着，摸清了门径之后，一发不可收拾，好玩到根本停不下来。

江裴：“觉得怎样？”

“好玩。”沈昀目光黏在屏幕上，头抬也不抬。

江裴：“比？”

沈昀：“不比了。”

一个30分钟，又一个30分钟，再一个30分钟，沈昀成功变成了一个重度游戏迷，带他入坑的江裴后悔不迭。

“晚了，关电脑睡觉。”江裴不得不拉下脸命令。

“这一局还没完呢，我再玩一会。”沈昀完全不理会他的命令。

他话音刚落，眼前一空，电脑被江裴夺走了。江裴毫不客气地关了电脑，黑着脸：“以后不准再玩这个游戏。”

哎，这个人怎么这样，又让人玩又不让人玩，什么都是他说了算。

好吧好吧，不就是去睡觉嘛！

“那我睡觉去了。”

沈昀丢下这句话就转身返回卧室，江裴沉下声音叫住他：“站住，你还没答应。”

小心思被发现，沈昀大为惋惜，讪讪笑着回头：“江总，如果我不答应，你是不是就不让我睡觉了？”

“你大可试试？”

随着话音，江裴步步逼近他，身上强大的气息像是要把他淹没一样。沈昀被逼得后退，退到墙角无路可逃，他立即举手投降：“我答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有些人，是绝对挑战不得的。

沈昀还是睡在了靠窗的位置，他侧头转向窗外，远处一耸立顶楼上，“江流科技”四个LED红色大字映入眼帘。

沈昀就盯着这四个字看，听着浴室传来的哗啦啦水声，眼皮渐渐无力，慢慢进入了睡眠......

一觉无梦醒来，沈昀第一时间去看床的另一边，跟第一次一样，齐齐整整，像是完全没有被动过。

沈昀发呆几秒，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他爬到床的另一边，想找江裴睡过的证据。

枕头上残留着他的气息，沈昀抱起来闻了几下，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像是得到了满足，眉头舒展，嘴角漫上了笑意。

他是睡过的。

这个人真是的，睡得比猫头鹰还晚，起得比鸡还早，是怎么做到每天还那么精神的？还有，他是羽毛做的吗？醒来竟然一点儿声音也没闹出来，自己完全不被吵到。

或许是自己睡得太死了？

讲真，他的睡眠质量确实挺好的。

沈昀爬起来，果不其然，也没在客厅发现江裴的身影，他早就走了。小吧台上，依然留着尚温热的早餐。

这回，他没有狼吞虎咽，而是坐在小吧台前，时间不赶，他一口一口地细嚼慢咽。他想象着江裴给他备早餐时的情景，心底里一种淡淡的幸福感，就像冬日暖暖的太阳裹在了身上。

沈昀吃完早餐，把公寓收拾齐整，就锁了门直接去公司。

江总英明，当初不肯收回钥匙，原来是料到他还会在他公寓蹭睡的。一路上，沈昀都没把钥匙放回包里，而是心情愉悦地在手上把玩着。

钥匙扣圈套在食指上把玩，刚刚好。

说起来，这个钥匙扣应该是属于江总心上人之物，被他捡了个大便宜。

突然，他刹住了脚步。不远处一颗大树旁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已经离开公司、许久不见的钱华来。

他像完全变了一个人，模样颓废萎靡，衣冠不整。脸上的胡渣子冒了出来，头发凌乱，衬衫下摆一半收进腰裤里，一半胡乱地留在外面，以前的一丝不苟、清雅书卷气荡然无存。

他正在抽着烟，沈昀记得他以前不抽烟的。

失神间，沈昀被撞了一下。

“对不起，对不......咦，沈昀......”

撞他的人是李时筝，她抱着一堆高过她的广告物料。广告物料并不重，但阻碍了她视线，她小心翼翼地移动，还是避免不了撞到人。

沈昀把钥匙胡乱塞进胸口袋，就去帮忙。

“我觉得公司应该给你加工资，”沈昀说，“你一个女孩子总是干着应该是男人干的体力活，而且这还没到上班时间呢。”

他们的上班时间比别的公司晚半个小时，所以早上他们时间充裕，不用那么急匆匆。

李时筝生性乐观，开玩笑道：“那我等着你什么时候升到公司高层，给我加薪。”说完语气转正经一点，“其实也没什么，我今天上班是顺路，所以就顺便到印刷店把东西拿到公司，免得再跑一趟，说白了，我也是懒。”

两人抱着物料聊着天走向公司，快到公司时，有两辆高级车从二人眼前驰过，停在公司正门前，江裴从公司跨步而出，后面跟着莫采薇。

车里出来的是三位西装革履的的商业人士，江裴走向他们，正要伸出手与他们握手，就在此时，一个身影冒了出来，加快脚步走了过去，沈昀定睛一看，那个人是钱华来，他的手上捏着一把冷森森的匕首。

他恨意强烈，目标明确。

沈昀惊骇：“江总，小心......”

广告物料被他撒地满天飞，李时筝猛然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去......

江裴刚听到那个声音，就有一个身影掠来，往他身前一挡，紧接着，他被挡在前面的人撞了一下，挡在前面的人慢慢倾倒了下去，鲜血喷溅......

一切发生得太快。

只在一瞬间。

江裴瞠目，反应过来，惊慌抱住他，“昀......”

他对上了沈昀那渐渐失焦的双眸，转瞬，沈昀的手垂下，再无意识。

“昀......”

那一刻，江裴的心仿佛死掉了，周遭有多混乱有多嘈杂他都听不见看不见，他的眼里全是倒在怀中的人，以及那一片灼目的鲜红。

他下意识地去按住沈昀的伤口，想以一己之力止住流血，可完全没用，血源源不断地流了出来，从他的伤口，从他的嘴角。

匕首全没入他的身体，正中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