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昀回家的当天阳光普照，天气微凉，两边的绿化树叶子掉地更频繁了，落叶在阳光下泛出柔黄的光泽。
车里的沈昀望着车窗外，怀里抱着江裴送他的两本书，新鲜的墨香钻进鼻腔，他满脑子都是一个人的身影。
他嘴角不知不觉地漫上了笑意。
他打包了行李箱，其实书完全可以塞得进去，他就是倔强地要拿在手上抱在怀中，这样那个人像是离他很近很近。
他就变得很满足，很有安全感。
江总送他书，他是不是应该也回个礼物呢？
这称得上一个世纪难题。
他现在穷，送不起贵重物品，而且对他而言是贵重的物品，对江总来说可能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如果讲究礼轻情意重，那么就要别出心裁，投其所好。
说来惭愧，他完全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沈昀想了一路，直到回到家，也完全没个头绪。
家里没人，沈昀看下墙上的挂钟，这个时间，他奶奶曹梨吟应该在菜市场。
果不其然，过了半个多钟，他奶奶就提着新鲜的菜回来了。
沈昀给她打帮手，做了一顿丰富的晚餐。吃完收拾完，沈昀就挽着她到小区下面散步消食，顺便把近来在学校的情况讲给她听，当然不该讲的他故意隐去了。
很多左邻右里、熟悉的半熟悉地跟二人打招呼：
“小昀回来了，寒假了？”
“曹姐，这是你孙儿啊，长得真俊，我都没见过这么俊的，你真有福气。”
“曹奶奶傍晚好，昀哥哥傍晚好。”
......
曹梨吟在小区人缘好，备受尊敬，她是一位退休的人民教师，接近七旬，但精神矍铄，身体硬朗，心态积极。
平日只有她一人在家，但她没闲着，做义工，打太极，读书下棋，帮邻里照顾孩子等等。
沈昀在家就跟着她到小区广场打太极锻炼身体，陪她下棋，一起逛菜市场。
南方的冬天像个中二少年，变冷从来不是循序渐进给人准备时间，而是来得措手不及，今天还在光膀子，明天就要把当家的冬衣拿出来。
沈昀回家差不多一个星期后，天色骤变，下起了毛毛细雨，到了晚上就像掉入了冰窖，于是忙把棉被冬衣从衣柜里请了出来。
天冷了，还下雨，沈昀就不爱外出，躲在被窝里看书学习。
当然看的是江裴送他的书。
他跟江裴不一样，他太珍惜这两杯书了，舍不得在书上动一笔一划，连翻阅都是小心翼翼的。
过了几天，雨收了，但依旧冷，一种潮湿的冷。
到了年关，就要购置新年用品，沈昀就带着奶奶去商场超市各种买买买，给奶奶买衣服的时候，店老板是一个中年妇女，她越看沈昀越喜欢。
“这位大婶啊，这位是您孙儿啊？长得多标志啊，年纪多大了啦？哦，还在读大学啊，有女朋友了吗？大婶，我跟您说啊，我那位闺女啊，脾气好，长得也水灵，我看跟您的孙儿倒是挺般配的一对......”
沈昀：“......”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夸你闺女？
人家夸自己的孙子，曹梨吟自然开心，但是给说媒的倒还是第一遭，她笑道：“年轻人的事，就让年轻人做主去，我们这些当长辈的哪能操地着那么多心。”
买完衣服，二人就带着满满的收获准备回家去，沈昀没想到在商场门口遇到了岑颜庄。是她最先看到他，喊的他。
岑颜庄戴着毛织帽，左右两边分别有一个绒球垂下来，十分可爱，她旁边还有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女，两人手里都抓着冰淇淋在啃。
没错，这么大冷天，两人啃冰淇淋。
经过介绍之后，岑颜庄甜甜地喊了曹梨吟一声“奶奶好”，金发碧眼美女微笑点头。
沈昀开玩笑说：“难道美国学校也放中国的春节假了？”
“当然不是，”岑颜庄说，“是我们请的假，卡罗尔未到过中国来，想知道中国人怎么过春节，所以我就带她来了。”
岑颜庄知道有一个老人家在，不能让老人家等，于是匆匆说了几句，再道一声新年好，就走了，但刚走出几步，她又调转回来，“沈昀，我能问你要电话号码吗？”
这回沈昀不能不给面子了，岑颜庄存了号码，开开心心地拉着卡罗尔走了。
曹梨吟就看着听着，什么都没说。
年三十的前一晚，黑心资本家崔凡才把员工遣回去过年，接着他就过来沈昀家蹭饭，左一声奶奶又一声奶奶，喊得比沈昀还亲，曹梨吟做了他最爱吃的椒盐茶树菇、酥脆茶叶虾还有红烧鸡翅。
他吃了个底朝天，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滚回自己家过年去了。
为了安全与环境，城市抓得严格，过年不准放鞭炮放烟花，因此现在的年过得很安静，大年三十晚，沈昀在大门贴上了红红的福字，还在客厅挂上了中国结，尽量使家里有着过年的气氛。
布置完了这些，她奶奶也准备好了包饺子的材料，其实在南方大部分地区并没有在除夕夜吃饺子的习俗，G市也一样，但他奶奶是北方人，还是一个很地道的北方人，即使在年轻时嫁来南方，除夕夜吃饺子的习惯还是一直保持了下来，沈昀从有记忆开始，他家除夕夜都是要吃饺子的。
沈昀洗了手刚坐下来准备动手包饺子，丢在房间里的手机响了，他走进去拿起一看，“江总”二字大大地显示在手机屏幕上，刹那间他心情激动地无以言表，他用最快的速度接通，“江总。”
“我在小区正门口。”
他的声音平静，沈昀却听得有些懵，“什么？”
“出来。”
沈昀这才明白过来，江总他人已经在他住的小区门口！他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跑了出去，曹梨吟在背后喊：“慢一点，慢一点......”
沈昀一口气跑到小区正门口，果然就看到伫立灯下的他，他简直像一颗悬崖边的松柏，遗世独立。
他穿着黑色大衣，里头依旧是他惯有的西装，此外还搭了一条深色围巾，也不折叠，就这样搭在脖子上垂下。
帅气高挺，时髦又霸气！
沈昀心花怒放，将什么要离他远一点的想法早忘了个精光。
江裴也看到了走来的沈昀，他眉头却是不悦地一皱。
沈昀跟小区新年值岗的保安大叔招呼一声，就走了出来，他高兴地走近江裴，“江总，新年好！”
天气很冷，哈气成雾，沈昀却只穿了一件毛衣就出来了。
南方的冬天不比北方，虽然没有雪，可一冷就是深入骨髓的湿冷。
江裴盯着两月多不见的脸庞，眼睛明亮，带着新年的喜庆，他就突然什么脾气都没有了。他脱下大衣披到他身上，用着特别悠柔的腔调说：“别冷着了。”
随着他大衣披过来，带来他身上特有的气息，沈昀僵了僵，长长的睫毛抬起，注视着眼前人，低低叫了一声：“江总。”
同时，他注意到了，江裴脱了大衣之后，其实穿得比他一件毛衣还单薄。
他当时太兴奋了，出来太匆匆，忘了穿外套。
沈昀其实更不想他冷着，想把大衣还回去，可这样做就是不领他情，如果他生气怎么办？
“我来见见你，就走。”江裴语气很平静。
沈昀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无论是从公司还是他别墅跑来，路途都比他从学校回来远很多！这大过年的，人家都是团团圆圆的，他却在路上跑，还那么冷的天！
沈昀心中不忍，脱口而出，“江总，来我家吧。”就算喝一杯茶，热热身子也好啊。
江裴一怔。
“别拒绝，来吧。”
沈昀还真怕他调头走了，便大胆地去抓他的手腕，牵着他走。
两人的肌肤都很冰凉，碰到一块，竟是自然而然，谁也不觉突兀。
保安大叔一点看不懂这两个大男人到底在做什么。
江裴唇角的弧度加深，任他牵着走。到了家门口，沈昀像个问老师要奖励的孩子，指着门上的“福”字，说：“江总，这是我贴的。”
“很端正。”江裴说。
被他这么一说，沈昀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去掏钥匙开门，才发现钥匙根本没带，于是他只能灰溜溜去按门铃。
等待开门的过程中，沈昀突然意识到，江裴的大衣还披在身上，于是他连忙脱下来，免得被奶奶多想。
才刚脱下来挂在手臂上，门就开了，曹梨吟见到门口上站着的江裴，只觉此后生相貌气质都相当地精彩绝伦。
“这位是？”
“奶奶，是我实习公司的总......”
“我是沈昀的朋友，”江裴抢到说，“奶奶新年好，给您拜年，叫我阿裴就行。”
沈昀：“......”他仿佛看到第二个崔凡。
曹梨吟笑呵呵：“到家里来就不要客气，快进屋里来，你来的刚刚好，这过年的，人多热闹，和我们一起吃团圆饺子。”
沈昀稍微给江裴解释了一下，他家除夕夜吃饺子的原因。
进到屋里来，就暖和多了，沈昀给江裴的大衣挂好，以及西装外套、围巾。
饺子包了三分之一不到，沈昀本想让江裴坐等片刻，等做好了再一起吃。
江裴脱下手表，挽起袖子，洗了手，一点架子都没有地坐到旁边来了，“我来帮忙。”
“好好好。”曹梨吟笑地合不拢嘴，“人手多办事快。”
沈昀却难以置信，“江总，你会包饺子？”
江裴直接就动起手来了，手指灵活，速度快，不一会就包好了一个。
“包的可真俊。”曹梨吟点评。
他用实力证明自己。
沈昀还是不敢相信，想自己跟着奶奶学了十几年才有些像样，他又是怎么学的。
他的疑问写在脑门上，江裴说：“我在北方上大学，跟一个室友学过一次。”
“只学了一次？”
“嗯。”江裴继续包饺子，曹梨吟擀得薄薄的饺子皮在他手上华丽蜕变，“这是第二次，隔了太久，手都生疏了。”
沈昀：“......”吹牛不是这样吹的。
“怎么，你学了几次？”
一旁的曹梨吟给逗乐了，不由揭起沈昀的短，“他呀，手笨得很，就差手把手地教了，这不，从小到现在，包的饺子也只能吃不能看。”
“哦，那我还是高估你了。”江裴面不改色。
沈昀：“......”奶奶胳膊往外拐，还联合外人一起来怼他，这算什么事？
不过沈昀却是很享受的，他之前无论是在公寓还是别墅，都没有见过江裴挽起袖子做羹汤时的模样，现在他见到了，还是在自己的家里，如此人间烟火，想想他简直就要飘。
正如曹梨吟所说的，人手多办事快，而且还有两个是个中高手，配合地天衣无缝，饺子很快包好了，煮饺子更快了，热腾腾的饺子端上来，三人围桌而吃。
不知道是不是曹梨吟舀饺子的时候故意为之，还是真的是运气，只有三个有硬币的饺子，三人都分别吃到了。
吃到有硬币的饺子代表一年都平安，有福气能发财。
三人都很欢乐地互相说大吉大利恭喜发财。
沈昀很有感触，已经好多年好多年，他家过年都不曾这么热闹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