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江裴只能强忍着冲动，僵硬地点下头，“我会的。”

出了居住楼没多久，沈昀气喘吁吁地追出来了，“江总江总，你不会大过年的还去公司工作吧。”

江裴紧了紧手上的手机，虽然是私人手机，也没存几个电话，可一打开就被无数信息攻击——过年总有人情需要应酬，所以去公司是不太可能的。

但是......

一腹黑计划形成，为了故意博取他的同情，江裴说：“嗯，去公司。”

沈昀果然很郁闷：“江总，你是怕自己一天不在公司，公司被人偷了吗？哪有人大过年的不休息一下的。”

“你过年玩得开心。”江裴故意强调“开心”二字，以突出自己的凄凉，“我先走了。”

嗯，可怜的我过年不但要工作，而且还是很忙地工作。

江裴回去第一时间就是去见了姐姐江悠一家子，然后再去找了季顾年和岑颜仪，三人已是多年未聚在一起。

再一些生意场上的应酬，国内飞来飞去，如此忙碌到年初四，他傍晚回到公寓，一开门就发现了异样。

空气中充盈着粥的香气，客厅上有些轻微的声响。

走过玄关的江裴就站在那了，“厨房”处背着他的沈昀在忙碌，他正用勺子搅着砂锅里的粥，避免煮糊了。

他上身穿着中领略宽松的白毛衣，哪怕一个背影，也是清爽明净，此时又多了一份专注与柔情。

江裴觉得眼前画面甚得他心，他似笑非笑，半倚靠着墙，环臂看着。

沈昀有所感应，霍然回头，见到无声无息倚靠在那的江裴也不觉惊讶，只是使劲地往他身后玄关处瞧，似乎是确定没有其他人了，他松了一口气。

他的任何一个细微的举动表情，都逃不过江裴的眼睛，江裴甚至懂他为什么会这样紧张。

他明知故问：“难道我后面还会冒出一个人来吗？”

沈昀说：“这难说，毕竟你是有女朋友的人。”

“如果真的是这样呢？”

沈昀手里抓着勺子，说：“江总，我都想好了，如果你带女朋友回来，我就是你花钱请过来的男保姆，专门给她制造一场惊喜浪漫来的。”

江裴长长“哦”了一声，“如果我今晚不回来，你怎样做？”

“我也想好了，我会把粥全吃了，然后把砂锅打包带走。”砂锅是他买材料煮粥的时候一起买的，甚至勺子也是。

江裴一听，好气又好笑，他走过来，“什么时候可以吃？”

“现在就可以。”

沈昀关了火，立即洗了碗，他煮得刚刚好，刚好两碗，不多不少。

端到小小的饭桌上来，江裴一看，“这是什么粥？”花花绿绿，五颜六色，一锅炖。

“这叫什锦粥，我跟奶奶学的，很好吃的，你赶紧试试。”

江裴在他期待的眼神中试了一小口，确实味道挺好，各种蔬菜粒肉丁的味道融合在一起，迸发出一种别样浓郁的香，又不嫌腻。

“挺好。”他说。

沈昀就开开心心地去吃自己碗里的粥。

江裴盯着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回公寓，而不是家里？”

因为我去过别墅找过你啊！然后在外面按了许久的栅栏铁门的门铃都没人应，还等了大半天，这大过年的，瑞婶和晁叔都不在，只能说明应该是回自己老家过年去了。这样子，他不可能会回别墅了。

不过这么难堪的事，沈昀才不想让他知道。沈昀咽下嘴里的粥，眼睛转了转，胡扯：“我觉得我的爱徒言言有一句话说得挺对的。”

“心有灵犀？”

“对啊！”沈昀大言不惭，“所以我不就知道你会回来这了？”

江裴眯眯眼，也不揭穿他。

瑞婶和晁叔往年都会在，今年他执意让二人回老家和儿孙相聚一堂，过个好年，避免让二人目睹没人气的屋子凄凉。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今晚很晚很晚才回来，你又会怎么做？”

沈昀：“......”

“笨死了，你不会打电话给我？”

“这不打扰到你工作了？”

“记住了，”江裴语气严肃认真，“你什么时候想打电话给我就打给我，其它的都不要想。”

“......嗯。”沈昀强压着嘴角要浮上来的笑意，埋头努力扒粥。

江裴做戏做全套，晚上沈昀洗完澡睡下了，他还在工作，办公桌上罩灯幽幽，很静谧。

沈昀习惯性望向窗外，望着远处那处红色的LED，突然幽幽地问：“江总，你父母出了什么事了？”

江裴动作一滞，眼眸闪过冷光，声音却平静：“车祸。”

“江流科技”上市的前三天，这是他一辈子都忘记不了的一个日子。

“我父母是飞机事故去世的。”沈昀声音平静又悲伤，“那时候我小升初，成绩出来后，我考得很好，全市第一，父母为了奖励我，就带我去玩，当时我应该也在飞机上的，快要出发时我突然起了水痘。本来父母打算不去了，要在家照顾我，但是机票当时不能退了，还有定的酒店什么，就觉得很可惜，我就说有奶奶在家照顾我，叫二人放心地去玩，回来顺便给我带礼物就好了，没想到那是我最后见到他们的面，再见时已经是一坛骨灰了。”

“我时常在想，如果当时我考得很差就好了，当时我没有劝他们就好了......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父母的......”

江裴爬上床，将他身子掰过来，“不要胡思乱想。”

沈昀眼眶蓄了泪水，就是倔强地没有掉落下来，江裴的心揪痛了一下，干脆就把他揽入怀中。

他睡着的时候，长长的睫毛上依旧挂着泪水，在昏暗的光线中，映出碎碎的一些水光。

江裴吻了吻他闭合的眼，苦涩的滋味霎时在舌尖弥漫开来。

江裴将他放平，盖好被子，他下床打开电脑，把当年的事故新闻找了出来。

那是一起特大的空难事故，全机265人，无人生还，当年引起全世界的关注。

江裴突然想起，当年他也曾关注过这起空难事故的，只是有些东西事不关己，久了也就忘了。没想到差不多10年后，与他扯上了关系。

其中一条新闻很突出，说机上本来应该有266人，一个小男孩因临时生病无法登机，因此逃过一劫，而他父母却双双丧命于此空难事故中。

江裴转头去看睡着的沈昀，当年那个“幸运”的小男孩如今睡在他床上。

沈昀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醒来时，床的另一半依旧平整，但是客厅却有声音传来。

他出去一看，江裴正用他的砂锅煮着粥。

他煮的是白粥，煮地又稠又滑，还有几个清爽的小菜，沈昀不知道他哪里弄来的。

吃粥的时候，江裴说：“我今天带你去一个地方。”

沈昀抬起头，睁大眼，“江总，你今天不去公司了？”

“少去公司一天，公司又不会被偷。”

沈昀瞥他一眼，“江总，你盗我创意。”

江裴眉头微挑：“你的创意又没有被认证，所以不算是你的。”

“不愧是资本家！”

“用完早餐，我们就出发。”江裴说。

“江总。”沈昀有些犹豫，“你经常和我在一起，那个......会不会生气？”

“那你会生气吗？”江裴望着他。

沈昀怔怔：“......问我有什么用？”我又不是你心上人！

“你就回答。”

沈昀摇头。

“那等下就出发，不能反悔。”

车拐来拐去，竟然拐进深山老林去了，沈昀看着两边的密林，且前方的路还不知通向哪，他忍不住问道：“江总，你实话实说，你是不是打算拐卖人口。”

“那把你卖了，一定有很多钱。”

“为什么？”

江裴转头斜他一眼：“模样好看。”

沈昀经常被夸，可从来没有从他嘴里说出来那么让人开心，沈昀努力克制住流露出开心的神情来。

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沈昀回了一句：“江总，我觉得你很帅。”

“我知道。”

“......”谦虚一点会死啊！

目的地是一座寺庙，琉璃金瓦，看起来是香火挺旺挺富有的一座庙，但沈昀竟然没看到游人香客。

不过现在尚是过年期间，大概是没有人愿意长途跋涉，跑到深山老林来进香拜佛。

爬上长长长长的阶梯，进入了寺庙里，江裴就直接到大殿里上香。

三柱燃香抓在手里，江裴对着金身大佛念念有词：“愿我身边这位沈昀同学永久幸福安康。”

一个搞科技的人不应该神说迷思才对，所以江裴这画风让沈昀很出戏，但他又很感动，连忙问：“江总，那你自己呢？”

“这次是特意为你而来的，求神拜佛讲究诚心诚意，不能贪心。”

沈昀懊恼自己昨晚一时所感胡说八道。

上完香，江裴把沈昀带向后山。

后山有一颗姻缘树，枝桠四周延伸，红线千匝，随风飘荡，蔚为壮观。这大概是善男信女们的最爱来处了。

树下的沈昀先是感叹一番，问道：“江总，不要告诉我你信这些？”

没想到他说：“信，又不花钱又不少块肉，为什么不信？”原本他不信，自从遇见了某人，他就信了。

沈昀无语。

江裴进庙里要来一根高僧开过光的姻缘红线。姻缘树下，他对沈昀说：“右手，拿来。”

沈昀听话地把右手置在他面前。

江裴把红线的一头捆在他小指上，另一头捆在自己左手小指上。

沈昀怔然：“......江总，这是在做什么？”

江裴默不作声，捆好红线后，他面朝姻缘树，闭眼，双手合十。

“......”沈昀只好有样学样。

姻缘树下，牵着红线的二人，虔诚有灵。

末了，江裴把沈昀掰向自己，突然就倾身过去，凑近他耳朵，吐着温语：“我刚刚给你祈求个一生良人。”

沈昀登时心跳地很快很快，若不是肩膀被把持着，他估计自己会腿软站不稳，他用力咽咽口水，才磕磕巴巴地说：“江、江总，我、我刚刚祝你和心上人长长久久，一、一辈子。”

江裴一听，轻笑：“很好。”

江裴松开他肩膀，解开牵着二人的红线，然后绑到姻缘树上。

离开时，沈昀回头，那根牵过他和他的红线跟万千姻缘红线一样，在风中飘动，无比灼目。

他总觉得事情好像哪里出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