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昀回到自己的工位坐下,趴在桌面上盯着面前的手机,他中午又没有接他的电话,本来今天应该是同他一起吃午饭的。
那是他之前每周最期待的一天。
以后应该都不会有了。
浑浑噩噩地过完整个下午,一到下班时间,沈昀就学起了张景山,踩着点走人。他决定以后都不留下来加班了,避免被总裁见到,他要离他远一些,离他远一些,应该就不会总是因他而难受了。
他与张景山同行,下了电梯,聊着天走向公司大门,不料刚到门口,一辆十分眼熟的车停在门前正中,司机张席先快速下车拉开后座车门,江裴从车里钻出来。
沈昀冷不丁与他来了一个正面,沈昀像做贼一样,慌慌忙忙地低头,扯着还在喋喋不休的张景山拐向侧门,出来还一个劲儿地往侧边走。
“诶诶,沈昀,我们不是要走那边的吗?往这边走做什么?”不解风情的张景山大呼小叫。
江裴身形稍顿,便又若无其事地走进公司。到了办公室,他极为烦躁地扯了扯领带,双掌抵在办公桌沿,指节发白,像是在隐忍什么。
沈昀踩着自行车,踩着踩着,一个刹停,他垂头耷耳,一股颓然的气息。他想不明白,想见他的时候,总是见不着,望眼欲穿;不想见他的时候,一天之内都能一而再地遇到。
他原本想疏远淡忘,可现在,满脑都是他,怎么都赶不走,愈发魔怔。
那一股强烈涌出来,他觉得自己都快承受不住了,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了!
沈昀的眼眶泛红,人生第一次想大喊大叫,发泄心中的烦闷。
铃铃铃......
沈昀被一连串催命的铃声惊地回头,身后一辆自行车驶来,原来他停在大桥的自行车道中央,挡住了别人去路,他连忙挪了一下位置。
那辆自行车车主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大叔,他原本想破口大骂,见了沈昀泛红的眼眶之后,他就无法骂出口了,改说:“小帅哥,记住下次停车不要挡道,要不容易出事的。”
沈昀乖巧地接受教训:“谢谢大叔提醒,我知道了。”
崔凡很晚才回家,一打开灯,不得了,沙发上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的,他被“贼”光顾了?他立即抄起墙角新买的扫把,踩着轻盈的步伐,挪了过去。
待看清“贼”的真面目,崔凡一屁股坐下旁侧的沙发,按着扑通扑通的心脏:“你这小子,吓死劳资了,一声不吭的,灯也不开。”
没错,躺在沙发上的人是沈昀,他搂着抱枕,也没有睡着,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一处。
沈昀还是不作声。
崔凡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诶,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别装死呀。”
崔凡突然想到,沈昀不会无缘无故跑来他的家里,他以前跑来都会提前说一声,这次悄无声息的,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阿昀,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说出来,看我能不能帮你,不用对我这个哥们客气。”
沈昀终于动了一下,目光一扫,定在崔凡身上。
崔凡被他盯地莫名其妙,“我脸上有东西吗?”他粗糙地摸摸脸,“没有啊。”又低头看看衣服,闻一闻,也不脏啊,就是浸了汗味而已。
“你的屋子怎么收拾地这么干净整洁?”沈昀从小认识崔凡到现在,从来没见他里外都这么齐整过。
“额......哈哈......”崔凡笑讪讪,眉头一挑,“你懂的。”
毕竟他现在是有爱情滋润的男人,当然要把自己和屋子收拾稳妥,给心上人留个好印象,好快点抱得美人归。
“懂了。”沈昀无精打采,搂搂抱枕,转了转身,又不说话了。
“你还没说你怎么回事呐!”
“我没事。”
“没事会是你这生无可恋的样子吗?当我眼瞎啊?”
“我没事。”沈昀声音闷闷地。
崔凡手一挥,“算了算了,你说没事就没事,吃饭了没有?”
“没吃。”
“我说你......”看他这个样子,崔凡顿时没了脾气,“算了算了,我给你煮泡面,我这里也只有泡面,你要是敢嫌弃,你就饿肚子去吧。”
崔凡还特意给他煮了一个鸡蛋,剥掉壳,切成两半放在煮好的泡面上,端到饭桌旁等吃的沈昀面前。
“我这里没有青菜,你只能凑合吃了。”
沈昀吃了一口,说:“煮得很好吃。”
“真的假的?”崔凡不大相信他的话,他的厨艺基本为零,炒个菜都能把锅烧的那种。
“真的。”
“让我尝一口。”见沈昀说得诚恳,崔凡好奇心大起,夺了他手中的筷子,快速吸溜了一口。
面条煮得刚刚好,入口绵软,吸入的汤汁,味道适中,不咸不淡,确实挺好吃。
崔凡意犹未尽地又想去扒一口,沈昀眼疾手快把筷子夺了回来,“啊喂,你煮给我吃的,你怎么还一口又一口地吃上了?”
“哎,不要这么小气,我再吃一口。”
“不行。”沈昀干脆把整个面碗都揽过来,不再让崔凡染指。
“就一口。”崔凡百折不挠。
“不行。”
......
酒吧的包厢里,季顾年眼睛直直地看着江裴一口气灌下一大杯酒,其实这已经是第三杯了,他还面不改色。
季顾年鼓掌,“认识的人当中,就你的酒量让我甘拜下风,搞不懂你为什么要在人前装小白兔,滴酒不沾。”
江裴重重砸下杯子,面色冷沉,命令的语气道:“倒酒。”
包厢里就他俩二人,唯一能给他倒酒的就只有他了,季顾年在感叹命运悲惨、遇人不淑之中倒了酒,“你不会是真的来买醉的吧?”
他原本在林园酒店享受着美美的SPA,被江裴一个电话召唤过来,他说要他陪他喝酒。
初始时,季顾年是不信的,这人对喝酒的抗拒,可以说在世界毁灭和喝酒二选一,他绝对会选择前者。
结果他一来,这人诚实地很,说一是一,的确在喝酒,烈酒,还一杯接一杯,特狠,让人怀疑他明天是不是就要破产了。
那么问题来了,他为什么要喝酒?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人向来自律,嘴巴又严实,问是问不出什么来的,为今之计就是让他酒后吐真言!
心里有鬼的季顾年这回不用江裴命令,自己打了鸡血一样,一个劲地给他倒酒,嘴巴还假仁假义地劝道:“我说你要啥有啥,有什么解不开的呢?哎,少喝点少喝点。”
喝到第六杯,江裴终于倒下去了,季顾年摩拳擦掌,兴冲冲地想来一次灵魂拷问,结果江裴不省人事。
这一醉,醉地无比结实。
“......”季顾年毫无怜惜之心去摇晃他,死死地,估计真的是世界毁灭都不会醒过来了。挫败的季顾年喊来服务员,给了一笔不菲的小费,服务员给他喊了出租车,还帮忙搀扶江裴进车里。
他也喝了酒,满身酒气,自然是不能开车了。
季顾年把江裴搬回了林园酒店的房间里,岑颜仪闻讯过来,季顾年受不了一身的酒气,就回自己的房洗澡去了,岑颜仪留下来照顾江裴。
她不知道他原来还会喝酒,而且还醉得这么彻底。她打了一盆水,弄湿毛巾扭干,给他擦脸。
她的动作跟她的气质一样,温柔如水,如在纸上作画,一笔一画都小心细致,生怕力度大了或者轻了,效果都不好。
擦完脸,坐在床沿的岑颜仪坐着不动,凝视着那张沉睡的脸。
她慢慢地伸出颤抖的手,想去抚摸他的脸,指尖刚触碰到他的肌肤,就像被烫到一样,马上收回来。
她的心砰砰乱跳,胸口起伏,便又忍不住再次伸出手,这次她胆子大了,柔指触碰到他脸庞的肌肤,轻轻抚摸。
第一次,她离他那么近,第一次,她有机会去摸他的脸......
这是一张第一眼就让她沉沦的面孔,从此再无男子可入她的眼,可她虽贵为千金小姐,却在他面前无比自卑,她的容貌并不出色,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他。于是她把这份爱恋往心里藏着捏着,不敢泄露半分。
然而对他心存的幻想,这么多年来,半分不少,反而愈积愈多。
她的手没有在江裴的脸庞停留,而是往下,来到他的领口,她停在半空中,稍微犹豫,一咬牙,便去解他的扣子。
她的手越发颤抖地厉害,一颗,两颗,三颗......
解到第四颗扣子,她没有再继续解下去,拉开两边的衣服,露出他结实的胸膛,有着健康诱人的麦色肌肤。
岑颜仪的脸一片红晕,她的掌按在他的胸膛上,摩挲了一阵,那紧实的触感让她万分着迷,她倾身下去,轻轻趴在他的胸膛,感受着那强而有力的心跳。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
季顾年洗完澡开门进来,刚好就撞着了这一幕,他愣了一下,退了出去,轻轻关好门。
他靠在墙上,眼眸黯淡,失神发愣了一阵,长长叹了一声,走了。
睡在次卧的沈昀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干脆就眼睁睁地望着黑暗,他仿佛又回到了在江裴别墅那段时不时就失眠的日子——都是因为一些乱糟糟的情绪打扰到了睡眠。
几乎一夜没合过眼的他,挂了两个浓墨重彩的黑眼圈,让崔凡笑了大半天。
两人在早餐店吃了早餐,就分道扬镳,崔凡开着他的车子去公司,沈昀骑着自行车去实习公司,这一天,没有重要课程,所以他一整天都会在公司。
向来睡得天昏地暗才会起来觅食的季顾年这天破天荒地起了个早,和江裴、岑颜仪三人一起用早餐。
早餐是岑颜仪亲手准备的,点心繁多,古香古色,如同一幅画,只是看一眼,就知道其用心程度。
季顾年按着胸口,一脸花痴,“这是爱的早餐吗?”
岑颜仪脸蓦然就红了,“你能不能正经点儿?”
季顾年眼底一闪而过的黯然,转眼便又若无其事笑嘻嘻地去搭江裴的肩膀,“江裴,感受到了吗?特意为你而准备的,这颗大大的爱心。”又神秘兮兮地说,“昨晚你醉酒,小仪照顾了你一夜,你们两个有没有......”他眉头一挑,“酒后乱性,生米煮成熟饭什么的......”
江裴扫了岑颜仪一眼,她垂眸,脸越发红了。
他拿掉季顾年的手,冷冷地说:“不想吃,你就给我滚。”
季顾年只好闭了嘴。
张席先很早就接到了江裴的电话,所以一大清早就等在酒店门口,岑颜仪送江裴出门,钻进车里之前,江裴停顿了一下,转头对岑颜仪说:“谢谢。”
“我们哪用的着说谢?”岑颜仪宛然一笑。
江裴就不再说什么了,钻进车里,扬长而去。
沈昀精神状态非常不好,恍恍惚惚地,一个不注意,自行车碾压过一个小石头,猛地颠了一下,他吓了一跳,一时把不稳车头,突然前面又穿来一辆自行车,与他摩擦而过,沈昀彻底稳不住,连人带车重重摔了下去。
张席先在路上开着车,突然说:“前面摔倒的不是沈先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