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纲
洛冰河终于将修真界打下来后,负责围剿苍穹山的人递上一把残剑。一柄,吸满了修真者血精、看起来完全不正统的剑。
只是这样‘歪门邪道’的物件,却一直被修真界第一大派的掌门人,时时刻刻背在背上,卡在腰间。怎么不算灯下黑呢?
“尊主,此剑邪性的很,似乎吸收了一个人整个身体的血脉用以滋养,强行达成人剑合一、心意相通的目的。”
“嗯。下去吧。”洛冰河将人撵下去,随便将残剑吸来。其剑身颜色黑红,上面隐约露出一个‘肃’字,开双刃、带血槽。剑柄之处并未缠上绷带,也无剑穗等装饰。
以此剑的材质来说,执剑人位高权重;以手柄处的磨损来看,持剑人平日里鲜少拔剑对打、威慑意义大于战斗意义。再加上一个‘肃’字,拥有者是谁,洛冰河在清静峰待了快十年,并不难猜。
原来他也死了啊,那个温厚忠良的和事佬。原以为他绝不会拔剑,却没想到最后还是上场了。
也是,毕竟正道掌门之一,他不拔剑,修真界的唾沫星子都能将他淹没。
洛冰河很快联想到被他早早用计擒住的沈清秋,听说清静峰的弟子曾闯过几次魔界,不知现在如何?
“来人,备马。”
洛冰河手中把玩着绝对不详的残剑,一步步踏入地牢。他与沈清秋有多久没见了?好像自从拿下幻花宫、将人转入魔族地牢后,就没见过。
这倒也怪不得洛冰河,毕竟他要忙碌征战修真界的事情,一个已经被抓住的阶下囚,只要没闹出劫狱、越狱、火烧魔界这种大事,手下人也不会闲着无聊汇报。
嗯。只是事实,有时候并不如人所愿。
沈清秋的凄惨程度,令洛冰河有些震惊。(……)
洛冰河没下令要折腾沈清秋。
当然,也没下令不能。
所以……洛冰河知道沈清秋不会太舒服只是没想到,魔族这些货色,是真的将人往死里整。
在一片‘魔尊大人好’的声音中,沈清秋睁开了眼睛。两人对视,一高傲,一沉默。就在洛冰河以为对方会说些什么的时候,沈清秋看见了他手中的断剑。
身旁的小卒为了‘讨好’魔尊,先是狗腿的冲魔尊行礼,接着尖酸刻薄、歪声怪气的冲沈清秋描述情况:
“呦,还端着仙尊的架势呢?你那些弟子一个个可都死的死残的残,你身边的苍穹山更是第一个被魔尊大人覆灭。听说那个掌门岳什么,还被一封信给骗过来,万箭穿心,死的那叫一个惨!现在修真界都不存在了,您还端个高人一等的仙尊架势,我们好怕怕呦~哈哈哈哈”
虽说狱卒的话语连洛冰河都听不下去,可沈清秋却毫无反应,只是紧盯着洛冰河手中的残剑,想要看着更清晰一些。
情况一瞬间有点诡异。洛冰河明明是想来看沈清秋笑话的。可现在看见对方如此凄惨到毫无还手之力、言辞之间也不怒骂,表情也没有憎恨,更没出来恨透他到希望咬下来一块肉的样子。一时间心情复杂。
如果沈清秋看见他就骂,或者表情厌恶的试图揍他,反复尝试着逃跑,恨不得给他下毒,或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洛冰河会有一种将不喜之人压在手心,看着对方无能狂怒的满足感。
如果沈清秋看见他极为热切,口中说着道歉和服软的话,希望通过一些弥补手段换取之后的舒服生活——洛冰河会认为这是一个没骨气的恶劣小人,真是平白浪费了这样清俊脱俗的皮囊。
可是沈清秋的表情太奇怪了。
他的状况明明很凄惨,却诡异的有一种……满足?这家伙不会有什么喜欢被打的隐藏癖好,在地牢的折腾下反而本性暴露了吧?
洛冰河将手中剑向前推了一下,让沈清秋看得更仔细。尤其是中间那个‘肃’字,洛冰河刻意展示许久。
沈清秋认真确定残剑后,终于开口问了一句:“修真界全员覆灭,洛尊主可曾安抚善后?”
声音沙哑而破碎,非常符合在地牢里沉浮、被各种刑法打压的阶下囚身份。只是沈清秋之前的声音明明如山泉水般清澈冷冽,洛冰河难得有些恍惚。
身边的狱卒看着魔尊‘不愿回答’的样子,极为自傲的拍了拍胸口:
“魔尊带我们打下修真界,那些资源自然全归我们处理。修真界残余的那些龟孙一个个逃入山林,被大部队地毯式搜索,全部抓出来,女的留到地牢,男的就地格杀!”
“至于没什么油水的凡尘,那些自诩神权天授的皇帝们倒也乖觉。自发献出大批财物珍宝,还许诺年年进贡,见到修灵气的就上报,势必要让他们躲在深山老林里半个头也不露!”
“你断了修真界根基,还加大尘世赋税?”沈清秋的总结能力极强,两句话将洛冰河一年来的事务归为一句评价。而此时此刻,沈清秋的情绪才终于有些波动:“你手中,玄肃?”
洛冰河看着姿态明显不正常的沈清秋,说出了地牢中的第一句话,第一个字:“对。”
沈清秋闭了闭眼睛,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凄凉而苍茫,带着一股平静水流下满是暗礁的疯狂,沈清秋激发全部灵力,拍向自己心口,大量的鲜血喷洒,渐了洛冰河一身。
洛冰河一脚踏碎地牢的牢门,将天魔血喂入对方口中,又差人传唤医师,势必要留下沈清秋的性命。
————
洛冰河有些不理解。沈清秋的表现太过不正常,完全不符合一惯行为。
就在他路上走着时,遇见了另一个和他长得极像的男子。那家伙一身白衣,与黑衣的他截然不同。两人见面的那一刻,命运的转轮好像开始转动,双方只是一个对面,就明白了‘另一个自己’。他问他:“你将我师尊藏哪了?”
“?”洛冰河看着对方的样子,忍不住看了眼旁边——是自己的宫殿,亦没进入幻境,这个人从何而来?又莫名其妙说些什么玩意?
对方怕是看他没理解,又重复到:“你将沈清秋弄哪了?”
沈清秋?洛冰河摸出没来得及送出去的残剑,理所应当的回答:“当然是地牢。诺,我身上这些都是他的血。”
洛冰河想一下在自己面前自尽的沈清秋,心里还有些怵气。又看一眼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白衣冰妹,不由声音加重:“你见主人家不先报上姓名,也不递上拜帖,莫名其妙找我要一个阶下囚,意欲何为?”
冰妹也认出这柄剑,不过他完全没有自报家门的想法,听到黑衣冰哥说‘沈清秋满身血溅在他身上’,看眼他手中的断剑,嘴里嘟囔了一句:“又是这场大战。”
这场大战中,冰妹将沈垣囚进地牢,对外游走之际,沈垣逃离,并死在冰妹怀中。后面冰妹独自守了五年的尸体,终于明白甭管‘沈清秋’有多少的异常、多么怪的举止、心中又装了多少零零碎碎的东西——只要他在身边,能睁开眼看他,能听他说话,能摸着冰妹的头微笑,就够了。
他要的不多,只是那个人而已。
面前这个心魔场景,很明显是地牢时期,冰妹因愤怒生气走黑化暴躁线,以暴力将沈垣拉下水后质问对方,接着将沈垣逼至自尽。
人总是得到以后会想要更多,失去以后才感到心口的空荡荡。
而现在的场景,很明显就是‘他’刚从水牢回来,公议萧偷偷潜入后带‘沈清秋’离开的时间段!冰妹绝不允许沈垣再一次死在自己面前,哪怕这个‘洛冰河’看起来并不算癫狂。但只要他见到沈垣为自己自曝,事情的发展就会再一次悲剧!
“带我去见他!我要带他走!”
“?我的东西为什么要给你?”
“你不交,我就自己去!”
“所以你要劫狱?为了‘沈清秋’?”
“交不交?”
“你去又有什么用,他已经死了。”
“!你杀了他!”
“是他自己杀自己的。”
“你看着他为你自曝,就那么看着?”
“‘沈清秋’怎么可能因为我自曝,他是没路可走才自裁的,你脑子被浆糊糊住了吗,他怎么可能因为你?”
“师尊就是因为我!”
“他心中从来没有‘洛冰河’,就算是在你面前自裁,也是走投无路、不得不为之,你还真以为那种冷血冷肺的家伙会对你好?凡靠近又性情大变者,皆是有异常心思!”
“我说,他就是因为我!”
“有病。”冰哥最后做出总结,转身就走。临走前,还看一眼冰妹:“你还真喜欢上那种从来看不见你的东西啊?你把修真界搞成那个样子,他就算是没死也要被你气死。”
“我师尊不会这样!”
“哦。是不会因为你的成就而满意,还是不会因为你而情绪波动,还是不会看着被你搞得一塌糊涂的世界而气的半死?”
“!!!”
“搁着那么多人命,你不会以为他会喜欢你这个罪魁祸首吧?就算是对你展露笑颜,你两心中就不膈应?”
“你是他最优秀的弟子,可是他不仅不会看你,还因为你的引动乾坤致使苍生颠覆,最后就算是跟你一起,估计也是害怕你对他下手,不得不为之吧。”
“师尊跟我在一起当然是因为爱!”
“哦。爱~”冰哥嘴角勾起冷笑:“‘沈清秋’会爱上‘洛冰河’,还真是美好的幻梦呢~他那么爱你,会不会帮你杀欺负过你的人呢?”
“他会!师尊说就算他死了,也会护着我不死!”
“呵。他杀的是敌对之人,还是亲近之人?如果你要求他替你杀明帆,斩岳清源,他是会笑眯眯的替你动手,还是拼命安慰你,拉住你不要起冲突呢?”
“他……”
“‘洛冰河’,你还真信‘沈清秋’能爱上你,心甘情愿、毫无芥蒂?欺骗别人可以,洗脑自己,就太过火了吧?”
“我师尊就是为了我,绝对是为了我!”冰妹受不得冰哥的挤兑,拔剑就砍。这个梦境造物实在过于毒舌,还完美踩到了‘沈清秋究竟爱不爱洛冰河’这个点上,哪怕是攻击梦境造物会使自己受伤,冰妹也要毁灭这里!
冰哥看着刺过来的心魔剑,快速布下结界,与之对打。
(……)
冰哥与冰妹打架旗鼓相当,只是那玩意就跟有毒似的,嘴里不停说着‘师尊是爱我的’‘把师尊还给我’‘师尊怎么可能不爱我’‘师尊愿意为了我送命’,简直疯魔!
冰哥终于将那唠唠叨叨的玩意撵走,警惕性极高的进入寝殿——心魔剑造成的伤害实在难以恢复,这种重伤的状态实在不适合见人。
“冰河?”
“谁?”冰哥看着敢胆大妄为榄自己的人,下意识一掌挥出去,听到熟悉的一声‘诶呦!’
冰哥看过去,熟悉却许久没见的衣衫身影,以及完全不同的神情。“沈清秋?”
冰哥有些震惊——他刚见到一个‘自己’,现在又看见一个‘沈清秋’,他的地盘是被人侵占了吗?一个两个当他没脾气,敢这样入侵他的空间?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想到那个自己为‘沈清秋’疯魔的样子,冰哥打算先将人抓起来丢地牢。
遇见敌人,抓住敌人,拷打情报。
这一整个流程完全没毛病。
只是冰哥没想到的是,这个‘沈清秋’居然随便拍了两下后背,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不就是两天没让你睡床,至于吗’,然后又一次榄起他,给他输送灵力:“这是又跟心魔打架了,告诉你多少次不要出手不要出手……”
“???”
许是过于震惊,冰哥就那么任他输送了几瞬的灵力,接着猛然将对方推开:“沈清秋!你发什么疯!”
惊恐。简直太恐怖了。
这个‘沈清秋’居然真跟那个畜生说的一样,这么主动!洛冰河长这么大来,还没人敢揽着他的腰,说他年轻气躁,不该打架!
“嗯?”沈垣看着闹脾气的冰哥,又看看冰冷空荡荡魔宫,自顾自点头:“走,我们回家。”
‘回家。’
这个词,莫名有点触动。
‘沈清秋’揽着‘洛冰河’,说要带他‘回家’。
天知道,他绝对!
冰哥垂下眼帘:会心动的。
他都打下三界了,这么大的功绩,他的沈清秋还依旧安稳的带在地牢,就像是所有考核弟子般的严师一样,问他后续处理的如何,有没有实行仁政,有没有妥善处理战俘。
在得到‘修真界根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