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什么。”仙人的语调听起来很不友善。原来即便是仙,也会有喜怒哀乐吗?
洛冰河挂起灿烂的笑容,眼角弯成一缕锦鲤:“看您,您真好看。”
洛冰河没注意到,沈清秋身边的几个弟子瞬间就变了颜色,极其迅速的冲沈清秋鞠躬行礼,飞一般的‘逃’出去,只留下句‘沈师伯,我们先行一步。’
洛冰河看着一身青衣的仙人将手中的折扇收起,优雅的站起身来,顺手将一旁的茶盏拿在手中,朝洛冰河一步步走来。
是的,他该给仙尊敬茶的。他要恭恭敬敬的敬上拜师茶,聆听仙人赐下的指教,拘谨守礼,不辜负仙人的期待!
洛冰河仰起脸,看着向他走过来的一峰之主,仿佛仰望着能带给他不同命运的神灵。是的,洛冰河的命途,在遇见沈清秋的那一刻起,就将踏入与旁人截然不同的命运线中。
只是——
天神目不斜视地侧身从他身旁走过,
还顺手将手中那盏茶水,连杯带盖砸在了他身上。
虽然力道不算大,温度也不算高。可少年的心,却在一瞬间沉入深海。
神明。原来不是向我而来吗?
茶不是刚泡的,只有七分烫,可洛冰河还是整个人都呆住了。
夏天的风并不冷,甚至还带着燥热。可少年人的心,却仿佛被夹杂着冰块的冷水,浇了个透彻。
“跪好!师尊不让你起来,你要是敢起来,当心把你吊起来打!”
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洛冰河呆呆的顺着声音望过去,是一个快步走过的少年身影。而在他前面,是刚刚负手离开的青衣人,正低头向少年交代些什么。
那样的场景过于温馨,在阳光的撒射之下,激的人眼里浮出水雾。
他做错了什么吗?
洛冰河不知道。
只是此情此景,他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好像碎掉了,咽喉之中也存在着什么酸涩不堪的存在,令他忍不住湿了眼眶。
被他贴着胸口放置的寒玉依旧散放着稳定的凉意,可宁婴婴递给他的布锦,却被茶水尽数侵蚀。
洛冰河盯着自己的膝盖,拳头在腿上慢慢握紧,眼泪悄无声息的凝结成珠,滴滴坠在衣襟上。
为什么,会这样呢。
究竟是哪里发生了错误?
仙人不是,还温声安慰他,伸手安抚他,出言夸赞他吗。
可是为什么,却又这样……
是嫌弃他没准备敬师茶吗?
一定是这样,
肯定是这样。
仙人认为他的心不诚,他的准备不够充分。
所以他要更努力一些,要想方设法弥补才行。
洛冰河抬起手掌,揉了揉眼睛,将地上的茶杯收拾好。好在仙人并没有远距离的砸过来,也不曾将茶盏高高举起后抛下,所以瓷质的杯子还算完整。洛冰河恭敬的将它们放到一旁,握一握心口那枚养母给他求的玉佩,端正了跪姿。
等下他要好好问一下宁婴婴仙人的禁忌,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要再惹恼了对方。这次他不知犯何种禁忌才会被教训,可无论如何,跪一跪师尊都是应该的。他要好好反省,争取下次不让师尊生气才行。
只是——
热茶会变冷,黏糊糊的贴在身上真的好不舒服。
还有……
跪在地上真的好凉啊。
时间拉长后膝盖也好痛啊。
贴在胸口、稳定散发凉意的玉佩真的好冷啊。
——碎碎念——
这世界上最可怕的话,是【我本可以】。
在洛冰河的立场里,他本来就是被柳清歌选中,可以直接入内门,走少年英雄的龙傲天路线的。即便柳清歌不会直接出手将他收下,但给了洛冰河一个虚无的幻想。
而这个幻想,在洛冰河发现沈清秋也出手了,并且直接带他【走绿色通道】时,立刻化成最顶级的自豪:如果沈清秋能这样,柳清歌会不会也这样?所以他被两个仙人争抢,他是这一届中最优秀的弟子!
嗯。只能说期待越高,失望越大。
所以当他后续发现【清静峰】不如他意的时候,洛冰河不会去想百战峰会不会比清静峰更差,只会觉得是沈清秋的错,带他来到清静峰却又不管他;
既然沈清秋挑选了他,却又为何不负责到底?
既然沈清秋并不看重他,却又为何非要出手破坏他的机缘,让他不能拜入白衣仙人(柳清歌)名下?
而当柳清歌的威名和沈清秋的恶名放在一起时,洛冰河对沈清秋的愤恨,就越发严重——他忘记了当时的震撼与向往,反而记恨于他,认为【沈清秋】阻断了【洛冰河】的通天青云路。
在这个故事里,我不洗白谁,也不刻意抹黑谁。只是尽可能的会在【碎碎念】里将他们的立场剖析清楚,尽量让每个人都有血有肉。
只是一个人能看见的终归有限,若有不对的,敬请指出。
此消彼长2.内门之位,绝对不让
无论哪里都有纷争的嘛,清静峰内部存在争斗多正常啊
——正文——
“小师妹,天快黑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帆跟在宁婴婴旁边,努力劝她回去。
宁婴婴身后跟着两个女弟子,一人提着粥饭,一人提着糕点。理直气壮:
“可是小师弟还没吃饭呀,我给他送些糕点。”
明帆看一眼两人,两名女弟子悄咪咪低下头:宁婴婴发话,她们敢不来吗?只是对上明帆不满意的视线,还是忍不住缩减存在感。
明帆淡淡瞥他们一眼,又挂满笑容对着宁婴婴劝道:
“这些闲杂小事安排人就好了,没必要你专门跑一趟。”
只是宁婴婴完全不买账,甚至还伸出胳膊将他推开,一脚踏入门槛:
“明帆你让开,别挡门!”
明帆身后两名小弟亦是满脸狗腿笑容,牢牢站在宁婴婴面前,又小心翼翼的不接触到她:“宁师姐……”
明帆错开一步,站稳身形。因背光,脸上有些阴昧不明:“小师妹……”
“明帆!”宁婴婴给两位狗腿子一人一脚,气呼呼的扭回头去:“师尊都不敢拦我,你怎么敢的!”
宁婴婴说的是事实。
即便是她硬闯沈清秋竹屋,沈清秋也只会收起防御阵法,将门打开后无奈的叹口气。先是瞪上明帆一眼,接着弯下腰,伸手揉一揉宁婴婴头顶的发旋,温声问她‘小公主,这是又怎么了?’
所以,此话一出,明帆还真不知道怎么拦。最后只能无奈挥挥手,让几人退下:
“好好好,婴婴公主想进,小的怎么敢拦呢。”
“知道就好。”
宁婴婴傲娇的将头扭回去,身后的两位女弟子立刻跟着上前。毕竟——她们若不跟紧宁婴婴,遭了明帆的不满可怎么办?
“小哥哥!我来看你啦!”
宁婴婴的脚步轻快,一步三跳,这样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举动,与刚才那个盛气凌人的‘大师姐’截然不同,也令几个打下手的弟子们,立刻垂下眼。
宁婴婴愿意表现出什么样子,与明帆愿意维护她什么样子,都不是他们这些人能随意看的。若是那个不长眼的敢对上此时的明帆,怕是这一段日子,都会很‘精彩’。
“是你?”洛冰河早在一开始听到外面的吵闹,他只是觉得声音有些熟悉。
毕竟他也只入清静峰半天,从午间到现在,除了一开始与沈清秋问答,其他时间都在罚跪,对清静峰内部的人和规则,都不了解。
当然,在他罚跪期间,面前有三名弟子轮流给他讲清静峰、苍穹山的条条框框,甚至还每隔半个时辰抽问一下——
这罚跪,居然还带有罚背的性质,不仅不能偷懒,而且还得背诵山门条例,当真是……各种程度上的心神疲惫。
这名小姑娘,正是当初将他从人海里带出来的那位。只是当时他的心神不在这位小姑娘身上,只记得对方脸上有着婴儿肥的灿烂笑容,还给他帕子擦汗,赠他玉佩解暑。
与将他带回山后问答几句,泼他一头水后留他在这里罚跪的清静峰之主比起来,贴心程度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小哥哥,你叫什么呀?”
小姑娘自称‘宁婴婴’,让他喊她‘婴婴’即可。她身后的两名弟子眼疾手快的在他面前摆上了晶莹剔透、材料丰富、火候极佳的八宝粥,及栩栩如生、香味淡雅、仿佛若真花的四盘糕点。
洛冰河不习惯吃早饭(穷人家是不吃早饭),被宁婴婴带到清静峰时正是午饭的点,可惜他不知道哪里出错被沈清秋罚跪至此,已是饥肠辘辘。
但——
洛冰河看一眼浑身散发有如实质怨气的明帆,以及虎视眈眈盯着他的各位弟子……
小心翼翼的咽了口唾沫,谨慎抬头:“宁师姐,我叫洛冰河。”
“洛冰河。”宁婴婴认真念了一遍,绽放出像花一样的笑容:“那之后就喊你‘啊洛’啦?”接着,她扭头看向其他人:“阿洛是我罩着的人,懂?”
“懂!”“明白!”“晓得!”
一群人连忙弯腰点头,恨不得将‘卑躬屈膝’演绎到极致。
洛冰河看着他们对自己的高傲严酷,以及现在对宁婴婴的狗腿样式,右手悄悄攥紧:这些前居后恭的家伙,全都是狗仗人势的小人行径。
“婴婴。”明帆看着两人轻松的氛围,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即将落山的天色,对宁婴婴劝道:“马上就要天黑了,夜间天寒,明日再让这名弟子陪你玩,可好?”
宁婴婴闷闷不乐的站起来,身后跟随一起来的两名女弟子立刻为她搭理因蹲下而沾上尘埃的衣袖。
宁婴婴回头看洛冰河一眼,恋恋不舍的跟他许下明日再见的约定,又忍不住姿态强横的用手指隔空点了点明帆:
“阿洛可是师尊钦点,我带回来的人,你要是敢欺负他……”接着她左手攥成拳头,耀武扬威的虚空挥了一拳:“本女侠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好好好……”明帆顺从的做出‘小弟被女侠砸飞了’的动作,又满脸温柔的看着宁婴婴,从怀里拿出个暖玉:“夜间天凉,回去的路上拿着暖手。”
“哼。”宁婴婴一把从明帆手里拽过去,转手就送给洛冰河:“阿洛,拿着暖手。”
洛冰河:……
眼前这个小姑娘,人是挺好的。就是这个脑子和行为,拉仇恨值的能力……
也是满级的。
面对着恨不得将自己凌迟的视线,洛冰河头皮有些发紧,立马双手捧起,做出‘不敢收’的动作,将玉佩还回去。
开玩笑,他要是现在敢收,怕是今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宁婴婴明显是整个山峰都宠着的‘大姐大’,明帆更是所有人口中的‘大师兄’。他们两个人就算是兴之所起,‘送’给别人什么东西,被‘赏’的那个人,也得看一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拿。
而现在,宁婴婴转手就将明帆特意给她寻的玉佩送给了自己,且不说回去路上会不会冷着冻着;就算是什么事也没有,这个玉佩,它也烫手。
看着洛冰河还算识趣的将玉佩还给宁婴婴,明帆在将人送走后,优雅随意的坐在洛冰河面前,宣示主权:
“小子,我不管你究竟用了什么样的方法吸引到她。但宁婴婴,不是你能肖想的人,明白?”
“小人明白。”洛冰河跪的端正,看向在自己面前坐在的大师兄,立刻就搞清楚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宁婴婴不仅被沈清秋当成小公主宠着,更是被明帆早早看重,有着出乎青梅竹马的情谊!
而现在这番话,不关乎沈清秋对他的态度,也不关乎宁婴婴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他只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警告而已。
对此,洛冰河有些无奈的扯扯嘴角:明帆未免将宁婴婴看的太牢了些。他只是与对方碰了两次面而已,明帆就巴巴的以‘大师兄’和‘青梅竹马’的身份来压他,要求他与宁婴婴拉开距离。
“嗯。”明帆挥挥手,身后一人立刻奉上一个玉瓶。
只是明帆并没有接过,而是将身姿稍微做得端正了些,对下午轮流给洛冰河讲规矩的三人问道:“表现如何?”
三人目不斜视,弯腰拱手:“总共讲述五遍,已记下十之二三。”
十分之二三……
明帆忍不住用手捂了一下自己眼睛,看向洛冰河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