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回到住所后我就进了房间,姜黎一个人在客厅自娱自乐。
她中途敲门说要出去一趟。
“去哪儿?”
“楼下。”
“等我一下。”
“不用了,我有个同学是梅里汉人,她约我一起去逛夜市。”
“夜市,那是什么?”
“就是昨晚我们走过的地方。”
“……”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很复杂,所以姜黎才会在看到后一下子笑出来。
她让我别担心,很快就能回来。
“要不我——”
“你还有工作。放心,你做的护具我一直带在身上,它们不会在人多的地方出现。”
在对抗ondskab的事情上,现实的我的确不比她有经验。
姜黎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完全可以回避危险。
忍耐住叮嘱注意安全的做法,我目送她从大门离开。
在继续阅读书面报告的的间隙中,我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我的使魔在哪儿?
说起来,很久没有苏则苏的消息了。
夜间起了风,不知道什么打开的窗户,窗帘在余光里晃来飘去,有些惹人心烦。
我走到窗户前准备关上窗户,随意向下一瞥,在大脑反应过来前,我已经藏到了窗帘之后。
“……”
确认这个角度不会被人看到,我拨开窗帘一角。
楼下的拐角处,姜黎带着灰色的鸭嘴帽,正低头和一个在视野盲区之内的人说话。
那是一个没有监控和路灯的小巷,是条死路,平时也不会有人进去,出于安全考虑连经过都没多少人经过。
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对面的人情绪异常激动,反倒是姜黎没多少反应。
似乎不耐烦去听,姜黎扶了扶帽檐,撇开头望向远处。
大概过了两分钟,她彻底失去耐心,对巷子里的人说了句什么转头就走。
那人急切的伸手去拉,隐藏的面容终于暴露在视野之内。
我:“……”
那只漆黑的、畸形的手并非人类的手,它仅仅是对“人”的模仿。
姜黎停下脚步,她下意识抬头望向我身边的窗户,然后摘掉帽子脱下外套扔进ondskab的怀里,冷着脸离开了。
理型的教育告诉我,我们天生与怪物为敌,是绝对无法共生的两侧。就像太阳越是明亮,阴影就越发黑暗。ondskab乃是世界的杂质,是一切人类与理型恶的一面的集合。
它给人的感觉也是充满污染的,我从未怀疑过ondskab的本质,即使刚才看到姜黎在和它接触也是一样。
「这很正常。」
我告诉自己,回到桌前坐下。
「姜黎和普通人和理型都不一样,你一直都知道的。」
是的,我明白她是黑潮的载体,她的死亡会带来毁灭,那毁灭的能量正是ondskab出生的起点。
她天生就与它们相关。
我看了半天报告,发觉自己看不进去一个字后终于放弃。
我必须承认短时间内我没办法为这件事想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所以我去了客厅打开电视,算好时间在姜黎开门时正好低头接水。
“没有多待会儿吗?”语气若无其事。
姜黎嗯了声,让我帮忙给她也接一杯,她要先去洗手。
“你不忙了?”
“差不多,没有有用信息。”我将水递给她,看了会儿电视没搞明白这个节目在干什么,示意她用遥控器换台。
“你刚才一直在看电视?”
“没有。”我扫了眼干干净净的客厅,知道这肯定是姜黎出门前做好的结果:“打扫了一下卧室,放着电视当背景音。”
“你还有这种习惯。”
“以前没有,我看你这样做过,以为会有帮助。”
“那有吗?”
“没有,而且专注干一件事旁边有声音还挺吵的。”
“哦——”姜黎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嫌我吵了。”
“我在说我,而且你一般不打开电视……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没有吵到我。”
“那我不管,我已经这样理解了。”她起身为自己加水:“要吗?”
“不用。”
见她终于放过了我,我放松下来,再度思考感觉大脑都有些迟钝。
“对了,你外套呢?”
姜黎没有看我:“送朋友了,她出来穿的少。”
握着杯子的手收紧,我意识到,她并不想告诉我ondskab的事。
或许我可以追问,比如那个朋友是谁?她们什么时候认识?下次见面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可我此前从未关心过这些,她刚刚和ondskab分开,现在猝不及防面对那些问题,她会苦恼、会疑惑。
因此我闭上眼睛放弃思考。
算了,下次再说。
-
参加市长组织晚宴的时间很快到了。
姜黎不耐烦社交,我和她都没有在梅里汉市经营的需要。
而且,参与宴会的人也没将注意力放到我们身上。
他们大谈美食,神色暧昧,似乎用我们听不懂的暗语交流。
市长还没出面,大厅内觥筹交错,之前见过的市长秘书站在一角,频繁擦汗看表,表现心理素质完全没有之前的好。
他的视线在宴会厅里飞来飞去,扫过我和姜黎时有些错愕,就仿佛——
我牵着姜黎朝他走去,主动打了个招呼。
他的平静几乎挂不住了。果然,他没想过我们会来。
“市长还在忙吗?”
“呃,啊,是、是在忙。他等会儿过来,在此之前请您随意。对了,我还要去确认来宾是否到齐,失礼了。”秘书匆忙离开。
秘书的想法代表了市长,望着他的背影,我再度确认了市长不希望我们前来。
姜黎告诉我:“这里都是梅里汉市和经济政治有关的精英,市长不太能控制他们。你有没有注意到楼下的大门?它等会儿会关掉。”
“我们离开?”
“有些晚了,秘书应该刚刚告诉市长了。”
“你默认他会做一些事。并且觉得我们的存在会影响到市长的计划。”
“奥利维亚,这里除了你还有其他理型吗?”
“没有。”
“那我们就只有一个选择了。”
我点头,和姜黎一同快步朝刚才秘书离开的方向追赶过去,我们得找到市长。
用追踪术式,找人并非难事。
市长在楼上一间休息室里,我们到的时候,那扇门掩耳盗铃一般锁着。
姜黎退了两下没推开,所以我直接采用暴力方式开门。房间里不止秘书和市长,还有几个被绑起来的男女。
秘书很恐慌,相比较而言,市长就淡定多了。
也可能他也知道自己的位置有多大风险,早都做好死亡的准备,心中预演过多次已经乏味,甚至懒得做出反应。
“初次见面韦伯市长,我们打扰到您了吗?”姜黎就像看不到被绑的人一样,礼貌客套。
“我们本来没打算参加宴会,但您盛情相邀,秘书先生又亲自到访,总觉得不来很不礼貌。所以思考过后还是厚着脸皮来了,应该没有令您感到困扰吧?”
文森特·韦伯:“……”
“你想要什么?”
我制止姜黎继续表演轻咳:“令人难过,您默认了我们的会对一切视而不见。”
“教廷的使者难道是为包庇恶人而来?”
“尽管不明白您在说什么,但我刚才得到了一份严厉的指控。我想我必须解释,教廷绝不容忍触犯教典的恶的行为,圣徒们说:人们必须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如果我做了错事,我当然会受到责罚。
但我们抵达梅里汉市仅仅十天,在这十天之内,我们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住所,不曾见过本地的大人物。就算不提我们内心的想法,在时间上我们什么都来不及做。
我们仅仅是按照您的意思前来,对您为什么会做出指控不得而知,对您与宴会参加者之间的事不得而知,对这里将发生的一切我们都不得而知。所以我们拒绝收您指控,如果有他人问起我们关于宴会的事,我们也会这样回答。
毕竟,就像我说的,我完全没弄明白您在说什么。”
市长双手交握放在桌上,眼神有些复杂的看我一眼,然后他说:“你将废话的能力很出色。”
我礼貌微笑:“多谢夸奖。”
他冷哼:“我哪里来的资格夸奖一位理型。”
“您的表情不是这样说的。”
“牙尖嘴利,我已经不指望能成功了,带他们走吧,让你的人来处决我。”
“……我觉得,我们之间应该有误会。”
“误会?教廷的使者难道和高门不是一丘之貉?”
“从某种角度上看,我们有共同的利益,梅里汉市是必要的缓冲地带。但是按照我对高门二十三席的了解,他们不会,准确来说不屑于参与一座城市的斗争。”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
“如果不是你们这些人,如果没有高门的授意,他们哪里来的胆子当街杀死上任市长?这些该死的恶徒把持着梅里汉的命脉,就算他们死了,他们背后还有千千万万人等着上台。
我知道我是傀儡,我知道怎么活下去我知道这是愚蠢的。可我不想继续等待了。你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吗?”
市长手中的笔折断,强压着愤怒低吼:“他们要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