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定在酒店的七楼，现在是旅游淡季，游客寥寥，突然涌入的剧组对于寻州人来说是件新鲜事，因此酒店给了很大的优惠。
不挥霍不浪费，陆泊舟对刘毅的好感又提升了些，不过这或许也是由于投资人就在剧组的缘故。
第二天是开机仪式，餐桌上没有摆太多酒，刘毅先是发表了一番动人的演讲，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接着拽起林祁和陆泊舟，两人象征性地沾了唇。
季全有些不高兴地看向赵宏，真不知道陆泊舟是怎么选助理的，明星还没喝酒，助理先玩嗨了，到时候难道要陆泊舟给他架回去？
不专业，季全暗暗给了评论，坚定地坐在林祁身边挡了每一个想敬酒的人。
陆泊舟就差得多了，脸皮薄，几乎招架不住热情地攻势。他的拒绝还带着几分愧疚，“明天开机仪式，喝酒浮肿了不好看。”
“喝一杯吧没事的，陆哥怎么都好看。”
“就是，陆哥给个面子。”
陆泊舟握杯子的手紧了紧，季全几乎在心里倒数了，他确信十秒之内这人就会妥协。
倒计时数到一，陆泊舟果然举起了酒杯，人群有些雀跃起来，旁边的林祁突然咳了一声。
“晚上还要对剧本。”
就连季全都带着些诧异望向林祁，而当事人则非常淡定地按下了陆泊舟的手，酒杯落在桌上，一锤定音，没人再来劝了。
“谢谢。”陆泊舟带着几分感激，这种场面通常都是由齐心来负责应对的，他性格太软，全然招架不住。
林祁有些厌恶他这种老好人的样子，“你应该招一个专业的助理。”
季全在一旁默默点头，不说能比得上他这么全能的，至少也应该找一个有眼力见的，哪有老板这边被灌酒助理不知道在哪的道理。
“赵宏挺好的，就是年纪小。”陆泊舟下意识就为他开脱，对上林祁的眼睛，莫名有些心虚。
晚餐后杯盘狼藉，赵宏醉得不成样子，好在冯涛下午吃得太饱晚饭就没过来，陆泊舟打了个电话让他把赵宏扛回去。
季全拎着一袋子洗漱用品进了浴室，挨个摆好，检查空调温度，又关好窗户，做完这一切又默默离开了。
走之前还不忘偷偷瞥了陆泊舟一眼，心底里生出几乎溢出来的骄傲，希望陆泊舟下次找助理能按他这个标准来。
陆泊舟在阳台边的椅子上坐着，手里捧着剧本，不知道为什么，跟林祁在一起时他总有种做错事的感觉。明明招助理是他自己的事情，他爱找个什么样的都行，被林祁那么一说突然变了味道。
小鱼：陆哥你还好吗，睡觉前记得锁门。
苏亭：也记得提醒林祁锁门。
小鱼：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陆哥绝对正人君子好嘛，就算林祁脱光了站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做任何事情的！
苏亭：万一陆哥有梦游的习惯呢？
小鱼：有道理。
齐心：你们俩个整天跑火车，没个正形（头疼）
苏亭：冤枉啊，前方没有任何素材我怎么更新工作室微博（哭）
小鱼：我已经在接新娘化妆的兼职工作了（大哭）
齐心：今天不是有晚宴吗，没拍照片和视频？@赵宏
陆泊舟这时候才冒出来回复，“赵宏喝醉了，照片好像拍了一点吧，明天再传给你们。”
齐心：怎么回事啊，明天开机了今天喝个烂醉。
陆泊舟：明天也没太多事情。
苏亭：陆哥你别替赵宏开脱，等他醒了我一定狠狠骂他一顿。
陆泊舟不敌对方火力，默默消失。浴室里的水声小了些，他把头埋得更低了点，努力摆脱不自在的感觉。
林祁从浴室里出来，头发还没干透，影子拖得很长很长，陆泊舟想，他真的长高了很多。
他似乎不想在外面停留过久，径直往卧室走去，陆泊舟移了一下椅子，终于开口，“林祁，我们什么时候对剧本？”
陆泊舟有一套非常健康的作息，不过他听说现在的大学生常常日夜颠倒，熬夜通宵是常事，林祁又恰好在这个年龄段，他有些隐隐的担忧。
林祁皱了一下眉，随即反应过来，“我当时就是编个理由给你解围，既然你想，那等一会吧。”
说着林祁进了房间，陆泊舟颇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不该多话的。但他这种人，知道有什么事情要做就会提前很久很久进入准备状态，每个细胞都处于待命中，不把事情解决掉就坐立难安。
跟拖延症一样要命。
林祁换了件简单的黑色T恤，短袖，虽然已经进入了五月末，晚上还是有些微凉的。陆泊舟把这归结于年轻人火气大，他把外套的拉链往上提了提。
“明天下午两场戏，台词都不少。”林祁坐到陆泊舟对面，单手拉开罐装的苏打水拉环，气体争先恐后的往外冒。
“嗯，我已经背下来了。”陆泊舟心里还是有些底的，他本来也就没什么工作，剧本早就看得滚瓜烂熟。
林祁没对此事发表任何看法，随便翻到一页，“就初见这段吧，你看着我说词。”
陆泊舟愣了下，再抬眼看林祁，他身上那股桀骜不驯的劲头已经消失殆尽，沐浴露淡淡的香气和简单的装扮，真有了几分高中生的味道。
“我不喜欢跟别人坐在一起。”陆泊舟刻意提高了声音，带着些恶狠狠的感觉 “趁早跟老师说，换同桌。”
林祁却没接词，身躯似乎又一下子挺拔了起来，“你很怕我？”
陆泊舟摇头，林祁看上去并不相信他，眉头微微皱起，“那你为什么不看我的眼睛。”
是陈述句，而不是问句。“沈云帆是个很自信的人，他说话的时候会看着别人的眼睛，他的眼神应该是直接的，像阳光一样刺进顾风的眼睛里。陆泊舟，你到底有没有好好看过剧本？”
这话有些严肃了，陆泊舟更不想直视林祁的目光，声音也低了点，“对不起，我有点没进状态。我再试一次吧？”
“跟我对视三分钟。”林祁翻开手机进入设定倒计时，完全没管对面的人露出怎么样惊讶的表情，“你也上过表演课吧，这种训练很多，应该不陌生。”
陆泊舟不是科班出身，但在锐星的时候也被安排去上过一些表演课程，对于演员而言这几乎是一种潮流了。
没有一点拒绝的余地，陆泊舟眼神慢慢上移，略过林祁的下巴，嘴唇，鼻子，最后是眼睛。
圈内人都说林祁长了一双适合演戏的眼睛，天生就带着故事感，盯着看一会就能让对手演员溺进去，进入他的节奏里。任何事情都需要有天赋，毫无疑问，林祁是这一行的宠儿。
陆泊舟对自己信心不足，很多人夸过他的眼睛漂亮，但漂亮的眼睛里总是平淡的情绪，像沉寂的海面没有波涛。潮涨潮落，大海才得以拥有生动的美丽。
寻州的夜晚太过寂静，陆泊舟心里翻过了一万个念头，铃声却还没有响起，简直是一种变态折磨。眼睛开始发酸，发涩，想流泪。
终于，手机发出的震动打破了奇怪的氛围。林祁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再睁开眼睛时，陆泊舟居然看到了一种无可奈何的意味。
“我们不是在玩瞪眼睛的游戏。”林祁轻轻开口。
陆泊舟脸上飞速染上一片红晕，试探着开口，“再来一次？”
*
《苦夏》要在寻州开机的消息吸引来了一大群粉丝，小小的城市因此多了些热闹的气息。
陆泊舟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敷上眼贴和面膜，又重重摔进被子里。
昨天晚上和林祁的对视游戏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也不知道林祁哪里来的那么大耐心，直到他再抬起头，感觉面前坐着的不是林祁而是顾风时，对面才打了个响指，示意结束。
陆泊舟不知道自己是真的入了戏还是有些神智不清了。
“眼睛里怎么这么多红血丝啊？快冰敷一下。”赵宏跳着脚去冰箱里翻冰袋，“陆哥你平时也不熬夜啊，认床睡不着吗？”
“有点。”陆泊舟眼睛眯成一条缝，余光去瞥林祁的房门。赵宏注意到陆泊舟的视线，提醒道，“林祁一大早就去健身房了。”
年轻人精力就是好啊，陆泊舟捏着冰袋，刺激着萎靡的精神。
“我给你拿了早饭，吃了抓紧去化妆吧。”赵宏剥开鸡蛋往陆泊舟手里塞，“今天可不能迟到。”
“昨天晚上还好吧，林祁还好相处吗？”赵宏挠挠头，“哥，不好意思啊，我没控制住，喝多了。”
“林祁挺好的。”陆泊舟揉揉眼睛，“下次注意点，冯哥年纪大了，你这么大个小伙子，他快扛不动了。”
赵宏点点头，把盒装的纯牛奶递给陆泊舟，是温热的。陆泊舟心里又软了一下，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毕竟才二十出头，喜欢喝酒喜欢玩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陆泊舟坐在化妆镜前，合上眼睛，任由化妆师在他脸上自由发挥。不一会，门又开了，他听到身边椅子被拉开的声音。
“林哥今天想要什么样的风格？”
季全抱着胳膊站在后面，看看旁边的陆泊舟，又看看自家艺人，“放大五官上的优势就行，尤其是眼妆，别太花里胡哨。”
陆泊舟手抖了一下。